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技淘金

　　劉大亮坐了一夜火車，感到有些疲倦，他剛想站起來活動一下，對面一位擺弄手機的女孩對他說：“大哥，麻煩你件事兒唄，我玩手機游戲，不知怎么手機突然黑屏了，你能不能幫我修一下？”
　　劉大亮接過女孩遞來的手機，眨眼之間就把手機修好了。女孩接過手機看了一下，滿臉是笑地說：“謝謝大哥！你可真是高手，你這是去哪兒呀？”劉大亮說自己準備去遼寧的鎖陽城做生意。
　　女孩告訴劉大亮，鎖陽城不但是清朝的發祥地，還是古董王國，劉大亮肯定是去做古董生意。提起古董，劉大亮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劉家祖上原是補漏世家。所謂補漏，就是把破的、碎的東西加以修補，使之能繼續使用。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這門技術鮮有人知，劉大亮的爺爺不愿放棄祖傳絕技，專門到民間收各種殘損的舊物，回家自己修補收藏。劉大亮耳濡目染，也喜歡上了這門手藝。最近，他聽說東北的鎖陽城是有名的古董集散地，就決定到鎖陽城來試試身手。“說了半天，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我叫劉大亮，你去哪兒？”女孩臉一紅，說：“我叫栗秋。我家就住在鎖陽城，我們正好順路。”
　　一路上兩人聊得特別開心，彼此心里都對對方有好感，只是沒有挑明。火車快到鎖陽車站了，劉大亮看見有個小伙子沖自己笑，他下意識地低頭一看，發現放在手邊的錢包不見了。劉大亮心里這個氣，知道那個沖自己笑的小伙子肯定是看見小偷偷了他的錢包，在一旁幸災樂禍。
　　栗秋見劉大亮的錢包被竊，拿出五百元錢遞給劉大亮：“住下以后有什么困難，給我打電話。”劉大亮無奈之下接過了錢，告訴栗秋，他有技術，只要能攬到活就會賺到錢，一定會盡快還錢的。
　　下車后，劉大亮先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就來街上攬活。這鎖陽城果然不同凡響，大大小小的古董店林立，藏寶齋、古玩行，五行八作，讓劉大亮眼花繚亂。
　　時間不長，劉大亮還真就攬到了活，一上午做下來，他居然賺了五百多塊！這讓劉大亮喜出望外。他馬上給栗秋打電話，可是，栗秋的手機卻怎么也打不通。
　　就這樣，一個星期過去了。這天下午，劉大亮正在一家古董店對面的大樹下修補一只古瓷罐。嘿，他抬頭一看，一位膀大腰圓的小伙子走到了他的面前，左手拎著一個黑色塑料袋，右手拿著一支雪茄煙，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劉大亮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一聲“不好”。
　　劉大亮放下手里的活，站起來說：“大哥，我光顧干活了，沒注意你什么時候來的，實在對不起，你找我有事嗎？”
　　小伙子哼了一聲：“沒事找你干嗎。我問你，你從哪兒來的？”劉大亮老老實實回答從山東來。小伙子把塑料袋遞給劉大亮：“你幫我把這壺補好。”劉大亮打開袋子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只見袋子里裝著幾塊碎瓷片。他伸手拿出一塊殘片仔細看了一下，發現瓷質非同一般。可是，壺已碎成這樣，想拼湊起來要花很大工夫。
　　劉大亮很是為難，但一看這人來勢洶洶的樣子，就知道這是來找茬兒的。破財免災，劉大亮把一上午賺的錢一股腦地掏出來，說：“大哥，我初來乍到，也不懂這里的規矩，冒犯之處，還請高抬貴手，這茶壺我修補不了。”
　　小伙子一揮手，把劉大亮遞鈔票的手擋在一邊說：“你拿我當什么人啦！我請你補茶壺，要你錢干嗎？”劉大亮一看，今天是躲不過去了，只好趕緊解釋，這把壺破損嚴重，修補需要很長時間，兩個小時之后再來取貨，修補費就免了。小伙子一瞪眼，轉身走了。劉大亮覺得這小伙子有點眼熟，可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一般鋦匠修補陶瓷，通常在器皿裂紋表面，橫向打鈀鋦子，然后在裂紋處涂上一種自制的防漏劑，這樣就算完成了。這把壺，如果用這辦法修補起來，光鈀鋦子就得打滿壺身，那小伙子本就是來找茬兒的，肯定不會要滿是鋦子的壺。
