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人憂天

　　三周前，我讀到了一份關于手機的最新研究報告，馬上認定使用手機不安全。從打那時候起，我就開始限制自己使用手機的次數，而且把家里的無線電話也掐斷了，換上了那種老式的有線電話，而且給電話機連上了15米長的電話線，所以，要是打電話的話，你可以拿著電話機去房子里的哪個房間打都行。
　　朱卡斯塔很贊同我的做法，我們在一起仔細檢查了橫七豎八亂成一團的電話線后，朱卡斯塔嘆了口氣對我說：“我就指望著到咱們家來的客人見到這些，什么都不要說，就只當咱們兩個是怪癖得了。”
　　可是，孩子們卻不這么想，他們認為我們兩個人簡直就是瘋子。我對宇宙戰士大喊大叫，讓他不要再用手機了，趕快使用有線電話，我甚至搶過他的手機，命令他的女友也不要使用手機了，趕快去使用有線電話。宇宙戰士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仿佛是在說即使得上了癌癥痛苦死去，也比跟這樣的老爸住在一起要幸福得多了。
　　當然了，就是他現在想用有線電話，也用不上，因為占線。朱卡斯塔正在客廳里打電話呢，她抱著電話和那團電話線在客廳里四處走來走去，她正在做一項她本人非常喜愛的活動，那就是詢問正在上大學的兒子蝙蝠俠的近況。
　　可是蝙蝠俠用的是手機，在電話里每說上一分鐘，朱卡斯塔就會看到得癌癥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一分。她想同兒子說話的欲望在同保護兒子的欲望之間進行著殊死搏斗，越是想說，這種搏斗就越激烈。于是她讓兒子躺在床上，把手機的喇叭打開，然后在手機同腦袋之間放上一個枕頭。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蝙蝠俠隔著枕頭對朱卡斯塔大喊大叫，“我是不是應該買上一件鉛質的西服，每次你打電話的時候就穿上？”
　　朱卡斯塔說行啊，只要是有賣的，我就給你買，話還沒有說完，蝙蝠俠就提醒自己的媽媽說，別忘了，鉛可是有毒的，也是很危險的東西。
　　很顯然，電話和手機并不是我們生活中所面臨的唯一危險，一小時后，我站在浴室的鏡子面前，拼命地刷牙，牙膏沫都要刷到臉上了，看著朱卡斯塔不解的模樣，我對她解釋說：“我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心臟病突然發作。”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于是我就一邊連比劃帶表演地跟她解釋心臟病發作的樣子，一邊不停地刷牙。等一會兒，我會給她看報紙上最新刊登的一條消息，根據這條消息說，如果你一天不刷兩次牙的話，那么你得心臟病的幾率就會無限制地上漲。天底下的父母們這下子可有借口了，他們可以在自己的孩子們上床睡覺前警告他們說：“趕快刷牙，不然你會躺在醫院的地板上心臟病突然發作，悲慘地死去！”
　　朱卡斯塔伸手想要去浴室的壁柜里拿自己的口紅，“不要拿口紅！”我大聲喊道，把自己嘴里的牙膏沫都噴到了朱卡斯塔的胳膊上。也許，她還沒有看到報紙上的最新報道，據報紙上說口紅里的含鉛量非常高，婦女一輩子因為抹口紅要吃下1．8噸的鉛。我發誓從此跟朱卡斯塔接吻的時候，一定要在嘴上貼上一層塑料薄膜。
　　天下讓人擔心的事兒太多了，我現在百分之百相信，如果自己要是去醫院看醫生的話，醫生一定會把我歸類為“完完全全發瘋了”的病人，當然我對自己是通過接吻而導致鉛中毒這一點也是確信無疑的。
　　我不禁想起了菲利普·羅斯的一部小說，在這部小說里，父親對兒子健康的擔憂程度讓這位父親無法忍受，兒子被迫離家出走以減輕父親的憂慮，可是，兒子離家后卻遭遇了一系列可怕的事件，父親的所有噩夢都變成了現實。如果這位父親一開始就不用這么多慮的話，那么也許兒子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所以，我應該安下心來，或者把自己的擔憂的范圍縮小，我把手機的害處和接吻的害處相互比較了一下，心想羅斯的理論真是千真萬確，這人啊，怎么防也防不過命呀！也許在今后的十年里，我會天天抱著有線電話和那團電話線來預防癌癥，可是沒準兒有那么一天，自己腳讓電話線絆了一下，一頭栽倒在地上，因腦出血而突然死亡……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唯一的愿望是朱卡斯塔能在我撒手西去的時候再親吻我一次，讓我再接受一次溫柔的鉛中毒。
　　李武//摘自《新青年》2010年第12期，樊曉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