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保姆的抉擇:帶著雇主和養女征婚

　　窗外的陽光斜射進來，周學珍用輪椅推著陳紹志到公園遛彎兒。一個小時后，她匆忙回到租住房為養女煮早點。將雇主和養女安頓好后，她才放心地趕往餐廳打工。
　　電話響了，她固執地重復“帶著雇主和養女出嫁”的條件。對方一聲嘆息。她很意外，樸實的舉動竟把自己推向了風口浪尖……
　　
　　雇主罹難求助，16歲女子離家當保姆
　　周學珍出生在重慶市巫山縣的一個普通家庭，中年得女的父母視她為掌上明珠。然而周學珍5歲時，父親外出務工，意外身亡。1989年，念完初中的周學珍放棄學業，幫母親打理家務。
　　一位鄉鄰來到周家，動員周學珍去鄰村當保姆，月薪20元。聽說要女兒拿低工資去當保姆，母親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原來，請保姆的人叫陳紹志，13歲時母親去世。為了籌措結婚彩禮，他外出挖煤掙錢，在一次礦井坍塌事故中，他被掩埋井下，造成高位截癱。因受不了打擊，他的父親變得精神恍惚。萬般無奈之下，陳紹志決定從廠方賠付的8000元中拿出一部分雇請保姆。
　　聽到對方與自己的命運有些相似，周學珍眼噙熱淚。但她還是不解地問：“他不是有未婚妻嗎？”鄉鄰嘆氣：“那個女孩早就退婚了。”周學珍望著母親，母親板著臉連說了三個“不同意。”
　　母親看出女兒的心思，當晚便決定讓她外出打工。周學珍本來很愿意，可前不久幾個姐妹在外打工時受到了欺負，讓周學珍的心里蒙上了厚厚的陰影。母愿難違，可自己又不愿外出，周學珍心里矛盾重重。
　　幾天后，陳紹志家仍舊無人上門，周學珍決心去當保姆，卻當即遭到母親的唾罵。周學珍早就想好了理由：“雖然錢不多，但至少我在你們身邊，如果出門打工遇上什么意外值得嗎？”深知女兒的倔脾氣，母親只好順從。
　　1988年9月，年僅16歲的周學珍當起了月薪20元的廉價保姆。
　　
　　不拋棄不放棄，雇主和養女一個都不能少
　　“你的工作就是煮飯、喂豬、簡單護理。你叫我二哥，我叫你幺妹。”進門的第一天，陳紹志對周學珍說。周學珍對做家務輕車熟路，可對于護理工作卻感到無從著手。
　　一天，周學珍給陳紹志洗被子，發現被子上有很多大便，有些地方還長出了菌子。抱著令人作嘔的被子，周學珍無比委屈，她在家從未做過這種臟活。想起家人的忠告，周學珍的鼻子酸酸的。她扭過頭，陳紹志正歉意地望著她。周學珍震撼了。誰家愿意落難，誰能見難不助！
　　周學珍埋怨陳紹志：“被子里面都這樣了，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不能讓你一個小妹妹干這樣的活。”周學珍沉默了。
　　干家務對周學珍來說還能適應，可醫生叮囑她：“臥床病人必須天天洗澡，以免生瘡加病。”這對還是少女的周學珍來說，無疑是難以逾越的溝壑。不要說給陌生男人洗澡，就是聽見男浴室里的聲響，她也會臉紅。周學珍的心咚咚直跳。她心不在焉地翻開一本護理雜志，一則“不經常洗澡會引發癱瘓病人其他疾病”的提示讓她驚呆了。如果自己不盡到責任，豈不昧了良心？
　　晚上，周學珍催陳紹志洗澡。陳紹志嚇了一跳，連忙拒絕，周學珍不由分說掀開被子，陳紹志怒氣沖沖地說：“我自己洗！”周學珍紅著臉說：“你喊我幺妹，我就不能看著你受苦。”就這樣，周學珍強行給陳紹志洗了澡。
　　周學珍的舉動在鄉鄰的傳言中變了味。有人說，周學珍是沖著陳紹志的補償費去的。周學珍的家人聽說后很生氣，要周學珍趕緊回家。可固執的周學珍說：“如果這時候回家，不正是傳言成真了嗎？”
　　陳紹志也隱隱聽到傳言，他鄭重地遞給她20元錢，感激地說：“你還是回家吧，免得惹是非。”周學珍突然來了氣：“身正不怕影子斜！”
　　為排解陳紹志心中的郁悶，她從工資中摳出5元錢買來鄭智化的盜版歌碟。當小屋里響起《水手》時，陳紹志仰望天花板輕輕吟唱，一曲下來已是淚蒙雙眼。從那以后，陳紹志變得健談起來。見周學珍心眼好，陳紹志的父親含淚告訴她一個秘密：醫生斷定陳紹志最多還能堅持8年。
　　周學珍的母親悄悄為她選好了一戶不錯的人家，男方要求周學珍馬上離開陳家籌辦婚事。周學珍有些為難：“婚事可以等，可二哥的病情耽擱不起！”
　　見女兒不從母愿，周母來到陳家，要強行帶走女兒。可周學珍卻據理力爭，周母只好順從，臨走時狠狠地說：“只當沒你這個女兒，我們斷絕母女關系。”
　　聽到周母的絕情宣言，陳紹志不知如何是好。周學珍鄭重地承諾：“找不到照顧你的人，我就不會離開。”從那以后，周學珍再也沒領過工資。
　　一天，周學珍給陳紹志擦洗身體時，發現他的腰部潰爛了。她背著陳紹志步行10多里山路來到醫院。待醫生處理完畢已是深夜2點，周學珍累得躺在木凳上睡著了。陳紹志難過得直咬枕頭，那一夜，他把枕頭咬得稀爛。
