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龍口.酒神(連載之三十二)

　　（接上期）
　　黑秀龍把黑晶晶拿來的耗子藥包打開，把藥倒在手心里，一下子填進嘴里。然后，他端起晶晶沒有喝完的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他抬眼向上，拼盡最大的力氣高喊著：“靜蕾——我永遠愛你……”
　　這聲音，把整個房間震得嗡嗡直響。是蒼天賜予人生，蒼天也同情人生，黑秀龍聲嘶力竭的叫聲，把風呼來了，把雨約到了，把雷電也驚動了。剎那間，狂風大作，烏云翻滾，電閃雷鳴，傾盆大雨突然而至，仿佛為黑秀龍提前舉行了葬禮。在車間內，丁靜蕾頭戴工作帽，身穿白大褂，正在全神貫注地進行陳釀白酒中乳酸乙酯的試驗。因為乳酸是濃香型白酒發酵過程中主要的非揮發性酸類物質之一，它是乳酸菌的代謝產物。乳酸菌種類較多，它們能利用各種糖類產生乳酸，使某些真菌的代謝產物也含有乳酸。乳酸與乙醇在微生物酶的作用下，形成乳酸乙酯，它是構成濃香型白酒三大類之一，名優白酒口感特點的主要成分，但若含量過高，往往會使酒體發澀、發悶、掩蓋其主體香，影響酒的內在質量，此類問題在華北、東北地區表現得較為突出。因此，降低白酒發酵過程中乳酸及其乙酯的含量，已成為提高濃香型白酒質量的關鍵一環。
　　在一旁的技術員哲英也是一身潔白，全神貫注地看著丁靜蕾擺弄著乳酸乙酯的試驗玻璃器皿。
　　她問道：“丁姐，酒中乳酸乙酯過高的問題，為什么從工藝操作，現場工藝衛生，分質接酒等方面，我們都努力過，就達不到一定的效果呢？”
　　“所以，我們才必須從分離篩選出的降乳酸菌中下手，利用乳酸中的有機物，可以轉化為其他有機物這一特性來解決酒中發酵過程中的乳酸及其乙酯含量過高的問題。”丁靜蕾進行著理論上的分析。
　　哲英聽后連連點頭，說：“丁姐，這個問題要徹底解決了，你又為老龍口提高酒質做出了一大貢獻。”
　　“不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嗎？”丁靜蕾輕輕一笑。
　　“下一步，我們采取哪些措施呢？”哲英有點不太明白地問道。
　　丁靜蕾說：“得需要幾個步驟，一是我們現在做的，降乳酸菌，小壇發酵試驗。然后再培養其配方，用你手拿的三角瓶種子，酵母膏0.5%，乳酸鈉0.5%， 氯化鈉0.05%，PH6.5/平方厘米，然后滅菌30分鐘。”
　　哲英認真地聽著丁靜蕾數據的介紹，不住地點頭。
　　丁靜蕾手指著試驗臺上的卡氏罐說：“接下來，我們可以用卡氏罐擴大培養，可用酵母膏0.1%，乳酸鈉0.1%，氯化鈉0.05%，PH6.5/公斤/厘米2，滅菌60分鐘。”
　　“接下來就是接種量試驗了？”
　　“是的，要使小的試驗條件與正常生產發酵條件一樣，我們還必須采用小壇埋入正常發酵窖中進行發酵試驗。”
　　“那就是說前兩代種子用三角瓶培養，最后一代用卡氏罐培養？”
　　“對，每代的接種量為10%，擴大培養溫度應該在30℃-33℃左右，在厭氧條件下培養七天，菌液每擴大一級，接種前必須測定乳酸菌液中乳酸的剩余量，待乳酸菌全部降解后，才能接種下一代。”
　　“我知道了。”
　　“嘩啦”一聲，丁靜蕾手中正拿著的一個空玻璃三角瓶，掉在了地上，把周圍的同事都嚇了一大跳。哲英急切地問：“丁姐，你這是怎么了，沒劃破手吧？”“沒有。不知道怎么了，我今天一上班這心里就堵得慌。”丁靜蕾神情悠悠地說。
　　“那還是心里有事唄。”
　　丁靜蕾看了一下表說：“算了，快到中午了，今天就到這兒吧，剩下的這點兒時間，大伙把衛生收拾一下吧。”
　　“丁姐，我聽說李偉彬媳婦一個勁兒地要求來咱們部門？”
　　“上一次她就要來，沒來成。”
　　“丁姐，”哲英說，“可別讓她來。她要來嘍，咱們這兒可就有熱鬧看了。”
　　“我說了不算呀。”
　　“你去找廠長、書記去呀。”
　　丁靜蕾淡淡一笑，沒言語。
　　劉肖蓮在一旁也說話了：“人家常芳雅是辦公室干部的愛妻，天天伺候領導的，媳婦想上哪，還不是一句話，誰能擋得了。”
　　“她在大修班不挺好嗎，到這兒能干啥，天天打掃衛生啊？”
　　“好啥呀，在大修班特咬尖，誰都不愿意和她相處。”
　　“行了。”丁靜蕾說，“我心里有數，我找廠長去。”
　　“對，早就該去。”
