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香爐的趣味

在閑聊印香爐之前，先必須聊一下熏香爐。熏香爐是香爐中的一種，又可簡稱熏爐或香熏。熏香爐是古代焚香的器具。煙氣從爐的鏤孔中散發出來，既可熏衣，又可調節室內空氣。考古資料顯示，我國在漢代就已出現了焚香用的熏爐，比較普遍的就是用青銅制成的所謂“博山爐”。爐體呈半球形，上有鏤空的山形蓋，以便香煙繚繞。在室內熏香之俗，在我國一直延續到清代，從皇室到豪門貴族把室內熏香作為一種時尚。而作為熏香的必備器具熏爐，自然也就有更高的追求，不僅要有滿意的造型，更要制作精美。熏爐用爐內散發出的香味熏衣時，溫馨芳香的氣味給人帶來了心情的愉悅，在古詩文中就有“無不熏衣剃面，付粉施朱”的詞句，這是對古代熏爐的歷史寫照。

熏爐在我國古代人們的生活器具中，也應算作一個門類。歷史上熏爐的制作，在質地上有青銅、銅、陶、瓷、玉等，在造型上有長竹節柄式爐，博山爐、豆式爐、鬲式爐、鼎式爐等，可謂豐富多彩。至于香料的來源則分為植物、動物兩大類。植物香料包括沉香、檀香、丁香、乳香等；動物香料主要有麝香、龍涎香等。把它們或一種或幾種放入熏爐內焚燒，借助溫度把芳香施于爐外的空氣中。熏爐這種器物都配有爐蓋，高高隆起的爐蓋都是鏤空雕制，以利焚燃的香煙散發。那些高爽豐滿的爐蓋塑有如麒麟、獅子、松鶴、避邪等祥獸的形象，十分雅致美觀。有些爐蓋上面鏤空雕有各種幾何紋飾和圖案，有點兒像古典園林中的花墻漏窗那樣古雅秀麗。古代銅熏爐爐蓋除有銅質材料的外，尚有不少是用紫檀、黃花梨和老紅木配制，也是很古樸雅致的。熏爐爐蓋是主人在焚香結束后為蓋滅焚燃的煙火而備用的，實際上，爐蓋有時候蓋在爐頂也起到一種裝飾效果。

古時候，用以焚香熏香的各類爐具中，還有一種就是這頗具趣昧的印香爐。實際上，印香爐是熏爐中的一個特殊品種。說起印香爐首先離不開這印香。何謂印香，顧名思義，印香應與印有關系。宋代人洪駒父著有《香譜》，其中“香之事”部有“百刻香”一條：“近世尚奇者作香篆，其文準十二辰，分一百刻，凡然一晝夜乃已。”由此可知印香初備時有計時的作用，當然同時具香薰作用。同書“香篆”條云：“鏤木以為之，以范香塵為篆文，然于欽席或佛像前，往往有至二三尺經者。”其它條目還載有“香篆”有多大、多厚，字劃應刻多寬、多深的記述。依其敘述，這個“香篆”就像一個大印章，把“香塵”即香料粉末，填入香篆所刻的筆劃中壓實，磕出后就是要燃用的印香。到了明代，“香篆”已改用金屬制作，且改刻篆為鏤空，體積也逐漸小巧，由于這種變化，“香篆”之名也逐漸被“香印”所取代，這“香篆”、“香印”實際都是印香的模子。與古時的香爐和熏爐不同的是，印香爐除了爐以外，還需配有印香模子和香鏟等，這才能組成一件完整的印香爐。

歷經歲月滄桑，如今存世民間的各類明清時期完整的印香爐已成為珍稀之物了。印香爐究竟從何演變而來？自宋代開始，由于焚香形式的變化，舊有的博山熏爐和一般形式的香爐已均不適用，繼后，印香爐便取而代之了。宋時的印香爐，如同今日烙餅用的平底餅鍋，上加鏤空蓋子，爐底有支腳，較笨拙。到明代經文人參與改造，已不注重計時作用，逐步小巧美觀。明人周嘉胄《香乘》、高濂著《遵生八長箋》均載有“香印”圖式。