　　1998年2月的一天早上，陳紹志沒有看到周學珍。直到臨近中午時，周學珍才返回，懷里還抱著一個嬰兒。陳紹志驚奇地望著周學珍。周學珍遞給陳紹志一張紙條：農歷1998年2月12日生，哪位好心人遇見，請收為養女。陳紹志這才明白：周學珍撿到了一名棄嬰！他第一次沖著周學珍發火：“你還要照顧我，怎么養一個孩子。”周學珍沒多說，轉身將孩子抱回了房間。
　　為了收養一事，兩人僵持了兩天。第三天，陳紹志做出了妥協：“先養幾個月，再送給別人家養。”可是四處打聽，誰都不愿接受這個孩子，固執的周學珍把孩子留了下來。陳紹志也喜歡上了這個孩子，給她起名“桂花”，再沒說出把孩子送人的話。
　　2007年3月，周學珍再次送陳紹志到醫院復查。醫生一遍遍細看最初的診斷書，連聲說：“奇跡，簡直是奇跡！你丈夫已度過了危險期，比預想的要好得多。”周學珍害羞地跑到一邊。
　　10多年來，陳紹志已背上了5萬多元的債務，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甚至有過輕生的念頭。為了了卻“二哥”還債的心愿，周學珍只身來到城里打工。
　　一家餐館的老板被她的事跡感動，當即聘用了她。成都的一位先生得知她的境遇后，為她租了一套房子，并將陳紹志和桂花也接到了城里。
　　既要工作，還要照顧“二哥”和養女，周學珍忙得像個陀螺。每天晚上10點下班回家做飯，11點為“二哥”換成人尿不濕，等“二哥”睡下，她才帶著養女在地鋪上睡下。
　　一位先生將自己注冊的“泰豐餐館”的商標免費轉讓給周學珍，并向她傳授經營之道。在眾多好心人的資助下，周學珍在繁華路段開辦了餐廳，生意出奇的火爆，每天收入近千元。
　　生意暫時穩定下來，陳紹志又被查出得了敗血癥。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他的身體情況特殊，一旦感冒發燒將隨時危及生命。
　　醫生的忠告讓周學珍眉頭緊鎖，“千萬不能因為開餐館影響二哥的治療！”權衡利弊后，周學珍決定轉讓餐館。她含著眼淚簽下轉讓協議，第二天便在租住房附近的餐廳做幫工。雖然工資只有600元，但方便照顧“二哥”和養女。
　　
　　任由評說，帶著雇主和養女征婚該不該
　　在感激周學珍的同時，陳紹志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的生命再無遺憾，但不能耽誤周學珍的婚姻大事。他精心制作了一篇征婚啟示：家有女保姆，35歲，未婚，心地善良，性格溫和，欲尋一位勤勞、有一定經濟基礎、年齡35歲左右的男子為伴。有意者請與雇主陳紹志聯系。為給周學珍一個驚喜，他悄悄地讓堂哥推著他到縣城張貼。
　　替保姆征婚的消息在縣城炸開了鍋。一大早，電話鈴聲驟起，接電話的周學珍被“我想和你聊聊”的話嚇懵了。見隱瞞不住，陳紹志說出了實情。
　　征婚啟事在網上披露后，求愛信從全國各地飛來，而周學珍卻提出了苛刻的條件：一定要帶著“二哥”和桂花一起出嫁。
　　一位打工青年專程趕往陳紹志家與周學珍見面。他叫梅大偉，未婚。
　　從見面的那一刻起，周學珍就對梅大偉產生了好感。更讓她欣喜的是，兩個男人特別投緣，雖然有方言障礙，但總能聽見兩人爽朗的笑聲。陳紹志對周學珍說：“這個小伙子不錯！”周學珍也矜持地點頭。
　　梅大偉臨走時，與周學珍進行了一次長談。周學珍照例提出了帶著養女和“二哥”出嫁的要求，梅大偉爽快地答應了。他握著周學珍的手說：“等我做完今年的最后一項工程，就風風光光地娶你。”
　　就在周學珍和陳紹志靜候佳音時，梅大偉卻突然失去了聯系。周學珍很理解：“人家也有難處，畢竟我的條件太苛刻！”
　　周學珍的大愛之舉傳遍了巴渝大地，勸說周學珍盡早出嫁的電話和信件絡繹不絕。周學珍噙著眼淚說：“二哥的病情不穩定，如果沒有人照顧，他很快就會垮掉，我這個時候走了，不是把他往死亡線上推嗎？還有桂花，我有一萬個舍不得……”
　　更多的爭議來自網絡。有人說，周學珍為自己的婚姻套上了枷鎖。也有人說，周學珍是道德楷模。
　　面對鋪天蓋地的評說，周學珍十分平靜：“婚姻只關乎我一個人，而拋棄雇主和養女將會傷害兩個人，孰重孰輕？我自有抉擇。”
　　
　　相關鏈接：2010年9月，桑蘭在個人博客上曝光了自己“骯臟”的生活環境，事情的起因是保姆提出要回家，無人照顧的桑蘭出于憤怒，在個人博客上公開了保姆曾經工作的不稱職和不負責任。桑蘭的博客引起了媒體、法律界和家政業的關注。
　　專家支招：與保姆的相處之道：首先，以平等心對待保姆。保姆出賣的只是勞動力和技能，而不是尊嚴，所以，“平視”保姆是建立和諧關系的重要一步。其次，以寬容心接納保姆。適當的激勵，可以促使保姆向更加優良的方向努力，有利于彼此間形成良性互動。再者，以公平心處理矛盾。■（責編 冰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