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高薪入飯局
2009年8月的一天,林欣接到了上海新絲路軟件公司的錄用通知。
林欣28歲,2006年8月從上海交通大學管理學專業碩士畢業后,和丈夫梁斌留在了上海這座繁華的城市。在雙方父母的資助下,他和梁斌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小居室,付完16萬的首付款后,每個月要還5000塊的房貸。小兩口恩恩愛愛,日子過得比蜜還甜,就是房貸壓力太大。為了減輕丈夫的負擔,為接下來生孩子夯實經濟基礎,林欣辭掉了原來工資不高的工作,應聘成為上海新絲路軟件公司的客戶調查員。
林欣身高170厘米,非常苗條,往哪兒一站,都有一種弱柳扶風、婀娜多姿的美。
林欣到公司報到,一進辦公室,部門經理王嘯便熱情地握住林欣的雙手,笑著說:“小林,以后工作上有什么難處,盡管找我,別不好意思。”見經理對新來的員工這么熱情,林欣心里涌出一股暖流,心想:經理人真好,一點架子也沒有。
2009年10月12日,完成了上一季度的統計工作后,王嘯邀請調查部全體員工去淮海路上的御花園酒店聚餐,以示領導對下屬的感謝。席間,對同事開的不葷不素的玩笑,林欣一直保持著淑女般的笑容。林欣的貌美和好涵養給王嘯留下了深刻印象,沒想到這一頓飯竟改變了林欣原本安寧的生活。
2009月10月19號中午,林欣正要下樓到餐廳就餐,王嘯把她叫住了:“小林,晚上公司要宴請主管局的領導,公司高層也參加,汪總特意讓我叫上你。”汪總是總公司副總經理,林欣有些受寵若驚。
席間,總部的劉經理連續灌了林欣3大杯啤酒,還把一只手有意無意地搭在她的臀部上。見桌上部門經理、副總、局長都在,林欣不敢做聲。吃到一半,大家開始講故事,開始還有點智力游戲的味道,后來就帶色了,全然不顧林欣在場。
晚上10點鐘,林欣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丈夫梁斌心里很不是滋味,把妻子扶到床上后,他一個人默默地坐著抽煙。
第二天清晨,林欣摸著自己發燙的頭撐起身體,見床頭盡是煙頭,很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跟丈夫解釋。為了丈夫,她想推掉以后的飯局。但是,林欣剛過試用期不久,考評成績由部門經理把關,她不想得罪王嘯。所以,面對王嘯的飯局,她還是不能果斷拒絕。
自此王嘯每有吃飯的場合都要找各種理由讓林欣參加。漸漸地,林欣陪丈夫的時間被大大壓縮了。
陪酒被揩油,老公和人大打出手
2010年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臨近年關,是各大軟件公司和有關單位“溝通”的緊要關頭,盡管林欣盡力推脫,卻仍免不了被王嘯抓差去“活躍氣氛”。無論頭一天的晚上回來多晚,第二天還要正常去上班,那份無奈有時沉重得讓林欣直想哭。
2010年1月14日,梁斌從成都出差歸來,當他懷著久別勝新婚的心情回到家時,卻發現家里黑燈瞎火,已經是晚上8點了,林欣還不在家。滿腹怨氣的梁斌決定不給林欣打電話,看她到底什么時候回!