因印香爐是燃用印香的專門爐具，在發展中逐步形成與其它熏爐不同的模式，它的特點是多層，配有模子（香印）、香鏟、香壓等附件。清代初期，由于刻銅技藝的精湛，爐具制作更加精巧。光緒年間，江蘇南通石港的文人丁月湖還特意設計了許多造型各異的印香爐，并編譜成書。清代中晚期多銀白銅印香爐。其爐最普遍的形制是方型、長方型和圓型。爐身一般常有三層或四層，頂蓋常有“福祿壽”、“踏雪尋梅”、“攜琴訪友”等書畫鏤空圖案，精巧雅致。全爐四層套在一起嚴絲合縫。有些印香若做工再考究一些的話，其爐身四面還會分別刻有正草隸篆各種書體的書法，以及古鼎文玩和萬年青之類的繪畫圖案。爐之第一層為蓋，第二層為焚燒印香之用，第三層存放香印等工具，第四層存放香料、香水等。

我喜愛收集各種熏香爐。對于其中的印香爐更是興致盎然。因其真正的上品印香爐現已存世不多，故過去我凡每到一地的古玩市場，總是帶著自己這雙擅長“地毯式掃描“的眼睛悉心尋覓，但其結果每每又都是失望多于期待。直到有一次，在上海某拍賣會上全力而爭得一件清代上佳的銀白銅印香爐后，志得滿滿，此后一發而不可收拾，相繼又覓得十多只不同造型和尺寸的古舊印香爐。

筆者曾舊藏一件清末民初時期的“踏雪尋梅”印香爐。此香爐銀白銅質地，光潔亮麗，高聳的爐蓋四周鏤雕精刻，玲瓏雅巧，特別是爐蓋頂上鏤刻的古代“踏雪尋梅”人物故事圖，和爐身四雕篆刻的博古紋飾，更顯其印香爐濃郁的文人氣息。而且，此香爐內部為燃香所需的篆香印模、香鏟、香壓等配件齊全，且保存完好，不失為古時一件難得的香具。可以說，像這類鏤雕精湛的印香爐當屬舊時富商官宦之家焚香及文玩之雅器。

蘇州作家荊歌喜愛收藏古代印香爐。他曾覓得一只清晚期具有蘇州地區爐具制作特色的錫點銅方型壽字紋印香爐。這只印香爐制作較為古樸渾厚，其爐身三層疊合精密，渾然一體，高爽豐滿的爐蓋上鏤空古篆“壽”字環轉繚繞，玲瓏剔透，與一般清末民初那些比較細巧輕薄的銅質印香爐截然有別，當屬制作者的手藝佳作，且也能反映舊時蘇嘉杭一帶銅作藝人講究文人氣息的制作觀念。

如今一些藏家收藏印香爐不只是擺設而已，在賞玩中仍具有其實用價值。一次，荊歌帶著他那只寶貝香爐現場演示了一回古時候燃用印香的方法。他先拿出印香爐中一只帶鏤空“壽”字的印模，將沉香粉末填進這鏤空文字的空隙中后，再用香鏟將鋪著的粉末壓實刮平后輕輕提出印模，一個帶“壽”字形的印香就在爐中磕成了。然后燃其一端后蓋上爐蓋，此時，爐內一抹星火會十分緩慢地沿這彎曲有致的“壽”字不間斷地綿延向前，直到最后燃盡，其間大約可有一個多鐘頭的燃香辰光。如有閑情逸致，慢慢品味那爐中裊裊沉香自那鏤空的爐蓋中繚繞而出，那若即若離，飄忽彌散的幽香讓人清心而寧神。這正如荊歌所說的那樣，焚香是一件文雅的事，高雅的事，是伴隨著富足悠閑的生活而出現的。如果忙于生計，如果沒有閑適的心情，誰會去點香呀！即使點了一柱香，忙忙碌碌的，也沒有可能細細的去品它，用心靈體會它。

當代人對藏玩印香爐的趣味，我想，也許不僅是懷舊，也不僅是忙里偷閑的念想。有生活趣味的人，都可能會帶著更多的新鮮想法去再現和品味古人那些曾經幽雅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