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基于盈余管理視角討論了債務重組準則變遷和政府監管對債務重組方式選擇的影響。以2005-2008年發生債務重組的公司為樣本,研究發現公司利用重組方式的選擇進行盈余管理;新舊準則下公司利用債務重組方式選擇進行盈余管理以避免虧損的效果不同;政府監管對債務重組方式的選擇有重大影響,控制關系豁免監管的加強導致2008年選擇控制關系豁免的公司少于2007年,但公司卻通過控制關系非控制化仍然達到盈余管理目的。建議將債務重組盈余管理的監管細化到方式和非控制關系重組上。
關鍵詞:債務重組方式;準則變遷;盈余管理;政府監管
中圖分類號:F81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11)01-0075-07
一、研究背景
制度變遷總伴隨著相應的成本和收益。2006年,我國全面修訂了會計準則,更多體現出與國際會計準則接軌的趨勢。債務重組準則是發生重大變更的準則之一。新債務重組準則引入了公允價值,一方面增加了會計信息的決策有用性,另一方面卻也因公允價值確定的困難,及債務重組收益在當期確認增加了盈余管理空間,一定程度上削弱信息的可靠性。新準則執行以來,有部分研究發現新準則下存在著嚴重債務重組盈余管理現象,故為了降低準則變遷的成本,證監會在2007年和2008年的非經常性損益界定中對與債務重組相關的收益做出相應修訂,在2008年年報披露的工作規范中還規定,控股股東及實際控制人以豁免或代為清償債務等方式進行的債務重組為公司帶來的當期收益的增加不計入當期利潤,而是進入資本公積。
但上述監管仍不夠全面,因為不同的債務重組方式影響到不同的損益項目,而不同的損益項目被界定為經常性和非經常性損益;且非經常性損益對扭虧和摘帽及其他避免退市的監管中,包括債務重組收益在內的非經常性損益仍是有效利潤;而對豁免或代為清償方式的監管也只限于債權人是控股股東及實際控制人,對非關聯方重組和除控股股東及實際控制人豁免或代為清償之外的其他關聯方重組都沒有相關規定。
二、文獻回顧和研究假設
美國的會計準則賦予上市公司更多會計政策選擇的空間,因此大部分公司操控應計利潤和變更會計政策來進行盈余管理,很少有文獻將債務重組作為盈余管理的手段。Healy最早發現,上市公司的高管使用應計利潤調整當期利潤,以增加當期的報酬;為了更準確地衡量應計利潤中可被操控的部分,Jones首次使用Jones模型將應計利潤中的非操控性利潤剔除,獲得了為了得到政府援助的受外來進口壓力的公司的盈余管理證據;Sweeney以違反債務契約公司為樣本,研究發現這些公司在違約前5年頻繁地做出自發性會計政策變更,且這些變更引起了很大的凈收益波動。在此基礎上,后續研究多采用Jones模型、一系列Jones模型的修正和拓展以及會計政策變更來驗證某一動機下盈余管理現象的存在。
我國會計準則留給公司的會計政策選擇空間較小,因此更多公司樂于采用安排交易的方式,債務重組就是常用的一種交易安排。因為準則的變遷影響到了收益確認的變化,因此國內相當部分文獻對準則變遷下的債務重組盈余管理做出探討。羅煒等對2001年債務重組變遷下的債務重組盈余管理行為加以分析,研究結果表明,2001年的準則抑制了上市公司利用債務重組扭虧為盈、獲得配股和撤銷ST。齊芬霞和馬晨佳以2007年年報中披露債務重組收益的公司為樣本,通過與控制樣本對比的方法,發現為了撤銷ST和降低資產負債率,公司使用債務重組進行盈余管理。李偉和張然以2005-2008年所有上市公司為樣本,研究發現除了扭虧外,債務重組收益也被用來增加微利公司的連續盈利和減少業績下滑的概率。上述研究具有如下共同發現:(1)將債務重組視為整體,獲得了新準則下債務重組盈余管理的證據,為監管指明方向。(2)新準則下債務重組盈余管理的動機多與避免虧損和退市有關,原因在于2001年后,再融資等資本市場行為監管得到加強,以及新準則申明確債務重組收益確認必須是財務困境公司。在此基礎上,為了給監管提供更為具體的指導,我們不對新準則下的債務重組動機做進一步探討,而將精力集中于債務重組方式的全面分析。




準則詳細地規定了債務重組方式對報表損益項目的影響。結合準則,我們將債務重組方式區分為豁免、非現金資產抵債、修改償債條件和債轉股。其中豁免指的是以低于債務賬面值的現金清償獲得的利益、債權人直接給予的債務本金或利息的減免和其他方代為清償。我們還將準則定義的組合方式加以分解,歸入上述四種方式。在2007年前實施的舊準則下,只有非現金資產抵債可影響當期利潤,因為用以抵債資產的減值準備可以轉銷。而在2007年實施的新準則下,四種方式都可對當期利潤產生影響,除了抵債資產的減值準備轉銷外,非現金資產抵債下的抵債資產轉讓收益,以及計人營業外收入的豁免、非現金資產抵債、修改償債條件和債轉股產生的債務重組收益也都能對當期損益造成影響。所以為了增加當期利潤,舊準則下,更多公司會選擇非現金資產抵債,而新準則下,選擇其他方式的公司比例會增加,相應地選擇非現金資產抵債的公司比例會減少。
