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詩選

病中隨筆

一

去年的陰影

衍生成今年的疑似

二

醫生說美麗潛藏著巨大的危險

就像不定時的炸彈

誰也不知道它會不會爆炸

幾時爆炸

最安全的辦法是在爆炸還沒發生前

就進行局部引爆

醫生說引爆也不是好的辦法

只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三

在點滴中一切都是安靜的

白色是透明是

包括24床扁平的胸部和空洞的眼神

它們用安靜做波浪把我

推入深深的不平靜中

23床與22床并肩而臥

我們的點滴在相同的頻率中保持著安靜

“小妹你不用擔心，你不會有事的”

她一邊寬慰我一邊卻在為高昂的醫療費

和家里荒著的地發愁

“我不做手術了，好不容易下雨啦，

我要趕著回去點包谷”

而我卻一直不敢與這個純良的女人

在安靜中對視

四

在夢里“癌”這個字

變成一個渾身長滿嘴的怪物

貪婪的吞食掉一個又一個的山包

當然它最想吃光的還是

命

其實想想“癌”這個怪物也挺累的

我一下子把所有生的不耐煩都

拋給了他

五

如果死神來

他也要選擇安靜

那樣乖 那樣沉默

我幾乎快愛上他了

因為我們都是那么的

偏愛完美

六

在疑似這個黑匣子里

我訓練自己在地獄與天堂間

坐電梯

上帝病魔 死神在玩抓鬮的游戲

不幸者肢體殘缺掉進時空

而這一次是上帝的手先抓到了我

七

記得幾年前我寫過

一個身患絕癥的女人

寫過她的年輕寫過她的美麗

寫過她噙于眼中始終未落的那滴淚

寫過我們表情復雜的那幾秒鐘對視

寫過作為一個陌生的局外人的局外情

只要我不停的寫下去

美麗最終都會被絕望帶走

八

“梨花帶雨春入泥”

在如此干渴的河床邊

春天都死于對水的回憶

水做的女人不及梨花命

九

生命中的河流水位下降

那些曾經在滾滾波濤中

推波助瀾的身外之物

全都擱淺灘頭

沒有水的滋養

即刻失去被水放大的誘惑

十

我有一把長刀

鋒利尖銳鋼性十足

曾在個人英雄主義的舞蹈中

無數次的舉起過它

削鐵如泥……

快刀斬亂麻……

抽刀斷水……

今天它退縮于一個外科醫生的

手術刀前

十一

我曾在閱讀中尋找純粹

也曾在純粹中進行閱讀

更遠的閱讀

穿過河流

穿過水

穿過自戀的今生

那里我也將把自己

當做身外之物

來愛

從上帝的角度俯瞰大地

一

視野很開闊

由此斷定上帝的心胸一定也很開闊

看下去

我的祖國只是一個小小棋盤

我的家鄉只是這個小小棋盤上

一枚小小棋子

那些人

偉大的高尚的成功的有錢的

卑鄙的卑微的失敗的窮愁潦倒的

全都渺小如蟻

想要讓上帝從這些螞蟻中找到我

保佑我

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二

從我的角度仰望蒼天

時間長了

會暈眩

這是上帝在罰我

我有太多疑問

這老頭子也答不上來

三

只有站在太極的推手里

把黑白推在混淆里

把生活推在糊涂里

把思維的棱角推在中庸的漩渦里

把一貫作祟的愛情推在毀滅的墳墓

我與上帝就和諧了。

塵埃 本名歐陽文。2003年開始詩歌寫作，作品發表于《詩選刊》、《大家》、《滇池文學》、《時代信報》等報刊雜志上，并有作品收錄在《2009年中國詩歌精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