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音:dǎ cǎo jīng shé
釋義:打草驚了草里的蛇。原比喻懲罰了甲而使乙有所警覺。后多比喻做法不謹慎,反使對方有所戒備。
出處:宋·鄭文寶《南唐近事》:“王魯為當涂宰,頗以資產為務,會部民連狀訴主簿貪賄于縣尹。魯乃判曰:‘汝雖打草,吾已驚蛇。’”
示例:空自去“打草驚蛇”,倒吃他做了手腳,卻是不好。 (明·施耐庵《水滸全傳》第二十九回)
這個官兒算不上大,姓王名魯,哪兒人氏說不清了,只知他在當涂縣做父母官兒。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可王魯這個父母官兒,不光吃他的子民,而且還不吐骨頭,心那叫一個黑!狗東西黑,還真不是一兩句話就說明白的。
別看王魯心黑、手黑,面皮兒可白,周正細嫩,嫵媚酥潤,艷如藕荷,凝似脂玉,不細瞧,還真以為他不是個男人,簡直就是細腰宮里跑出來的美人。這王魯,據說也曾生在膏腴之家,且是千頃地畝一棵獨苗,萬貫家產一根單傳;尤其是老富豪娶了第十房才結了這么一個果,那個喜歡勁兒呀!咋瞅自家這個粉團似的寶貝,不說是觀音娘娘轉世,也是哪吒三太子投胎,疼愛得無可無不可的,叫老東西比供祖宗都經心,生怕送他學文累壞腦子,要他習武傷著身子。故而塾師、武舉相繼請過不少,不過小東西學成啥模樣,老東西都不許說不好。十六歲上,老富豪踹了腿兒,紙風箏斷了線兒,小東西自由倒是自由了,成日價飄在外,賭得天昏地暗,輸得褲子全叫人給扒了,這才想起回家拿銀子;可到了家門口,“王”宅已換成“巴”府,狼狗把門,臺階都不讓沾。
王魯成了窮光蛋,賭債可不能算完。他不敢賴,又確實沒錢還,只得趴在地上給債主們磕頭。賭棍看上了他的一副俏臉盤子,相準了他的一身吹彈可破的嫩皮肉。他們清楚,這副靚坯子就是他還賭債的本錢。他們給他穿戴得滑滑溜溜,連哄帶騙地將他送進了王爺府。老王爺酷愛男風,一見王魯,當時就搶在懷里“心肝呀、寶貝呀”摩挲個沒夠,一寵就是十多個春秋……日子長了,王府也摸熟了。尤其老王爺根朽干枯、燈油耗盡之際,王魯的貪婪、陰毒、奸狡、干練,施展無余。一方面他把老變態狂侍弄得惟其是親,惟其是命;一方面他利用自己的色相暗中勾搭王爺的姬妾,給老東西戴綠帽子,同8uPQYgiq3RlyxiMQv8AhoA==時利用她們將王府的金銀珠寶、文玩御賜諸物誆騙盜出,盡藏于自己秘置的私宅……特別是有一天,一個細作向王爺密報:山洪暴發,長江漲水,當涂李白墓遭毀,風傳李翰林玉帶被盜……這一訊息可讓王魯動了心思:李白的翰林玉帶,那是唐明皇鼎盛之時御賜名滿天下的詩仙高貴身份的象征,我要是能把這玉帶弄到手,人絕、物珍,定然價值連城啊!何況眼下老棺材瓤子沒幾天氣兒喘了,該給自己鋪墊后路了……王魯的主意一定,就加倍變法兒討好王爺,撒嬌作癡地鬧著要去當涂給王爺尋找玉帶;他要王爺薦他到當涂做官,還信誓旦旦地哭腔表白,王爺不答應就死給王爺看……老棺材瓤子是真舍不得他離開,可又禁不住他一勁兒揉搓團弄的拱豬相兒,回光返照那會兒,真就給他弄了顆當涂官印……
做了縣太爺的王魯,官衣兒裹著副受看的俏皮囊,烏紗帽下蛋圓臉上總掛著笑,喘氣吐聲都跟刮春風似的,吹得人心蕩腦熱,不少見過他的人都把他當成了佛爺,上趕著“燒香上供”的主還真不少。他呢?還真有把刷子,瞅準的肥貨,王魯自不會怠慢,都是熱熱鬧鬧地接待,風風光光地送出,那個客套勁兒,叫你下回不再來走動,都不好意思。豪紳富賈走動得勤,王魯的家私也漲得快,反倒是轄境內的地皮愈見得干凈光溜了。山清水秀的魚米之鄉,眼瞅著沒了生機,百姓搖頭,黎民嘆氣,王魯卻私底下暗自竊喜……
王魯到當涂,刮地皮,發橫財,不過是摟草打兔子,真正目的自是要弄到世間獨一無二的奇珍瑰寶——李太白翰林玉帶。他原以為憑著官家的威勢,自己的權變,詐出玉帶下落當不是什么難事,孰料明察暗訪了數月,結果此乃好事者的謠傳,純系子虛烏有之事,連玉帶影子都沒人見過。這話王魯當然不信,無風不起浪,無根怎長得枝葉?想蒙本太爺,休想!