假設1 其他條件不變,與舊準則相比,新準則下選擇非現金資產抵債的公司比例會顯著減少,而選擇其他重組方式的公司比例會顯著增加。
如前所述,當前制度背景下,債務重組盈余管理更多地是為了避免虧損和退市。為了獲得更詳細證據,我們進一步檢驗債務重組方式的避免虧損盈余管理效果。因為舊準則下,非現金資產抵債是惟一能夠影響到當期損益的方式,因此是達到避免虧損盈余管理的最佳方式,而新準則下所有方式都能夠產生影響當期利潤的收益,出于重組公司自身的狀況考慮,公司會選擇最有利于自己的債務重組方式,隨著其他方式避免虧損作用的增加,非現金資產抵債的地位相應下降。借鑒羅煒等的方法,我們區分四種債務重組方式,并定義在扣除某種債務重組利潤前利潤總額大于0,但扣除后利潤總額小于0的公司為利用某種方式進行避免虧損盈余管理的公司,對于一年內采用多種方式重組的公司,我們確定其利潤影響最大的重組方式,并將其歸入該方式。因此我們假設如下:
假設2 其他條件不變,與舊準則相比,新準則下利用非現金資產抵債進行避免虧損盈余管理的公司比例下降,使用其他方式進行避免虧損盈余管理的公司比例相應增加。
此外,為了抑制債務重組盈余管理,證監會對2008年年報披露的工作制定相關規范,要求由控股股東、控股股東控制的其他關聯方、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人直接豁免或代為清償債務所產生的債務重組收益計人所有者權益(資本公積)。因此我們預測,基于盈余管理考慮,上市公司會對政府監管做出反應,通過將上述有控制關系的豁免或代為清償非控制關系化或選擇豁免和代為清償之外的其他方法以規避收益的資本化。故形成假設3:
假設3 其他條件不變,2008年,選擇與控股股東、控股股東的關聯方、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人直接豁免或代為清償債務的方式進行的債務重組比例小于2007年。
三、研究設計和樣本描述
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我們選擇是否受到退市的威脅作為控制變量,是因為齊芬霞和馬晨佳發現,受到ST制度威脅的公司更有動力做盈余管理,所以我們認為他們會在綜合考慮自身因素后,選擇最有效的債務重組方式以擺脫退市威脅。我們還考慮到各種重組方式的選擇會受到重組公司財務狀況的影響,ROE、資產負債率和資產質量分別衡量公司的盈利狀況、債務狀況和資產狀況,故這三個指標也作為控制變量引入回歸。最后與其他文獻相同,我們也控制了公司規模,
我們逐一查閱了2005-2008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5 278份年報,其中涉及債務重組的公司共有688家,再剔除以債權人身份發生債務重組的176家公司、未披露債務重組方式的194家公司和重組當年上市的3家公司,最后樣本總數為315。樣本選取過程見表2(A)所示。
表2(B)列示了新舊準則下選擇各種方式的公司比例的變動。顯然新準則下,豁免、修改償債條件都有顯著增加,其中選擇豁免公司的比例由舊準則下的44.9%上升到新準則下的80.3%,選擇修改償債條件的公司由3.7%上升到13%,選擇債轉股的公司也小幅增加,但不顯著。而采用非現金資產抵債的公司比例相應減少,由65.4%下降到21.6%,在1%的水平上顯著。
表2(C)比較了債務重組方式的避免虧損盈余管理的效果。
表2(D)顯示,非現金資產抵債是舊準則下最有效的盈余管理方式,其占所有達到債務重組避免虧損目的公司的60%,但新準則下豁免的盈余管理效果最佳,所占比例為87.27%;與舊準則相比,新準則下,采用豁免避免虧損的公司在新準則下在1%的顯著性水平增加,選擇非現金資產抵債以達到避免虧損目的的公司則在1%的水平上顯著減少,修改償債條件的比例也有所上升,雖然不顯著,基本與預測相同。表5則是選擇控制和非控制關系關聯債務方式的公司在2007年和2008年之間的比較。我們發現因為監管的加強,2008年選擇控制關系豁免的公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少于2007年,但是在2008年,采用非控制關聯的關聯豁免的公司比例從28.6%上升到45.8%,較2007年大幅增加,采用非現金資產抵債和修改償債條件方式的比例也有所增加。可以推測2008年,在政府對控制關系的豁免加強監管的背景下,出于盈余管理的目的,重組公司在一定程度上通過將控制關系豁免非控制化,或選擇其他方式以規避監管。
