戀愛可不是人人都能談的

　　1 這幾年最重大的事情莫過于戀愛考試了。彼此有好感的兩個人通過這個考試才能戀愛，如果沒通過便戀愛就是違法，要接受很重的懲罰。通過考試的人會獲得一個證書，每一次戀愛都會清清楚楚地記載在戀愛證書上。誰也別想再隱瞞過去。
　　我身邊的戀人們已經(jīng)有一半因為通不過考試而分道揚鑣，包括我自己。
　　我和羅非剛準備戀愛時這個考試政策就出臺了，即使是已經(jīng)確定戀愛關(guān)系但是沒有結(jié)婚的人也需要考試。我們是第一批參加考試的人。考完后被通知沒有過，我們倆在一個重大問題上有著嚴重分歧，考官說我們不適合戀愛。
　　我相信這個考試，甚至是帶著感激，它阻止了我陷入一段錯誤的戀愛中去。羅非和我的態(tài)度完全相反，他說這完全是錯誤的，為什么兩個人必須要認知一樣才能在一起？這是不對的！
　　這完全是對的。我跟羅非說，以前發(fā)生了太多因為感情問題而產(chǎn)生的傷害事件，這都是因為在一起的兩個人的觀念差別太大。很明顯，兩個人思想越合拍越合適。
　　2 戀愛考試雖然讓很多人傷心，但是益處也大大地顯示出來。因為通過戀愛考試很難，所以大家都很珍惜，出軌事件比以前也少了很多，離婚率大幅度下降。
　　有朋友很驕傲地對我說，戀愛可不是人人都能談的哦。
　　我瘋狂地點頭，現(xiàn)在的戀愛成了身份的代表。好像一只愛馬仕的限量包，一個卡地亞的鉆戒。戀愛成了一件讓人驕傲的事。
　　羅非依舊不承認自己的失敗，他還是在約我，還為了我喝得酩酊大醉。半夜1點他打電話給我說喝多了，讓我過去陪陪他。
　　我沒辦法丟下他不管，畢竟我們有三年的感情。我在一條酒吧街上找到了羅非，他正坐在路邊抽煙，我過去把他拉了起來。他含含糊糊地說，小雅，我很后悔沒早點娶你。如果在戀愛考試出現(xiàn)之前娶了你，我們現(xiàn)在一定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沒有搭理羅非，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他弄回家。他喝得爛醉，他不能開車，我只能來做代駕。一個路人幫我把他塞進車子后面的座位上，我很不情愿地捏著鼻子坐上了駕駛座。
　　車里一股濃濃的酒氣，我趕緊打開了窗戶。羅非說他不想回家，我懶得搭理他，還是一路把車開回了他住的小區(qū)。保安幫我把他抬到了家里，他在洗手間哇啦哇啦地吐，我只好幫他沖了一杯蜂蜜水。
　　他喝完蜂蜜水上了床，問我能不能別走。我說，不能。
　　事實上我有了新的目標，他叫武安。
　　3 武安是我們公司口碑最好的男人。他做事情踏實，總是有條不紊，而且一旦他決定要做的事，肯定能做到精益求精。
　　大家都知道我沒有合法的男朋友，竭力撮合我和武安。我和武安一起吃飯、一起開會、一起加班，感情突飛猛進。
　　基本來說，“我們一起去參加戀愛考試吧”就是非常認真的告白的話了。我在等武安對我說這句話。我們彼此喜歡。
　　可是武安跟我說他暫時不想?yún)⒓涌荚嚒Ｒ驗榭荚嚨囊饬x太深刻了，他說，我得慎重考慮考慮，我必須得慎重。
　　我年紀不小了，雖然著急嫁人，但還是在耐心等著武安。武安是一塊大金子，他值得我等。
　　有時候我會回想起羅非，他是個很隨性的男人。想我了就會來找我，高興時就會抱著我的頭親我的額頭。那樣其實沒什么不好，而且我也會感受到他的激情。可是他在戀愛考試上的表現(xiàn)，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他有一個問題的答案讓我無法原諒他。
　　想到羅非我有些心煩，我給武安撥了電話，問他能不能出來陪陪我。武安看了看手表說現(xiàn)在太晚了，我們又不是正式的戀愛，不方便一起出去。
　　武安的話雖然合理可是讓我覺得很掃興。我是多么希望他能來陪陪我啊。帶著賭氣的心理我給羅非撥了電話，我說過來陪陪我，羅非馬上說好。我說這是違法的，你不怕被捉嗎，他說，不怕。
　　我終究還是沒有見羅非，如果武安知道了，他會生氣的。
　　4 我和羅非產(chǎn)生意見分歧的那道題目是：如果戀人重病，只有你的命能挽救他（她），你愿意為他（她）去死嗎？
　　我的回答是愿意。而羅非的回答是不愿意。就因為這道題目，我們成了路人。
　　羅非不覺得自己有錯，他說這就是他的真心選擇。他會對我專一，把錢給我花，幫我做家務(wù)，但是不愿意為我去死。
　　我很憤怒，連為我去死的覺悟都沒有，根本就不配和我戀愛。
