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潤詩選

比山岡低，比云朵矮

對故鄉，說不出半點怨言

如果真的需要在骨頭里挑刺

那一定是：她給我的心臟不夠盛大

也不夠寬廣。僅裝下沒有流水的小橋

就滿足，僅走一走粗制的橋墩

就不思，親愛的遠方

牛低頭吃草，野花放浪

但我不允許任何一個外鄉人，隨便叫出

它們已開過或正開著的名字。愛它

就彎下腰，親它，就閉上眼

不要開上你的跑車，過田垅

我不允許有毒的尾氣，追趕

下田的蝴蝶和流水

愛，就躺下愛

比山岡低，比云朵矮

敘述

小胡老師的娘，在一個十分平常的日子里

平息掉，多年積攢下的一場哮喘

這個世上，從此就多了一個沒娘的孩子叫小胡

沒爹的孩子是我，沒娘的孩子是他

我們手里各提一彎虧月，在江湖上飄

世事空曠啊，那如蓋的草廬

廬上有不生煙的煙囪啊，總洗亮一雙眸子

抱拳、仗劍、問道

生活還在路上，只一句“珍重”了了

兩種美景

請釋放我，讓我回到渡我來時的船上

請允許我，在汪洋的海上捧出臨行的日出

請用力撕裂我，從白發里扯出黑發的故鄉

請用心找補我，給我朱顏和錦瑟

這些，都請在岸與岸之間的行駛中完成

在江面上完成，在燈塔能照到或不能

照到的地方完成。這么好的流水與漿聲

一定要替我畫下兩種美景：風吹蘆花，浪打佩環

清明前后

明天，黎明時分

她要動身趕往一個叫谷梁的村莊

這個她一生都將無法繞過的地名

需要她在此長跪、叩頭，并永世悲傷

她拿出她人間的小米，以及清涼的井水

催生一個天堂的早炊。她有愿望

在它裊裊而起時，把繁華留下而把虛空帶走

是的，草沿著風向滾動

親人在此隱身。而她楚楚女兒心呵

在這清明前后，已頓失萬畝春光

張曉潤 1970年7月出生。陜西定邊向陽小學教師。曾在《詩選刊》（上，下半月刊）、《詩歌月刊》、《草原》、《中國報告文學》等發表詩歌、散文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