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掐指一算,如果我今明兩年生寶寶,那么我50歲的時候,我的孩子大概13歲。也就是說,家里會出現—個更年期的媽,和—個青春期的娃。想到此,我深深地同情此刻無辜地看球賽的先生。
我在第二個本命年的時候,看到周圍的小孩子哇哇大哭,人還沒來及躲起來,眉頭早就擰成了—個結。如今第三個本命年已過,我卻變成了—個見到朋友家的寶寶走不動路,育兒知識一大堆,隨時愿意頂替有事的朋友當臨時家長,一起滾在地上打做一團的女人……
我沒有孩子。早年間—個人在異地的城市打拼。男友也忙,不會去抱怨被對方冷落。所幸在2006年,我有了一次可以調整自己人生狀態的機會。漫長戀愛男友變為先生后不久,接到集團召見,跟他進行了一次職業生涯規劃方面的長談,簡單說,他被調去上海工作了。我選擇了辭職,跟他起去。這意味著,我從—個職場女性,一頭扎進了家庭主婦的隊伍。
沒想到我很開心,也沒想到自己可以那么全然地接受這種節奏、定位,外界評價完全不同的新生活。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周圍的人開始嘮叨:老大不小了,該要寶寶了。婆婆甚至含蓄地在過年回鄉下祭祖時,特意擺上“茨菰”,寓意家里的媳婦能來年添個“茨菰丁”(白話,對男孩的稱呼,類似北方人將生了男孩叫“茶壺”,都以物品的形象來比喻性別)。
我跟先生之間很少就這個問題溝通,但態度卻驚人的相似:順其自然。所以多年也沒有采取所謂的避孕措施。但奇怪的是,從來沒有過。說老實話,剛辭職時,我挺想要孩子。—開始我以為自己身體有問題,結果次次體檢正常。奇跡在辭職半年后出現,我看著試紙上的兩條明顯的紅杠,第—個電話打給了發小,電話一接通我直接說,我懷孕了。不知道為什么,就哭了。
只可惜,那次懷孕并沒有如我所愿。醫生后來的解釋是:身體機能都正常,但長期處于高壓狀態,會因為精神高度集中而無法受孕。
辭職后半年,精神上沒有工作的壓力,慢慢放松,一身體開始接受外界信息,所以受孕。體能雖然恢復,狀態還沒完全休養好,所以很難保住孩子。
多年的工作讓我現實和理性。便很少糾結于既成事實的問題,擅長化解追趕幸福的壓力。此后我跟先生還順其自然,并沒有特意地去求一個孩子。我還在想,是否一定、必須、不容置疑地生—個自己的寶寶?
明明都是在醫保報銷范圍內的,但為了不讓同事經手報銷時得知實情,她選擇了自費。
人們都說物以類聚,似乎我周圍除了寶寶健康的三口之家的朋友,過了35歲還沒有生寶寶的女友也不在少數,艾米麗算是其中—個。
艾米麗是個美女,但人人也都不敢小覷她工作起來的敬業與能力。高薪、高職,有挺好的先生,父母和公婆家也都殷實守禮。表面上看來,艾米麗和先生是人人羨慕的丁克一族。
但只有我知道艾米麗這么多年,在一種什么樣的痛苦之下煎熬著過日子。
年輕的時候,她曾經有過定要結婚的初戀,大學畢業租了一間很小的房子,過著同居生活。那時候倆人都年輕,艾米麗就把意外懷上的孩子打掉了。做完手術的第二天,她就直接上了談判桌。身下是流個不停的血塊,嘴上還在不停地說著術語。長達數日的艱苦談判,讓艾米莉落下了盆腔炎的頑癥,在辦公室里腰疼起來只敢說胃不舒服。后來種種原因,艾米莉還是跟共患難的初戀男友分手了。
艾米麗沒有想到的是,她在跟現在的先生結婚后多年,都沒有孩子。一去檢查,不是這個月左輸卵管不通就是那個月右輸卯管不通。“造影”這種痛苦的治療方法,有一次甚至讓獨自去就醫的她昏厥過去。醒來后艾米麗撥通我的手機,我去把她接了回來。可我也不忍心問她,這些婦科方面的疾病,跟她少不經事時的任性有多大程度的因果關系?
我陪艾米麗去做過多次療程,所有的治療過程,明明都是在醫保報銷范圍內的,但為了不讓同事經手報銷時得知實情,她選擇了自費。這還在其次,她說她最怕坐在婦科的候診區,旁邊就是產科候診區,坐滿了由內而外散發著喜悅、一家人前呼后擁的孕婦。而婦科這邊,都是像她這樣形單影只的—個人。
我問過艾米麗:“這么執著,是為了要寶寶嗎?”她搖搖頭:“寶寶的事情,我已經不去想,我只想為自己的健康堅持下去。”
她笑話自己,那么大了,還跟—個孩子計較。可當所有的生活細節中,安雅一次一次接受自己永運不能排在這個男人內心深處的第一時,她開始失望,進而對繼女的撒嬌產生本能的敵意。
安雅是我和艾米麗的共同朋友,也是奔40未育。安雅嫁給了—個有過婚史的男人。因為跟這個男友也是經過多年相濡以沫走過來的,關于離婚男人的種種,關于離婚而且有個孩子,并且還是個女兒的擔心,安雅一直覺得是周圍人的過度擔憂。她自信,以她多年對這個男人的了解,以及對他的熟悉,同居多年后的婚姻生活其實沒有多大變化。
一年后,安雅在一次跟我和艾米麗的聊天中,才說出一切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簡單。那個戀愛的時候,很少出現在她生活里的先生的女兒,居然成了她內心最難撫平的那根刺。
結婚之前,安雅跟還是男友的先生雖然同居,但并不共同理財,他們像很多時髦戀人一樣,同居時各自心照不宣地實行AA制。安雅從來沒有過問,先生每月不低的收入都是如何處理的?婚后安雅才發現,原來先生多年支付給女兒高額的撫養費。但讓安雅不滿的是,那筆撫養費交完之后就好像不再存在,女兒生活學習吃喝拉撒所有要添置的東西,都還是會打電話來管爸爸要。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安雅一聽到先生的電話鈴聲就頭疼。不知道小姑娘又會提什么要求?
讓安雅尷尬的是,先生似乎從來沒有將自己的收入歸入整個家庭,然后重新統—分配支出。安雅提過幾次,先生也都答應,但事后就閉口不提。偶爾,先生將女兒接回自己的新家,乖巧漂亮的小姑娘,對安雅倒是很客氣,但安雅每次看到小姑娘不到10歲的年紀,手機、筆記本電腦、學習機、工POD等等新潮且昂貴的數碼設備,甚至比自己這個成人用的配置都高端,而先生自從戀愛
直到現在,從來沒有買過很昂貴的禮物給自己。安雅未免有些悲涼。
后來,安雅也不再提離婚的事情,她似乎已經慢慢習慣了婚后的生活。確實,誰沒有經歷過婚后對伴侶的失望,最終也都熬過來了。只是在有陽光的午后,我們在街頭喝咖啡,艾米麗問她,“那么不甘心你老公心里只有他閨女,你自己生一個嘛,有了自己的孩子,家庭排位會不一樣的。”
安雅長長地嘆口氣,淡然地說:“為什么要加上一個孩子,我才能去占有我本該有的位置?”我和艾米麗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