　　羅非還在辯解說，我很愛你，可戀愛不過是人生的一部分，我還有其他的事情。我有理想，還有自己的親人，我得為自己為他們負責(zé)。我不是為了你一個人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我大吼，那說明你不愛我!我愿意為了愛人去死！
　　羅非說，感情不是靠想象。等你真正經(jīng)歷的時候就明白了。
　　我直到今天也沒弄明白，一個把DSPyuJ/dNRt8SZRSS2BN8DvzZwFU2i+3Jwg1/ZfgnHs=自己看得比我還重要的人，他怎么好意思說愛我呢？
　　5 和武安互有好感一年后，他終于做出了決定，他說，小雅，我們?nèi)⒓討賽劭荚嚢伞?br/>　　我高興極了，武安一字千金，我相信他對我絕對是一片真心的。我暗暗慶幸自己幸運，在28歲的高齡還能找到武安這樣優(yōu)秀的男人。他聰明、踏實，雖然不是很帥，但是身材很好。
　　我和武安的戀愛考試定在一周后，因為每次考試的題目都不一樣，所以我們也沒有辦法去做準備，只能靜靜等待。我告訴了羅非這個喜訊，半年多沒聯(lián)系了，我還以為羅非會傷心，可是他說，一周后他也要參加考試。他新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八八年的，長得和我很像。女孩子挺喜歡羅非，答應(yīng)和他一起去參加戀愛考試。
　　我心里是有點高興的，我高興羅非還能記著我，甚至還在其他人身上尋找我的影子。
　　我和羅非說，祝你考試順利。
　　終于到了考試的日子。我和武安去考場簽到，考官說這次考試臨時決定男女分開，去不同的考場。他告訴我們考場地址，在城市的兩端，真夠遠的。
　　我和武安馬上分頭行動，朝著考場趕去。我們有著必勝的決心，還約定了晚上一起去吃剁椒魚頭慶祝呢。
　　40分鐘后我到了考場，剛準備進去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戀愛考試的考官打來的。考官說，我必須得通知您，武安現(xiàn)在的情況很不好，他來考場的路上出了車禍，很嚴重，有一條腿恐怕要高位截肢。現(xiàn)在醫(yī)生都在他旁邊，他堅持要參加完考試才去醫(yī)院。我從沒見過這樣重感情的人，祝福你們。
　　我錯愕地站在考場門口。我沒有看錯武安，他的確是一個選擇了就會堅持到底的人。可是他現(xiàn)在很危險，而且他的腿??他必須要馬上去醫(yī)院才行啊??……
　　我蹲在了考場門口，我的考官在催促我快點進去，他還急著考下一個人呢。可是我沒有勇氣進去。我已經(jīng)28歲了，只想找一個能和我踏實結(jié)婚的人，而他不應(yīng)該是一個將要高位截肢的殘疾人。
　　我想起了羅非的話。他說戀愛只不過是人生的一部分。我這才明白自己太天真了，我希望我的戀人能為了我而死，而我卻沒有勇氣為他去死，不止如此，我甚至接受不了他變得殘疾。
　　我清楚了自己是個多么自私的人，在考場門口，我放棄了考試。
　　6 在我說出放棄的那一刻，考官冷冷地告訴我，很抱歉，你的考試失敗了。
　　我這才清楚所謂的車禍和殘疾都只是考試的題目而已，武安好好的，連一根頭發(fā)都沒丟。他順利到達了考場，接到了和我一模一樣的電話。可是他毅然地走進了考場。他告訴考官，只要我活著，他就會和我在一起。
　　他走進了考場，我離開了考場，我們做出了不同的選擇，考試失敗了。
　　我能想象到武安有多傷心，我經(jīng)歷過這一切，而且我明白自己不可能挽回他了。
　　現(xiàn)在我總算明白了，我和羅非真的很合適。也許我該吃這棵回頭草，現(xiàn)在我的心情很消沉，真的很需要安慰，我打電話給羅非，他興高采烈地接了電話，他說小雅啊，這次考試的題目真有意思。我告訴你啊，我選擇了放棄，誰愿意要個高位截肢的老婆啊，我還以為這次考試要完蛋了，可沒想到八八年的女孩子也選擇了放棄。哈哈哈哈，現(xiàn)在的小女生性格真成熟，我們非常合適，已經(jīng)通過考試了。
　　掛了電話我往酒吧街走去，今夜輪到我來喝得酩酊大醉了。但是我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來送酒醉的我回家。
　　一個人也沒有了。
　　梅涵//摘自《愛人》2010年第24期，晁慧/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