　　過去走街串巷的鋦匠，也有做“暗補”的高手。所謂暗補，就是從壺身內部打鈀鋦子，外表看不出修補的痕跡，但只能是裂紋，不能損壞得太嚴重。這活一般人干不了，鉆孔的難度太大，有些手藝不到家的鋦匠，干這活的時候，為了防止把孔鉆穿，只能盡量往淺里鉆，湊合著打上鋦子就算完，可是這樣的壺，中看不中用，只要往壺里一倒開水，就會脹開，這是糊弄人的把戲。劉家的暗補，鉆孔打鈀鋦子時，不但不能把茶壺鉆穿，鈀鋦子還要打得牢，日后再壞，茶壺也絕對不會在補過的地方破，這就是劉家的補漏絕技。
　　一個小時過后，劉大亮終于把一把支離破碎的茶壺補好了，他從超市里買來兩袋牛奶，倒進茶壺里搖了搖，然后用濕毛巾包好壺，放在太陽底下曬，半個多小時后，他把牛奶倒掉，用清水將壺沖洗一遍，又放在陰涼處晾起來。
　　劉大亮剛做好這一切，小伙子回來了。劉大亮拿起茶壺，用毛巾仔細地擦了一遍，交給小伙子。小伙子接過茶壺一看，驚得半天才回過神來。他順手掏出一張十元鈔票甩給劉大亮，轉身就走。劉大亮說：“大哥，我都說不要錢了，怎么能說話不算數呢？”小伙子一瞪眼：“怎么？嫌少嗎！”一扭頭，走了。
　　望著小伙子遠去的背影，劉大亮突然想起來了，他就是在火車上幸災樂禍的那個人！可他又來找茬是為什么？看來，他不是個好人。劉大亮隨后收了攤兒，決定明天就離開鎖陽城。劉大亮心里清楚，修補一把這樣的壺，手工費至少得一千元，可小子只給他十元，明擺著就是欺負人嘛。劉大亮回到出租屋，想在離開之前跟栗秋告個別，就又撥打了栗秋的手機，這次居然一下就通了。兩人一見面，劉大亮先還錢，栗秋說什么也不肯收。她問劉大亮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事了，為什么剛來沒幾天就要走。劉大亮把遇到的煩心事說了一遍。栗秋說：“你不用怕，這都是同行競爭的手段，他們的目的就是想把你擠走。你就這么走了，那也太窩囊了！”
　　劉大亮說：“我是個外地人。俗話說，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即便報警，警察能有什么辦法，他們前腳走，那些人還不是隨后就來。”栗秋說：“做生意走到哪兒都一樣，人越軟就越挨欺負，明天我陪你，看他們能把咱們怎么樣！”
　　第二天，劉大亮像往常一樣來到平時擺攤的地方，栗秋早就來了。他們剛支好攤兒，那個小伙子就來了。他戴著一副大墨鏡，嘴上叼著半截煙，直接來到劉大亮面前。劉大亮站起身，說：“大哥，你今天來找我有什么事？”
　　小伙子看了看劉大亮，又看了看栗秋：“怎么，今天帶著女朋友出工？我今天來找你，不是修壺，是另有事求你，你跟我走一趟吧。”
　　這讓劉大亮措手不及，他看了栗秋一眼，問小伙子：“去哪兒？”小伙子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栗秋說：“這位大哥，昨天我朋友給你修了一把非常難修的壺，你怎么只給了十塊錢，這有點兒太說不過去了吧？你不把話說明白，我不能讓他跟你走！”
　　小伙子一撇嘴：“是你男朋友說不要錢的，怎么反過來怪我呀！那十塊錢是我主動給的，你當面問問他，是不是這樣？”劉大亮見事不好，趕緊暗中拉栗秋的衣角，說：“大哥，這事怪我。我去可以，但要帶我女朋友一起去。”
　　三人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穿過幾條胡同，來到一座別墅門前，小伙子說：“你們進去吧，有位老爺子找你們。”劉大亮走進別墅，不禁一愣，只見昨天他修補的那把茶壺，被繩子吊起來，正下方鋪著一張報紙，報紙上還撒著一層面粉。劉大亮明白，這是檢驗茶壺是否漏水。劉大亮見報紙上的面粉安然無恙，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時，一位五十多歲的大胡子男人，手里捧著一把精美絕倫的紫砂壺，從別墅二樓走下來，來到劉大亮面前，指指懸空的茶壺，問：“這把壺是你修補的嗎？”劉大亮點點頭。
　　大胡子說：“我這里還有一把壺，你幫我把蓋子打開，我有重賞。”栗秋說：“慢！這位大伯，你們也太欺負人了吧？昨天給你修好這把壺，只給十塊錢。今天不說好開壺蓋的價格，這活我們不能干！”
　　
　　大胡子看了看栗秋，面無表情地說：“昨天那把壺修得不錯，你打算要多少錢？”栗秋說：“至少應該給一千塊。這可不是一把普通的壺。”大胡子哈哈大笑起來：“好！你們把這把壺的蓋子打開，并保證這壺完好無損，我給你們補上一千，另加開蓋費兩千塊！”
