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當代詩歌創作中,女性詩歌一直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從上世紀80年代以來,女性詩人大多以自己獨特的聲音和鮮明的個性為詩壇所矚目。進入新世紀后,網絡的發達與普及,使詩歌的傳播變得異常簡單,誰都可以寫詩,誰都可以發表詩。一部分女性詩人更是利用博客創作了大量詩歌,最為真實地展示了自己的情感世界,最為豐富地顯露了自己的藝術才華,最為自由地呈現了自己的審美個性,生動而精彩地釋放出女性詩歌打動人心的力量。有人將這部分女性詩人的創作命名為“新紅顏寫作”。
什么是“新紅顏寫作”?著名詩評家李少君把個人博客時代出現的大量年輕知識職業女性寫詩現象,稱之為“新紅顏寫作”,她們中很多是企業高管人員、政府公務員、教師、記者、律師等等。其主要特征,一是在內容上表現為對現代女性生存狀況和命運的實踐與反思,二是在風格上表現為對中國古典美學傳統的追尋與回歸。這些女性詩人的博客點擊率高,其詩歌被網友點評的多。女詩人重慶子衣近年來比較活躍,其博客已有26萬多的點擊次數。請欣賞她的網絡短詩《坐在父親對面》:
坐在父親對面。坐在
一座山對面——
跟著他在風中靜默
看世間的云,一群群,往山后退去
坐在父親對面。坐在
墓地對面,就像是坐在時間對面
它教會我,在天空下
要活得像泥土一樣,不說話,也不流淚
重慶子衣,女,本名何春先,生于上世紀70年代初,重慶江津人,現居重慶璧山,小學教師。2004年底開始詩歌創作,《大別山詩刊》創辦者之一。其詩作散見于《詩刊》《青年文學》《北京文學》《星星》《詩選刊》《綠風》《詩歌月刊》《山花》等各大報刊,并多次在全國詩歌大賽中獲獎。
《坐在父親對面》出現在詩人的博客上后,又被《界限:網絡詩歌運動十年精選》刊載。全詩四小節共八行。第一節,“坐在父親對面。坐在/一座山對面——”,這里,將父親直接說成是山,當然山也就是父親了,父親這一形象一下子矗立在讀者面前,給人一種厚重感和突兀感。同時,“我”與父親與山相對,三者構筑了一個詩意的世界,引起讀者的遐思。破折號開啟下文,“我”為什么要坐在父親的對面?“我”坐在父親的對面做什么?第二節,“跟著他在風中靜默/看世間的云,一群群,往山后退去”,是對第一節的解釋和回答。“靜默”,就是肅立不語的意思,在詩中,它不僅是一種事物的狀態,更是一種人生的姿態。“世間的云”,表面上是指天上的云朵,實際上是暗指人世間的酸甜苦辣和喜怒哀樂。人世間雖紛繁復雜,但一切都是過眼云煙,一切都會成為過去。第三節,“坐在父親對面。坐在/墓地對面,就像是坐在時間對面”,又將父親與墓地發生關聯,“我”與父親與墓地相對,更與時間相對,同樣引人思考。父親已逝,“時間”的這一面是生,“時間對面”當然是指死了。生與死的對立統一,“我”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就像”一語道破天機。第四節,“它教會我,在天空下/要活得像泥土一樣,不說話,也不流淚”,揭示了人要活得不張揚不悲泣的道理。“它”,既不單純指父親,也不單純指墓地,是指父親的墓地,實指父親從生到死的過程。“它教會我”,是說父親一生對我的啟示:“活得像泥土一樣,不說話,不流淚。”
全詩四節,可分兩層,前兩節為第一層,后兩節為第二層,它們是因果關系:因為人世間的一切都是過眼云煙,都會成為過去,所以我們要活得像泥土一樣從容曠達。全詩語言簡潔,意境開闊,哲理深刻。在寫作手法上,主要還是遵循傳統,運用比喻、比擬來形成暗示或象征,運用單純而鮮明的意象來營造詩境。有人曾把詩歌比作修辭的火焰,大意是指詩歌借助修辭,通過隱喻來承載思想情感。也有一些詩歌理論家強調去修辭,露主骨,直抵事物的本質。重慶子衣目前的詩歌創作,在一定程度上還是依賴修辭來完成的,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從詞語出發,抵達生活本身”。
中國女性詩人的家族敘事已經成為一種不可忽視的詩歌現象,也為廣大讀者所認同接受。重慶子衣的家族敘事,大多是在鄉土化的背景中進行的,沉重寂寥又不乏溫情。女詩人微紫說,子衣的詩歌是對疼痛的撫摸,對生命黑暗的救贖,對塵世苦難的超脫。詩評家霍俊明說,子衣的詩歌往往帶有強烈的挽歌性質,更帶有與詩人的經驗和想象力密不可分的陣痛與流連。
好詩究竟是怎樣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至今尚無統一標準。重慶子衣說:“我感覺,一首真正的好詩既簡單明了,好讀易懂,又要包容量大,既要有思想的深度,又要具有深深吸引讀者的迷人氣息。”這話道出了好詩的奧秘所在。就她這個標準,這首短詩堪稱好詩的一個范本。
[作者單位:湖北省應城市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