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狗

　　叛變
　　
　　這天夜里，周恩來秘密回到上海。他剛剛參加中共蘇區(qū)的會議，帶回許多重要指示。新閘路經(jīng)遠里14號，是中央軍委的聯(lián)絡(luò)點。他讓秘書白鑫通知江蘇區(qū)農(nóng)委書記兼軍委書記彭湃、中央軍事部長楊殷以及上海地區(qū)的三名同志明天下午兩點來這里開會。為了隱蔽起見，周恩來讓白鑫再準備一副麻將牌，打算邊打牌邊傳達指示。
　　周恩來前腳剛走，白鑫就立刻通知大家開會的事，并且著重說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會議。大家都向他保證，一定會準時出席。
　　轉(zhuǎn)眼，就是第二天了。上海的八月，雖說已是秋初，但仍暑氣未消，熱浪逼人。吃過午飯，白鑫夫婦把臨窗的八仙桌拖到了房間中央，鋪上臺布，放上麻將牌。窗前，垂下竹簾，既為遮陽，更為掩護。青瓷大茶缸里，一清早就晾好了一大缸大麥茶，專為與會者解渴飲用，一切準備都與平常一模一樣。白鑫還特地檢查了一遍，沒有疏漏之處，便讓妻子把大信箱掛出去，這是一個信號，告訴大家一切安全。很快，幾位同志陸陸續(xù)續(xù)上樓了。白鑫見他們到了，送茶遞毛巾，依舊非常熱情。下午一點五十分，彭湃同志也到了，就差周恩來遲遲未到。自鳴鐘的鐘擺“滴答滴答”地響著，白鑫顯得有些不耐煩。平時，周恩來總是提前到，他喜歡和與會者聊聊，了解一些情況。今天，離開會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了，怎么主角還不來？如果周恩來不來，那自己的如意算盤可就白打了……
　　周恩來怎么還沒到呢？其實，他已經(jīng)來了。周恩來抄近路，從山海關(guān)路那條弄堂進來的。他拐進弄堂隔壁的肉莊，裝作買肉的樣子，觀察馬路上的動靜。此時，一輛黑色的警車飛馳而至，在肉莊門前停下。周恩來透過“悶罐頭”警車兩側(cè)的小窗，發(fā)現(xiàn)警車里擠滿了警察。車停了，卻不見警察下車。現(xiàn)在是下午兩點，熱浪撲面，警察不下車，悶在餅干罐頭似的車廂里圖什么呀？看來，警方是為了行動只能“悶”在車里。
　　肉莊后門直通經(jīng)遠里14號，為了弄清這警車是不是與今天的會議有關(guān)，周恩來從肉莊后門出來，他瞧見經(jīng)遠里的弄口也停了一輛警車。不管這些警察是為何而來，今天的會議必須取消。周恩來看看表，馬上快兩點了，再晚就來不及了。附近有家煙紙店，老板正在柜臺上記賬，周恩來走過來買了包“老刀牌”香煙，向老板借用一下毛筆，在香煙殼子上寫了一個“散”字，然后向賣棒冰的小販招招手，給了他一元錢，說：“錢不用找了，你馬上給我送到經(jīng)遠里14號。”
　　小販接過錢，心想：棒冰每支兩分錢，二十支才四角錢，他給我一元？他轉(zhuǎn)身就要去送棒冰。周恩來一把拖住他：“你把這盒香煙帶去，交給一位姓彭的先生。”
　　小販來到14號，白鑫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他來到大門口，專等周恩來的到來。誰知，周恩來沒來，卻來了個小販。小販說：“有人要我給你們送棒冰和香煙，這香煙交給姓彭的先生。”白鑫接過香煙一看，一個“散”字，他認出是周恩來的筆跡。心想：完了。不過轉(zhuǎn)念再一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于是，他讓老婆把門上大信箱取下，他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收起香煙，捧了棒冰上樓去。