就在王魯急得抓耳撓腮,臉漲成猴腚的光景,捕快茍班頭抖機靈兒跑來獻殷勤,密告王魯:“大人,小的探到翠螺山李白墓后邊,小村頭上有戶守墓人,兩口子奶個細伢兒。那小媳婦兒,長得別提多俊了……”班頭吸溜著哈喇子。王魯狠瞪他一眼。班頭忙改口:“長江漲水那晚,山洪那叫一個猛!有人見著那家男人,整宿都圍著墳圈子轉悠。前些日子,那家男人突然走了,準是聞風,知道大人查得緊,帶上貨躲了。現今,家下只有小媳婦跟小伢兒。大人要弄到玉帶,萬萬不能心慈手軟……”王魯聽得眼冒綠光,好一陣兒才回過神兒,招過班頭附耳唧咕著,最后拍拍班頭肩膀笑道:“女人是禍水,別總想歪的;玉帶可是官家要的!辦不成小心掉腦袋!”“小的明白,大人瞧好吧。”班頭諂媚地退了出去……
轉天,茍班頭帶著數名捕快溜上了翠螺山。翠螺山,高約三十丈余,形似田螺,蹲坐長江南岸。山雖說不上甚高,但見危巖棋布,險嶂壁立;古木參天,松柏蔽日;果然綠濃疊翠,如碧衣罩山,尤其貼江山半腰突兀一巨磐石崖,雄峙浩浩江流,阻浪揚濤,撞得彩石飛濺,奪目耀眼,故有采石磯盛名。李白衣冠冢就建在這采石磯上。冢墓下方,面江有蛾眉亭翹聳。據傳,該亭亦因李白而起。李白晚年倥傯,投奔族叔當涂縣令李陽冰,結廬翠螺山麓,常到采石磯飲酒遣懷。一日他又來此飲酒,見一少婦抱一嬰兒站立磯頭哀哭,一問得知少婦丈夫被征兵戰死,小兒病重無力醫治,絕望中欲懷子投江去陰間尋夫團聚;李白急忙阻止,寬慰少婦等他取銀救治孩子,待他找到族叔取回銀子,病孩已死;少婦望著送到面前的銀子,淚流滿面地跪了下去,對李白只說了句:“恩人,用不著了……”便起身縱入了大江……后來就有了這座見證滄桑的蛾眉亭。
再說茍班頭一眾在山林貓到夜深,鬼魅似的溜到村頭守墓人家。很快少婦、伢兒被拖至李白冢墓。茍班頭淫猥地逼近少婦驚恐的臉。少婦緊緊抱著孩子,無助地靠倚著墓旁古樹:“你,你們,要干什么……”茍班頭索性扒住樹干,無恥地貼住少婦身子,奸邪地擠出:“你男人哪去了?是不是拿著玉帶藏起來了?嗯!”少婦拼命扭動身子躲閃著:“沒,沒玉帶,他沒藏……”孩子“哇”的一聲嚇哭了。茍班頭一把搶下孩子扔給一捕快:“捂住嘴,下面亭子等著去。不招?看我怎么享受你。”捕快夾著孩子就走。少婦猛地咬了茍班頭一口,瘋了般追下去:“還我孩子……”茍班頭氣急地捂著被咬爛的鼻子,血糊喇地號叫著:“快,抓住她!給我,哎吆,整死……”另倆捕快追過去,茍班頭跌跌撞撞地隨后跟下。在蛾眉亭,少婦搶過孩子,怒目圍住她的捕快和滿臉血流不止形同號喪的茍班頭,切齒恨道:“你個人面獸心的狗東西!我家幾代為李翰林守墓,我們愛敬李白先生還愛不過來!說我們盜玉帶?簡直是彌天大謊!”茍班頭兇相畢露地喝令捕快:“別聽她廢話!給我上,扒光她!”少婦抱著孩子后退著,已到磯崖邊,知道自己再無退路,此際她仇憤填膺,貞烈似火,噴薄夜空:“你們聽著,李翰林是詩仙,仙人是不會饒恕你們這些妖孽的!我男人回來也會給我母子報仇的!”說畢就懷子跳入了大江……
突然,翠螺山上火把映天,數百村民吶喊而至,把四條惡狼堵在磯石上,捆了個結結實實。原來少婦男人外出辦事,連夜趕回,進家不見妻兒,屋內又一片狼藉,情知有變,當即招呼村民,大家探明情況,循著踩踏蹤跡兜了個正著。他們審清原委,扣押住茍班頭及三個幫兇,寫了一張狀子,呈送到縣衙。王魯閱過狀子,立時出了一身冷汗,暗自慶幸狀子落在了自己手里,沒有驚動上司;驚悸之余,他在上邊批道:“汝雖打草,我已蛇驚。”意思是說,百姓雖說在打草,可是我這條躲藏在草叢里的蛇已經驚動。于是他判令就地處斬茍班頭四人,狡猾地平息了民憤,竟得到了上司的嘉獎。
這天,王魯又得到了升任知府的敕命,心情格外好,喝了不少酒,覺得頭轉得厲害,便歪在榻上迷糊起來。迷糊之中,他突感一陣風起,一位飄逸瀟灑的仙翁肅立中庭;仙翁手一招,四條陰魂幽幽而至。王魯大吃一驚:“茍班頭……”陰魂猙獰道:“狗貪官,玉帶始終在李翰林身上,從未現過世,可你貪贓枉法,縱吏為盜,昧心詐寶,草菅人命,荼毒百姓,詩仙早把你告到閻王爺那兒了……”王魯嚇得哆嗦作一團,連呼“饒命”不止。仙翁冷笑一聲,一揚手滿室輝光熠曄;王魯抬頭,見是玉帶,眼冒貪婪,躥起就搶:“快給我!”仙翁晃晃玉帶,人已立于庭院,將玉帶掛在樹枝上;王魯瘋狂追出,四下一望,怪了,庭院咋變成翠螺山李白冢墓?王魯一跳腳,脖子掛在了上面……直到今天,李白衣冠冢旁的那棵古樹,吊死過貪官的傳聞,江浪滔滔,流播得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