　　劉大亮趕緊給栗秋使眼色，不讓她惹麻煩。栗秋根本不聽，她接過紫砂壺看了一眼，遞給劉大亮。劉大亮輕輕碰了一下壺蓋，發現壺蓋和壺身融為一體，根本打不開。劉大亮大吃一驚，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古怪的紫砂壺。
　　栗秋說：“我們幫你打開這壺蓋，三千快，少了這個數免談。”大胡子說：“好！那就三千塊！不過，你們要在我這里干活。”
　　走進大胡子為他們準備的房間，劉大亮就埋怨栗秋：“你這不是害我嘛，我今天是死定了！”栗秋笑笑說：“放心吧，他們不敢把咱們怎么樣，你在這里等著，我出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十幾分鐘后，栗秋拎著一個塑料袋和一瓶礦泉水回來了。她拿出一袋黃豆，讓劉大亮把豆子從壺嘴灌進去。劉大亮說，壺里面的出水口是網狀的，豆子灌不進去，“虧你還是補漏高手，什么眼力！這把紫砂壺里面的出水口根本沒有隔篩，你只管往里灌豆子。”
　　栗秋見劉大亮灌好了豆子，說：“看見沒，這是一瓶熱水，灌進去之后，把壺嘴塞好，用濕毛巾蓋起來，我帶你出去轉轉，看看大清國發祥地的風光。”
　　劉大亮哪有心思逛景，他擔心栗秋把壺弄壞了惹來殺身之禍。栗秋把劉大亮推到門外，拉著他就走。逛到黃昏，倆人回到別墅，劉大亮揭開毛巾一看，紫砂壺的蓋子已經開了，而且是完好無損！劉大亮恍然大悟：“你是怎么看出壺蓋是后粘上去的？”
　　栗秋微微一笑：“實話告訴你吧，我在鎖陽打工好幾年了，一直跟古董打交道！”原來栗秋在火車上說她家住鎖陽城，是騙劉大亮，“我見你能說會道，又總是色迷迷地看我，我擔心上當才騙你。下車后我一直關著手機就是擔心你纏著我，經過幾天暗中觀察，見你遇到了麻煩，我才出來幫忙。我看這位老伯不像壞人，他好像在用這把壺試探我們。”劉大亮聽栗秋這么說，臉一下子紅了。
　　劉大亮和栗秋把紫砂壺拿給大胡子，大胡子根本沒看，一擺手：“把它放在茶幾上吧。”隨手把一個信封遞給栗秋。栗秋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沓人民幣。栗秋拉著劉大亮轉身就走，大胡子突然說：“慢著！我還有話對你們說！”
　　大胡子把劉大亮和栗秋帶進地下室，里面擺著各種各樣的古董，但大部分都是殘品。大胡子說他祖上是古玩收藏世家，當年東北淪陷，日本人一直想搶走這批寶貝，但始終沒能得手。為了保護這批寶貝，他家死了六口人。日本鬼子投降前，炸毀了他家，這批寶貝受到嚴重損壞。
　　為了修復這些寶貝，大胡子一直讓侄子暗中為他尋高超的修補匠人，今天總算如愿以償。“看見沒，這些都是無價之寶，隨便拿一件，就夠你們生活一輩子。你們肯為我修復被損壞的寶貝，我絕不會虧待你們，但你們必須保密。”
　　他們正說著，找劉大亮修壺的小伙子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小伙拿出一個錢包，遞給劉大亮，說：“看看這是不是你的錢包？”劉大亮接過錢包一看，不禁大吃一驚：“是我的錢包，怎么在你手里？”
　　小伙子告訴劉大亮，他叫張杰，到外地為叔叔尋找補漏高手，在火車上被栗秋的美貌迷住了，很想接近栗秋，沒承想，栗秋跟劉大亮聊上了。他非常嫉妒劉大亮，恨不得劉大亮能出點什么岔子。就在這時，他看見一個扒手偷走了劉大亮的錢包，就用手機拍下了小偷扒竊的場面，可是劉大亮光忙著跟栗秋聊天，根本就沒有發覺，直到快下車的時候，才發現錢包被竊。
　　回到鎖陽城，張杰發現劉大亮是個鋦匠，經過考察，居然還是個補漏高手，所以，他到鐵路公安局提供了扒手的照片，偵查員根據張杰提供的照片。很快捉住了那個職業扒手，并且追回了一部分損失。
　　聽張杰這么說，劉大亮握住張杰的手，激動地說：“我一直把你當成了壞人，我和栗秋本來沒什么，就因為你，我們還真的好上了，這還要謝謝大哥你呀！”張杰笑笑說：“你別高興得太早，就你這芝麻粒大的膽兒，栗秋到底花落誰家還不一定呢，只要她一天不出嫁，我就有機會追求她，小心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劉大亮一把將栗秋摟在懷里，笑著說：“你敢搶我女朋友，我就不給老先生修補寶貝，到時候看誰倒霉！”
　　大胡子聽得是一頭霧水，他大手一擺，讓張杰馬上去安排，他請劉大亮和栗秋到金海岸酒店吃飯，慶祝他的寶貝們即將開工修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