　　彭湃和其他四位同志都沒帶武器，當范爭波帶警察和租界巡捕上樓時，他們手無寸鐵，只能束手被擒。就在彭湃等五位同志被押下樓時，白鑫拉住了范爭波的衣角，輕輕地說：“把我也銬上。”
　　原來，白鑫早已叛變，他本想利用這次會議將周恩來等人“一網(wǎng)打盡”，卻不料周恩來行事謹慎，沒有“入網(wǎng)”。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讓范爭波出面逮捕澎湃等人。他又怕形跡敗露，惹來“打狗隊”，就讓范爭波連同他自己一塊兒捆了，這樣周恩來就不能懷疑到他身上了！
　　所謂“打狗隊”，就是特別任務(wù)委員會，簡稱“特委”，以適應(yīng)白色恐怖環(huán)境下的斗爭需要。特委成立后，下設(shè)中央特科。特委是決策機關(guān)，特科是執(zhí)行機構(gòu)。周恩來主持特委工作，直接指揮特科。當時“打狗隊”非常活躍，制裁了不少叛徒、特務(wù)。
　　白鑫這一招還真管用。周恩來親眼看到彭湃、白鑫被押上了警車，他壓根兒沒想到白鑫就是叛徒。他來到吳江路22號專賣魔術(shù)道具的小店，這小店是顧順章開的，也是地下黨的秘密聯(lián)絡(luò)點。他讓顧順章快去把陳賡等人叫來，一起商量如何營救彭湃等幾位同志。
　　
　　營救
　　
　　再說范爭波，他抓住了共產(chǎn)黨五名要犯，沾沾自喜。這是他花了心血，買通白鑫換來的功勞，此功決不能讓人瓜分了，他決定來個被頭筒里放屁——獨吞。他回到辦公室，就擬了一份電報，并直接發(fā)往蔣介石的侍從室，告訴蔣介石：“彭湃等五名要犯已被緝捕歸案，如何處置，聽候總裁裁決。”電報發(fā)出去了，等于報了功，就等領(lǐng)賞了。他坐下，洋洋得意地品嘗起咖啡來了。突然，咖啡的苦味使他想起了那位“中央特派員”——楊登瀛。這位特派員非同尋常。權(quán)衡再三，范爭波趕緊打電話給楊登瀛，報告捉到了五名要犯，并請他出山審訊彭湃等人。
　　楊登瀛接到范爭波的電話時，陳賡還沒有來找他，他自然不知道彭湃被捕。聽到這個消息，他心頭一驚。早年，彭湃和他同在日本讀書，是同窗。所以，他在電話里對范爭波說：“我馬上就來。”
　　放下電話，楊登瀛拿了一柄紙扇出門了。在大樓門口，他遇上了陳賡。陳賡滿頭是汗，楊登瀛見他滿臉焦急的神態(tài)，朝他擺擺手：“不用說了，我這就去摸情況，兩個小時后，你在四馬路大西洋西菜館等我。”
　　兩個小時后，陳賡和楊登瀛接上了頭。很快，陳賡就把得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向周恩來做了匯報：一，叛徒就是白鑫夫婦！二，彭湃等人被關(guān)押在租界巡捕房。周恩來一聽租界巡捕房，心想：“有辦法了！”因為外國人對共產(chǎn)黨的積怨，不像蔣介石那樣直接，以往好些同志被捕，都是找人引渡，花些錢就可以保釋了。周恩來要陳賡快想辦法，找人去保釋。陳賡搖搖頭說：“范爭波已經(jīng)上報蔣介石，現(xiàn)在再找人去保釋，除非拿了蔣介石的手諭。否則，誰也不敢放人。”
　　很快，兩天過去了，周恩來他們還沒有商量出營救的方案，范爭波那邊已經(jīng)接到命令，第二天清晨就要將彭湃等人押往龍華行刑。
　　事不宜遲，刻不容緩。周恩來馬上召集陳賡、顧順章等人一起商量，最后決定第二天清晨在通往龍華的途中劫囚車。但是沒有槍，怎么劫？
　　周恩來馬上給北四川路上的三明照相館老板范夢菊打電話。范老板是地下黨員，三明照相館也是黨的秘密聯(lián)絡(luò)點。周恩來要求范老板準備十二支手槍：“顧順章半夜三點來取。”取了槍，周恩來要求顧順章直接趕往楓林路，布置埋伏、劫車。