四、實證過程
表3顯示了解釋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假設1和假設2的樣本數為315??鄢?005年和2006年發生和沒有披露關聯關系的重組公司樣本后,假設3的樣本數為194。由表3可知,就總體樣本而言,66%的重組發生在2007年后的新準則期間,59%的樣本公司是財務困境公司,財務狀況不容樂觀,ROE的均值為-0.469,中位數為0.0445,盈利狀況不佳,負債比例較高,均值為188%,應收賬款和其他應收款占總資產的比例為16.93%。披露了重組關聯方重組60%發生在2007年,63%的公司為財務困境公司,ROE的均值為0.497.3,中位數為0.0514,資產負債率偏高,達到162.36%,應收賬款和其他應收款平均約占資產的1/5。此外,三個回歸模型的解釋變量之間的相關性分析結果顯示,假設1和3中的資產負債率和ROE之間的相關系數最大為-0.767,其余的相關系數的絕對值都小于0.55,因此不會對回歸結果造成重大影響。因為篇幅限制,我們省略相關表格。
表4是假設1的回歸結果。在控制了退市制度的影響、公司的財務狀況和規模后,新準則下,選擇豁免和修改償債條件的公司比例分別在小于1%和5%的顯著性水平上多于舊準則,系數為1.149和1.377,相應地,非現金資產抵債在小于1%的顯著性水平下低于舊準則,系數為-2.11,選擇債轉股的公司較舊準則有所增加,但不顯著。此外我們還發現,規模越小的公司傾向于選擇豁免;資產質量越低的公司越傾向于選擇非現金資產抵債,這說明資產抵債更多地是把質差資產抵出公司,這種做法不僅減少了債務,減少了劣質資產,還可獲得抵債資產已計提減值準備的轉銷。
因為新舊準則下都沒有公司選擇避免虧損的債轉股,故我們不對其做回歸比較。表5顯示了其他三種方式避免虧損盈余管理債務重組方式選擇的回歸結果,我們發現在新準則下,豁免避免虧損盈余管理效果最好,系數為2.288,在小于1%的水平上顯著高于舊準則下,取代了舊準則下的非現金資產抵債的避免虧損盈余管理地位,新準則下非現金資產抵債的避免虧損盈余管理效果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劣于舊準則下,系數為-1.794,修改償債條件的效果也較舊準則下有所增加,系數為16.863,但并不顯著。此外受到退市壓力的財務困境公司、債務比例低的公司、資產質量差的公司、規模越小的公司更多地選擇豁免方式來避免虧損。
假設3的回歸結果見表6所示。根據表6,2008年發生的控制關系豁免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低于2007年,系數為-1.157,但非控制關系豁免卻較2007年有所增加。同時,為了擺脫退市的威脅,公司的大股東及實際控制人更多地豁免或代為清償債務,但這些公司所進行的非控制關系豁免卻較暫無退市威脅的公司少。
五、主要結論與建議
我們以2005-2008年以債務方的身份發生了債務重組,且有債務重組收益,并詳細披露了債務重組方式的公司為樣本,全面分析了在債務重組準則變遷的背景下,出于避免虧損和退市盈余管理的目的,上市公司對債務重組方式選擇的變,化。研究發現:(1)公司利用重組方式的選擇進行盈余管理,新準則下選擇豁免、修改償債條件方式進行的債務重組在所有債務重組中的比重增多,而使非現金資產抵債在債務重組盈余管理中的地位顯著下降,債轉股在新準則下沒有顯著增加。(2)使用扣除債務重組利潤總額小于0,包含則大于0為重組方式盈余管理度量的結果表明,盈余管理影響了債務重組方式的避免虧損效果,舊準則下非資產抵債為效果最好的盈余管理方式,新準則下則是豁免,與舊準則相比,新準則下豁免和修改償債條件的避免虧損效果增加,豁免方式在1%的水平上顯著。(3)政府監管對債務重組方式的選擇有重大影響,控制關系豁免監管的加強導致2008年選擇控制關系豁免的公司少于2007年,但是非控制關系豁免卻增加,因此,重組公司更多地借助了豁免非控制關系化,從而獲取豁免所帶來的當期利潤的增加。
基于上述發現,筆者建議:(1)證券監管機構制定更有針對陸的債務重組方式監管措施,特別關注新準則下除了控制關系豁免外的非控制關系豁免和其他的關聯方重組形式。(2)為了更有效地遏制債務重組盈余管理,需要進一步完善退市制度,如將“‘ST’”摘星和避免退市的監管中也剔除非經常性損益。

(責任編輯: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