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網絡群舞止于瘋狂

尼爾·波茲曼在他的著作《娛樂至死》中揭示了美國在上世紀80年代身處電視時代的悲哀，而今天的我們已然處在尼爾所描述的世界里，唯一不同的是作為隱喻的媒介被一種更強大的工具——網絡，所代替。

一位網友在百度“魔獸世界”貼吧中發出一個名為《賈君鵬，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的帖子。令人費解的是，這篇只有標題的空帖在一天之內竟吸引了710萬次的點擊和30余萬次的回復。參與這次狂歡的不僅僅有網民，一些嗅覺靈敏的商家也瞄準了其中的經濟利益，由此，“賈君鵬”成了廣告新寵。

如果到此為止，似乎這次網絡“行為藝術”還未抵達圓滿的歸宿。事實上，在“賈君鵬”以光速莫名躥紅的同時，各種聲音也從四面八方紛至沓來，多角度對這一公共事件進行“深度闡釋”：兒時的溫情回憶、網癮的深刻反省、關于被擠壓的幽默以及萬事皆寂寞的詠嘆……就在媒體各抒己見的時候，“噩耗”不期而至——事件被證實是一家傳媒公司的炒作，其目的是為了保持某款游戲的人氣。幕后推手的浮現向所有樂在其中的人揭示了真相：全民娛樂“賈君鵬”的本質，就是所有人都被“賈君鵬”所愚弄。

有人說：“21世紀中國最重要的意識形態事變，是公共知識分子喪失話語平臺，進而集體退出了社會議事空間，人民則以無名氏身份執掌了互聯網話語權。”然而，大眾的權能使用卻并未建立起理性客觀的網絡秩序，反而使自身深度沉湎于娛樂的軟暴力之中。入網個體以一串IP地址署名，隱匿于龐大的網民群體中，并不時發出呼喊和呻吟。在一片喧囂的娛樂聲中，對隱私的窺探，對無聊的跟風，對經典的惡搞成為最主要的消遣途徑。互聯網的一角一隅都充斥著嘈切錯雜的私語、思想偏頗的激辯以及盲目隨潮的聲討。

人們試圖用集體狂歡的方式降低日益高漲的社會痛苦指數，然而模式化的聲色犬馬卻無法幫助個體擺脫精神困境，甚至加深了人們在快感退潮時的空虛。娛樂通過對感官的刺激和麻痹逐步瓦解人們的記憶與思考能力，造成個體智力下降、創造力匱乏和審美感悟力的滯后。由此便不難理解“小胖”“賈君鵬”等網民的集體無意識行為了。這不得不讓人質疑：在自由的虛擬世界里，人們是否真正意義上脫離了桎梏？波茲曼則給出了否定回答：“人們由于享樂失去了自由。”

在公眾輿論主宰互聯網的同時，一些傳媒也在為“泛娛樂化”現象的升溫膨脹推波助瀾。他們利用平民的獵奇心理，不惜制造噱頭以吸引眼球，甚至夸大渲染以博君一笑。在經濟利益的驅動下，網絡媒體從資訊平臺一步步走上娛樂產業化道路，這為一些無聊的炒作演變成公共文化事件提供了助推工具。

以“賈君鵬”為代表的公共事件，媒介的過度關注和解讀超出了內容本身，由此造成信息原有價值和附加值之比的嚴重失衡。而正是對這種社會心理的精準拿捏，使得幕后推手達到既定目的并成功牟取暴利。波茲曼也在書中提到了與之吻合的概念，即偽語境。他認為偽語境的作用是為了讓毫無關聯的信息獲得一種表面的娛樂功能。他還一針見血地指出，偽語境是喪失活力之后的文化的最后避難所。我想這句話就是對諸多價值低下的網絡事件最為精當的評價。

在市場體制日趨完善的背景之下，“泛娛樂化”精神背負著結構意識形態的最高使命。由此可知，娛樂本身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娛樂成為能夠改變一切事物性質或形態的工具。因而， “泛娛樂化”現象泛濫的問題亟待解決，網絡群舞理應止于瘋狂。唯有建立完善的文化監督機制，加強高品位文化信息的傳播，同時輔之以政府行政干預和法律限制，才能有效緩解網絡時代的價值危機，延續基本道德準則和主流情感傾向，從而打造一個健康、多元、理性的互聯網世界。

（推薦教師朱威）

選自《籀園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