　　轉(zhuǎn)眼一夜過去了，清晨，天剛蒙蒙亮。一輛用鐵甲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色囚車飛馳而來。因為夜色尚未褪盡，車上的人不知道自己已處于埋伏之中。借著月亮淡淡的微光，參加劫車的人都拔出了手槍，有的瞄準輪胎，有的瞄準駕駛室，只聽顧順章一聲令下：“打！”人人扣動扳機，卻沒聽到槍響，子彈全留在槍膛里不出來。一眨眼的工夫，囚車從他們面前飛馳而過。急得顧順章雙腳跳，他拔出兩柄匕首，準備飛刀，戳破囚車輪胎，囚車就不能動了，上車搶奪人犯。顧順章的匕首剛出鞘，被周恩來用手壓住。因為手槍不能擊發(fā)，敵人車上肯定有武器，如此蠻干，非但救不了彭湃等五位同志，還會帶來更大的傷亡。
　　“撤！”周恩來一聲令下，大家只好無功返回。“打狗隊”隊員看著手中的勃朗寧手槍，個個火冒天靈蓋。要緊關(guān)頭，勃朗寧手槍怎會卡殼呢？而且十二支槍，所有的子彈都卡在槍膛不出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家拆開手槍一看，原來，這是一批全新的手槍，槍管里全是黃油，還沒擦呢！
　　由于時間太倉促了，三明照相館范老板接到任務(wù)后，就急著去找國民黨炮兵營里的“內(nèi)線”，從他們武器庫中拿走十二支勃朗寧時，已經(jīng)過了午夜子時。范老板回到照相館，眼看快到三點了，槍上的機油未及清洗，他趕緊用煤油把槍管外面擦了擦，顧順章就來領(lǐng)槍了。就因為倉促上陣，結(jié)果，十二支槍全部卡殼，營救失敗。
　　
　　就這樣，彭湃等五位同志在龍華警備司令部的天井慘遭殺害。
　　當天，周恩來代表中共中央發(fā)表了《以群眾的革命斗爭回答反革命的屠殺》為題的告人民書，決心懲處叛徒白鑫。
　　
　　鋤奸
　　
　　再說白鑫，當他知道周恩來發(fā)表了告人民書，要清算他的罪行，嚇得他惶惶不可終日。自從監(jiān)獄出來，他就躲進了范爭波的公館。盡管范公館有保鏢，前后門都有人把守，他還是擔心，一旦被“打狗隊”知道了，他們一定會追殺過來。怎樣才能封鎖他在范公館的信息呢？除了不外出，不露面，不泄漏消息外，他還親自擬了個文稿，讓范爭波拿去在《民國日報》上發(fā)表：“白鑫，畢業(yè)于黃埔，受人愚弄，誤入共黨。罪狀較輕，由蔣校長負責保出，帶往南京，聽其戴罪立功，以觀后效。”關(guān)鍵在于“帶往南京”，這四個字潛臺詞就是“打狗隊”別在上海窮追不舍了。
　　這條消息見報后，等于此地無銀三百兩。周恩來和特委同志怎會相信？白鑫肯定還在上海！可是，人在哪里呢？由于范爭波礙著面子，將白鑫藏匿在自己家里的消息，封鎖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打狗隊”確實沒了方向。
　　常言說：人算不及天算。
　　白鑫原打算躲避一段時期，辦張護照，名為出國深造，實則徹底離開上海，可以逃避“打狗隊”的追蹤。誰知，九月份是蚊子最猖獗的季節(jié)，蚊子傳播瘧疾，俗稱打擺子，得了這種病非常痛苦，忽冷忽熱，冷的時候，大熱天裹了被子還會發(fā)抖；熱的時候，大量出汗，全身乏力，常常出現(xiàn)虛脫的癥狀，給生命帶來的危險極大。白鑫原先就得過瘧疾，每到夏秋季節(jié)都會復(fù)發(fā)。這次，由于他叛變革命，出賣同志，造成內(nèi)心極度恐慌，夜不成眠，身體健康嚴重受損，舊病復(fù)發(fā)，病情特別嚴重。按理，他應(yīng)該趕緊找醫(yī)生治療，可他不敢出門，連他老婆，他也不放她出去，怕有熟人跟蹤，同樣會暴露。他不找醫(yī)生，也不吃藥，病情越來越嚴重。本來一冷一熱，隔天來一次，現(xiàn)在天天都犯。如果再不找醫(yī)生治療，到時候，出國護照沒下來，奈何橋上的勾魂票倒要來了。為了要活命，白鑫只得硬著頭皮去找醫(yī)生。他叛變前，有位柯麟醫(yī)生給他治過瘧疾，醫(yī)術(shù)很高。