近10點的時候林欣才踏進門。梁斌已經喝得暈頭轉向,看林欣回來,抓住讓她陪著喝酒。“你喝多了!”林欣打掉丈夫的手。“我喝多了?是你喝多了吧!這家,就是他媽的旅館!你連今天是什么日子,估計都忘了吧?”“啪”地一聲,梁斌把酒杯摔在了地上。林欣猛然想起今天是他們結婚一周年紀念日,怪不得梁斌提前兩天回來!林欣內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就像是陰天,快要下雨,不舒服,苦苦的,澀澀的,揪緊地疼。
“對不起,對不起!”林欣抱住丈夫,止不住痛哭。晚上,林欣想跟丈夫親近,酒醉后的梁斌卻給了她一個冰冷的后腦勺。 一連4天,兩人都沒說話,家里的空氣都要凝固了。
可有些事情的發生還是始料不及的。2010年4月12號中午,王嘯笑盈盈地敲林欣的桌面:“中午少吃點,晚上要宴請龍科電子的董事長劉乾坤,汪副總讓你一定要參加!不許找借口哦!”林欣沒有表態。“小林,聽到沒有啊?”王嘯對林欣的不表態很不滿。“晚上部門里還有誰參加?”“哦,還有李勇和余小萍。”聽到還有一位女同事參加,林欣雖然內心里一百個不情愿,但還是答應了。
一張大圓桌,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只大酒杯。桌子中間蹲了四瓶五糧液。這頓晚飯,林欣夢游一樣坐在桌邊,心里祈禱著飯局快點結束。臺面上的觥籌交錯仿佛與她無關,因為心不在焉,她總是答非所問。
王嘯有些惱怒,小聲而嚴肅地提醒林欣:“小林!劉董在問你話呢!” “林小姐今天晚上有心事啊?”對面坐著的中年人笑瞇瞇地盯著林欣看,這個叫劉乾坤的男人眼睛很小,卻很有神,林欣被他看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劉乾坤開始還保留姿態,后來喝得多了,就主動端起酒杯走到林欣跟前去敬酒。這時,林欣的手機響了,是梁斌!
原來,從單位加班回來的梁斌掏鑰匙開門,卻發現9點了,林欣還沒回來!擔心林欣的梁斌立即撥打了妻子電話。
“啊,孩子病了啊!”林欣故意說得大聲,讓劉乾坤聽得清清楚楚。“嗯,要我半個小時內就回來,哦······”林欣大聲地說道,一邊的劉乾坤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林小姐,家里有事啊?”“嗯,是的,劉董,家里出了急事,抱歉啊!我這就要走了。”說著,就要收拾包。“小林,別急!過一會我開車送你回去。”劉董按住了林欣收拾包的手。
“可是,家里人確實等急了!”林欣央求著王嘯。“再等一下,你沒看到劉董高興嘛?沒準今晚我們的單就簽了。”王嘯的語氣不容商量。
林欣只得皺著眉頭應承了下來,掐著表,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一等就是半個小時過去了,第六瓶五糧液見底時,瘦小的汪總已經依偎在劉乾坤身上,兩個人半抱著喝起了交杯酒。心滿意足的劉乾坤瞇著眼說:“汪總,和你們合作的事,成了。 ”
散席之時,劉乾坤踉蹌著走到自己的車旁,打開車門,用手去拉林欣的胳膊,“林小姐,來,我送你回家。”
“不麻煩劉董了,我自己打車回家。”林欣扔下劉董準備抽身。劉乾坤哪里肯依,抓住林欣往車上拉。林欣打心眼里有些怕他,掙扎著要離開,可劉乾坤的手勁很大,林欣掙了幾次都沒有甩開,也不知他是真醉還是假醉。
“放開她!”冷不防,一個聲音在林欣身后響起。林欣回頭一看,是丈夫梁斌!林欣像找到了救命稻草般,脫開劉乾坤的手,偎在梁斌身后。
“你誰啊?”劉乾坤推了梁斌一把,又去拉林欣。多日來積蓄在梁斌心中的怒火終于爆發了,他照著劉乾坤前胸就是一拳,打得劉乾坤一個趔趄。
“老子的事,你也敢管?”劉乾坤上前和梁斌對打起來。剛剛趕到的劉乾坤的司機,看見總裁被打,不容分說,連忙上前,發瘋般向梁斌拳打腳踢。梁斌身高馬大,將劉乾坤和他的司機一起掀翻在地,狠狠地用腳踢他們。
王嘯和幾位部門經理見狀,連推帶拉地把梁斌拉開,梁斌在混戰中被踢中了下腹,“嗷”地一聲喊叫,就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劉乾坤的司機爬起來,拾起一塊磚朝梁斌頭上敲去,梁斌立即滿臉是血,身體軟了下去。“梁斌!”林欣撲過去用身子護住丈夫。王嘯顫抖著手掏出手機給醫院打電話。
救護車分別帶走了梁斌和劉乾坤,經醫生診斷,梁斌頭部輕微腦震蕩。而劉乾坤則胸部血腫、腰部大面積青腫,至少要在醫院住半個月。
經理老婆來找茬,陪酒拆散一個家
一個星期的后,林欣回到了公司上班。王嘯就把她叫到了辦公室,關上門,用復雜的眼光看著她:“你愛人怎么樣了?”