　　丁靜蕾心里清楚得很，第一次常芳雅要來技術室時，是李偉彬和丁靜蕾共同設障，才沒有讓常芳雅進來，無奈的她只好去了大修工段。這一次，常芳雅又心有不甘，非要來這兒，在丁靜蕾看來，還得和上一次一樣，水未來先堵壩，她還得去找李偉彬研究辦法。因為她知道，李偉彬是不會同意讓她來這兒的。
　　李偉彬正在辦公室，丁靜蕾跨門坎進來，李偉彬站了起來。
　　“快坐。”李偉彬拉出了一個椅子。
　　丁靜蕾坐了下來。
　　其實，丁靜蕾一進門坎李偉彬就知道她的來意了。上一次也是這樣，常芳雅找領導非要去技術室，丁靜蕾也是來辦公室先找的李偉彬。
　　“是不是芳雅的事？”
　　丁靜蕾點點頭。
　　“我已經和廠長、書記都說過了，不能讓她去你們技術科。”
　　“領導答應了嗎？”
　　“書記答應了。”
　　“偉彬，她為什么非得三番五次地找領導到我們技術科來呢？我們這兒缺的是技術人員，她僅僅是大修工段的記錄員，到我們這兒能干啥？”
　　李偉彬很無奈地說：“她主要是沖著你和我才這樣做的。”
　　“我們倆怎么啦，不是很正常嗎？”
　　“在她眼里，你是我的最愛，而她是多余的人。為這事，我們倆經常吵架，一吵架她就連哭帶嚎地去找我爸。唉，真沒想到，當初還很文靜的姑娘，進入家庭不到十年，變成了一個不懂情理的潑婦。我真受夠了這種日子，我一時一刻都不想回家。”
　　李偉彬吐出了心里話，丁靜蕾聽了心情也沉重起來。不用李偉彬說，丁靜蕾也能猜出李偉彬在家所承受的壓力。因為她更了解常芳雅。如今的常芳雅可不同當年了，在廠子里成了有名的女人。與大修工段中的女同志幾乎打遍了仗，只有男人們對她好，因為她有甜甜的嘴，俊俏的模樣。和她歲數相當的男同事們，天天王姐王妹地叫著，讓她心花怒放。她一高興起來還說：“我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別讓人家把俺家偉彬給搶走了。”
　　有時候還有人給她添油加醋，說：“哎，王姐，你可得看好嘍，大姐夫可叫男人，長相在咱廠里可以算得上是百里挑一，有氣質，有男人味。不瞞你說，咱廠里有不少女人都惦記他呢。”
　　“誰惦記著我都無所謂，只要不讓她惦記著我就……”
　　“她是誰呀？”
　　“開飯啦。”常芳雅轉了話題，不愿作回答。
　　李偉彬此時沉重的心情早已讓丁靜蕾看了個透。她說道：“偉彬，你就別把心思放在我這兒了，多顧及一下老人孩子還有芳雅吧。”
　　“不是那回事，不是用照顧就能化解這種矛盾的。我看透了，常芳雅是存心折騰我，我有一種預感，遲早有一天，她會變本加厲的。”
　　“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偉彬點點頭，攥得緊緊的拳頭“嘭”地一聲砸在了桌子上，狠狠地說：“再這樣下去，我都要崩潰了，要不是顧及我這個位置和影響，要不是看在孩子和老人的份上，我早……”
　　“別，”丁靜蕾在李偉彬還沒來得及說完時就搶過了話頭，“不要這樣想，這話只有常芳雅可以說，你不可以說，懂嗎？”
　　李偉彬點點頭，又說：“這幾天，她天天放風，說不定哪一天，她會找你的，你思想上可要有所準備。”
　　“找我怎么了，到如今我也不能怕什么了。我們倆清清白白，你是看在我們之間的關系上，經常幫助我，我從內心也沒想拆散你們的家庭。是的，我家里有一個只能喘氣的男人，雖然殘缺，但這也是一個完整的家啊。”
　　“可是，我怕……”
　　“是的，她若鬧騰起來，唉……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哪，我的臉該往哪放啊……”丁靜蕾眼淚出來了，她抹了一下，用埋怨的口氣：“偉彬，這一切都怨你，你干嗎時時處處對我這樣好，你干嗎把我裝在你的心里頭十幾年呢？為什么？到底為什么？你說呀……”
　　李偉彬上前用手絹為丁靜蕾擦著眼淚，望著丁靜蕾淚水洗過的臉，更覺她楚楚動人。丁靜蕾也深深地望著李偉彬，她希望這個男人給她力量和辦法。
　　李偉彬一下子把丁靜蕾摟在懷中。
　　“偉彬，”丁靜蕾推開了李偉彬說道，“我從早上到現在心里一直堵得慌，像一道墻砌在心里。”
　　“大概是因為常芳雅吧？”
　　“我也說不好。”
　　愛情里的確有一種高尚的品質，因為它不只停留在性欲上，而會顯示出一種豐富的、高尚優質的精神內涵。
　　李偉彬和丁靜蕾最后能達到靈與肉完美的統一嗎？愛是一種甜蜜的痛苦，真誠的愛情永遠不是一條平坦的道路。
　　（未完待續）
　　
　　責任編輯 蓋艷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