柯醫(yī)生是私人醫(yī)生，對政事漠不關(guān)心。有次，白鑫找他看病，偶爾談及國共兩黨的事，柯醫(yī)生淡淡一笑，說：“鄙人潛心于醫(yī)術(shù)，從不過問政事，是非之道，自有是非之人去評說。”再說，柯麟的住所離范公館很近，來去方便。雖說方便，白鑫還是不敢去。他要過了戌時，人家都準備上床睡覺了，他頭扎花絲巾，身穿花布襖，扮成了中年婦女的樣子才敢出門。到了柯麟住所，把柯醫(yī)生嚇了一跳：“白先生，你為何如此打扮？難道舊病復(fù)發(fā)，把你腦子燒壞了，穿錯了衣服？”
　　白鑫聽了這句話，反倒安心了。近日，報紙上多次提及他叛變的事。自己化了裝，柯醫(yī)生一眼就認出他了。可是他一不好奇，二不打聽，說明他真的不問政事，或者壓根兒不知道叛徒就是他。白鑫便隨口解釋說：“剛才我怕冷，把花頭巾、花布襖全都用上了。”
　　柯醫(yī)生對他的病情還真的很了解，給他打了一針，說：“你明后天都得來，這針起碼要連續(xù)打五針，方能起效。”
　　打完針，白鑫不敢久留，急匆匆回去了。因為路近，不用坐車，兩名保鏢攙扶著他，沒走幾步路就到家了。就因為他不坐車，走了這幾步路，有人就將此事告訴了周恩來。柯麟診所旁邊有條弄堂，叫和合坊。范爭波就住在這里。白鑫會不會就躲在范爭波家？周恩來讓顧順章去和合坊看看。
　　這和合坊是條大弄堂，弄堂一南一北有兩個出口，貫穿兩條馬路。它的南出口在淮海路上，北出口在長樂路。柯麟診所就在北出口西邊。和合坊南北兩個出口，就像拱橋的兩個橋洞，沿街的房子橫跨在弄口上，上海人叫它“過街樓”，南北通風，冬暖夏涼。這和合坊又是條“非”字形弄堂。它有八條橫弄堂。橫弄堂里的房子，都是前門對著后門。為了摸清白鑫是不是躲在范爭波家，顧順章把范爭波家對門的房子租了下來。從這里的亭子間看范爭波家的客堂，用不著望遠鏡，就像獨眼龍看報——一目了然。沒多久，顧順章就發(fā)現(xiàn)了，白鑫果真躲在范爭波的家里！因為他生病，只有到了吃飯時間，才來客堂。除此之外，他躲在其他地方。人找到了，顧順章想，只要在亭子間安排兩個槍手，白鑫出來吃飯時，對著客堂間一梭子，就能把他解決了。
　　周恩來不同意，盡管范爭波殘害彭湃等同志，罪不當赦。但在他們吃飯時動手，子彈不長眼，會傷及無辜，范爭波的家屬沒罪啊。
　　“白鑫除了吃飯，我們見不到他，無法下手啊。除非從后門沖進去，對著白鑫開槍。可是，范爭波雇了四個保鏢，硬沖進去，難免會發(fā)生槍戰(zhàn)，雙方的傷亡，可能會更大。”
　　周恩來說：“白鑫不是生病了嗎？他要看病，你們等他出來，在弄堂或馬路上除掉他。”
　　顧順章就在長樂路柯麟診所附近，安排“打狗隊”隊員晝夜埋伏，一連幾天，不見白鑫的影子。
　　原來，白鑫找柯麟看了一次病，柯麟不知道他叛變的事讓他感到很安全。他就讓保鏢把柯醫(yī)生請到家里來打針，省得自己出去冒喪命的危險了。白鑫不出屋，急壞了顧順章，他沒法動手啊。就在這當口，楊登瀛送來了消息：范爭波為白鑫辦好了去意大利的護照，近期就要動身。周恩來知道后，指示顧順章：“做好一切準備，掌握他的行期，就在他動身出門的那一刻，‘打狗隊’負責給他送行。”
　　1929年11月11日，范爭波買好了船票，準備派車送白鑫去碼頭。就在那天晚上九點四十分，霞飛路上一輛福特小轎車，一路鳴著喇叭直奔和合坊而來。它在和合坊第五條橫弄堂口停下，范爭波家的后門，就在第五條橫弄堂里。車剛停下，從范家出來五六個仆人，提著大包小包往小轎車走去。隨后，出來四個身穿風衣、頭戴禮帽的人，他們身后還跟著范府的女眷，彼此一一握別。