“已經出院了。”林欣聲音很低。
“他倒是好了,劉董還在醫院呢,300多萬的單子就這么泡湯了!沒追究你愛人的刑事責任就算不錯了!” 林欣強忍著滿腹委屈,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公司研究后決定,你不適合在調查部工作,收拾一下東西,明天起,去客服部上班!”
第二天,一個管理學的碩士生開始了接電話的工作,工資也連降兩級。2010年6月12日,林欣正在處理一個客戶的投訴,突然聽到有在喊:“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在哪?”一個女人氣勢洶洶地沖進了客服部,問:“誰叫林欣?”林欣本能地探出了頭。
“就是你吧!”女人沖到林欣面前,沒等林欣問明緣由,就指著林欣破口大罵:“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客服部的同事們都圍了上來,林欣莫名其妙地站在那兒,腦袋一片空白。直到王嘯趕來,大家才知道,那是他的妻子!原來,一年多來,林欣與王嘯多次出入酒店,她的“御用陪酒員”的外號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嫉妒林欣“受到重用的人”很快便添油加醋到王嘯老婆郭茹那里告了林欣一狀。郭茹是個暴躁的女人,這才特地趕來“會會”林欣。看到周圍人的指指點點,林欣心里涌起了漫無邊際的苦澀,瘋了一般沖出辦公室。
林欣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撲在床上,淚水濕透了床單,胸口堵得慌。
聽到妻子的哭聲,頭上打著繃帶的梁斌一言不發,不停地抽著悶煙。哭了一會,林欣出了臥室,看見梁斌坐在客廳里不做聲,知道他心里也很苦,便靠過去,把手塞進他手里。梁斌觸電似的甩開了林欣的手。這一甩,讓林欣很受傷,頃刻間,一股生澀、一股苦楚、一股冷氣從她的腳尖一直擴散到心尖。
林欣和丈夫之間再也無法回到從前,梁斌晚上常常很晚才回家。偶爾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兩人也不說一句話。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沉悶。
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2010年6月25日,丈夫把一張離婚協議書放在了林欣面前。
“對不起,我努力想忘記,可忘不了,一閉上眼睛就想起以前的事,我老是固執地想,你每天衣著光鮮地出門,那么樂意于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也許,是我多想了······” “我已經聯系好了另一家單位。”林欣試著想挽回。但梁斌打斷了她的話:“可我說服不了自己。”
梁斌說完去了另一個臥室,林欣想跟進去,卻發現臥室門被丈夫從里面反鎖了,林欣的眼淚奪眶而出。
林欣和梁斌很快辦了離婚手續。眼看著自己辛苦經營的感情被弄丟,家業沒有了,工作薪酬也都連降三級,林欣覺得自己這真是全盤皆輸,而這一切,全都是因為陪酒,為了單位的應酬,她落得個處處不是人,她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默默承受傷害,她總要抓住一頭。
2010年10月10日,林欣向公司人力資源部遞交申請,要求公司將她調回原部門工作,并恢復她的工薪待遇。但是,公司并不考慮林欣的付出,駁回了她的申請。林欣覺得不能善罷甘休,她向上海市閘北區勞動爭議仲裁委員會提出了勞務仲裁,要求公司回復自己的職位薪酬,并表示,仲裁不滿意,還會繼續像法院起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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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后:林欣的遭遇令人同情,它反映出當今職場上一種極其丑惡的不正常現象,如飯局、性騷擾中的王嘯們。林欣的遭遇不是個別的,還有很多職場女性面臨著同樣的困惑和痛苦:女性仍然沒有完全擺脫“開胃菜”、“助興劑”的地位,她們在談判桌上的作用仍然是以色示人,魅惑對手。如果面對這樣的飯局,林欣勇敢地說“不”, 雖然可能會讓前進之路變得更加曲折,但可能會使自己獲得更有尊嚴地工作,會使自己心底的糾結少些,家庭幸福也少受影響。如果有更多的男性和林欣一起勇敢地說“不”,也許職場女性的處境就會得到改變,我們期待著……
責編/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