　　這時，顧順章在和合坊南北兩個“過街樓”上，已經(jīng)安排了“打狗隊”的槍手。還有四名游動哨，混在范家鄰居看熱鬧的人群中。只要顧順章一聲令下，“打狗隊”的子彈馬上射向四個穿風衣的人。誰知，顧順章卻遲遲不下口令。因為他沒看清四個男人的臉。再說，白鑫的身材顧順章也拿不準，他屬于中等身材偏矮的小個子。這四個人，個個偏高，莫不是白鑫又在玩什么花招？他不在四個人當中？更令顧順章奇怪的，白鑫老婆王英此番同往意大利，剛才女眷們，只和四個男的告別，為啥不和白鑫老婆告別？王英又在哪里呢？顧順章越想越覺得不對頭，一直沒下追殺的命令。
　　這輛福特小轎車坐滿了人，鳴著喇叭開走了。幾乎同時，43號前門悄悄被打開，從門縫中閃出一個人來。他走到橫弄堂口，嗨，巧了，從和合坊北弄口，開來同樣一輛福特小轎車，它不摁一聲喇叭，悄無聲息地停在第四條橫弄堂口。那人見了車，朝43號招招手，43號的前門頓時大開，走出七男一女，八個人來。到了汽車旁，范爭波對白鑫說：“老弟，這次你為黨國立下了巨大功勞，幫我們生擒共黨匪首彭湃，蔣主席甚感欣慰。派老弟出洋去意國深造，一旦業(yè)成歸來，為黨國效勞，前途無量啊。”白鑫非常感激范爭波，連連點頭，表示感謝。
　　原來，白鑫害怕“打狗隊”，剛才開走的那輛小轎車，是他搞的“火力偵察”，探探“打狗隊”的虛實。見那輛車又順當又安全離開了，說明“打狗隊”不知道自己要動身，他們不會來了，這才讓四名保鏢，加上范爭波兄弟倆，送他們夫妻上車。兩名保鏢給白鑫夫婦打開車門，就在這時，兩名保鏢突然倒下。白鑫一看，倒下去的兩個人，他們的咽喉處，每人都插了一把刀。“不好，‘打狗隊’來了！”
　　另外兩名保鏢拔出手槍問白鑫：“在哪里？”弄堂兩頭“過街樓”上的槍手朝著汽車開火了。先把剩下的兩名保鏢打死，然后把汽車的車玻璃打碎，車輪胎打爆，汽車就像頭死牛一樣不會動了。范爭波和他兄弟范爭洛同時拔出手槍，他弟弟剛一轉(zhuǎn)身，被“打狗隊”的游動哨打中頭部，倒地身亡。
　　范爭波拉住白鑫和王英，轉(zhuǎn)身進了橫弄堂，朝自己家里狂奔。他奇怪，剛才的火力偵察怎么一點沒用？“‘打狗隊’怎么又來了？”
　　白鑫也感到莫名其妙。
　　原來，柯醫(yī)生就是地下黨員。他以醫(yī)生職業(yè)為掩護，白鑫不知道，才去找的他。這以后白鑫的一舉一動，全在“打狗隊”的掌控之中。
　　現(xiàn)在，范爭波和白鑫夫婦逃到范家，正要進屋，從27號后門沖出一股人來，為首的就是顧順章。他左手朝范爭波開了一槍，正中眉心；右手一槍，射穿白鑫心臟。白鑫“啊”地慘叫一聲，同時卻倒下兩個人來。原來，王英想搶先進屋，沖到了白鑫的前面，一顆子彈打穿了白鑫心臟，又穿過了王英的咽喉。兩人栽倒在地，殷紅的鮮血，汩汩流了一地。
　　“打狗隊”見白鑫夫婦都死了，鋤奸任務(wù)完成了，忙迅速撤離。
　　在法租界槍殺了國民黨的要員，令租界的巡捕、密探，忙得暈頭轉(zhuǎn)向。現(xiàn)場除了一輛報廢的汽車、幾具尸體外，就是一地的彈頭和彈殼。已經(jīng)死亡的兩個保鏢咽喉處，還有兩柄飛刀。有人舉報：化廣奇演出時曾經(jīng)用過同樣的飛刀。他們馬上派人去大世界捉拿化廣奇，楊登瀛搶先一步通知陳賡，讓顧順章逃過一劫。從此，他不敢再在大世界公開演出了。
　　誰知兩年后，顧順章在武漢又登臺演出，被人認出他是中共特工頭目，被武漢國民黨綏靖處抓獲，當了可恥的叛徒。由于他掌握黨內(nèi)的機密，遠遠比白鑫要多，他叛變所帶來的危害，大大超過了白鑫。尤其他掌握了上海地下黨所有的聯(lián)絡(luò)點，又知道中央領(lǐng)導(dǎo)同志的住處。如何確保中央機關(guān)和領(lǐng)導(dǎo)同志的安全？一定要搶在叛徒開口之前，全部迅速轉(zhuǎn)移。我們的“打狗隊”，不能因為隊長當了“狗”就不打了，他們要和前任隊長搶時間、比速度，保護組織，痛打叛徒！這以后的故事，當然更加精彩了，有機會我們再來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