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一閉:“是啊是啊,昨天我發(fā)現(xiàn)你的枕頭底下壓著5萬塊錢,我以為你背著我干壞事了呢,就……就……”
一路上,該死的車鏈子掉了無數(shù)次,我就得一次次點頭哈腰去“哄”它。昏暗的燈光下,我像一只斗敗的大公雞,感覺倒霉又窩囊。
好不容易挨到家想對妻子訴苦,卻發(fā)現(xiàn)她老人家燈不開飯不做趴在床上一副抽風的樣子。
我火冒三丈:“別裝死啦!快給老子做飯去!”
妻子一骨碌爬起來罵道:“瞎了你的狗眼!沒看見老娘在哭嗎?”
然后我的妻管嚴病就復發(fā)了。我關切地問道:“怎么了寶貝兒?誰欺負你了?”
妻子也立刻謙虛地降了輩兒:“老公,今天我們局長調走了。”
我不禁嗤之以鼻:“關咱屁事!”
妻子白我一眼:“這是個好官。大家都哭了呢。”
我冷笑道:“別天真了,好官?好官怎么呆不下去了?”
妻子眼又增白了一圈:“上調你懂不懂?也難怪,上任局長調走的時候,有人在飯桌上放鞭炮,險些炸瞎那狗官的大狗眼;上上任局長調走的時候,有人把他的輪胎放了氣,氣得那狗官差點斷了氣,大家卻還是不解氣。可這個局長真的不一樣呀。”
我納悶了:“怎么沒聽你說過,有什么不一樣的?”
妻子嘆口氣道:“怎么沒說過,你聽得進去嗎?就知道整天一肚子的牢騷,對誰都不滿。”
看在她哭過的份上,我裝作洗耳恭聽的樣子。
妻子開始滔滔不絕:“這個局長剛一來就在會上說,誰也不許靠送禮送錢來買官。當時我們都以為他在暗示,于是有想法的人便手提肩扛地偷偷溜進他家。局長沉默了一段時間后再次召開全體大會,他先宣布了被提拔人員的名單,都是經考察早該提拔的對象。接著他又拿出一張名單來念,被點到的人臉都紅到了脖子根,原來是退禮單。局長最后說,‘不怪你們,這社會已被某些人帶壞了。但我在這兒一天,提拔的事兒就不用你們操心,你們只管操心自己的手頭工作就夠了’。送禮的那幾個人眼含熱淚走到臺上,那不是難堪的淚,那是幸福的淚呀。要知道,這早該屬于他們的夢想突然實現(xiàn),真是心亂跳眼發(fā)熱恨不得磕頭喊萬歲。
“我們局長手機壞了,竟然肯用一個交200元話費白贈的手機;怕那些中層領導繼續(xù)腐敗,局長便一星期開一次教育大會旁敲側擊;局長的家不在這里,卻讓家屬院的暖氣比以往更暖一些;難怪局長都調來一個月了,還有他從前的兵來給他送匾呢。但是,就是這么一位和藹可親的小老頭兒,只要發(fā)現(xiàn)誰對工作不負責任,他的臉立刻拉長;誰對家庭不負責任,他的嘴立刻發(fā)火;誰對自己不負責任,他的心立刻難安;所以他才來了半年,人們就已經又敬他又怕他了。
“大家都有房子住,唯有咱倆還在租房。局長知道后找我說:‘有困難怎么也不說呢?’我就把咱倆為你媽那病一直買不起房的事兒告訴了他。誰知第二天他就拿來了五萬塊給我,說是他和他老伴準備養(yǎng)老的錢,暫時用不上呢,先借給咱買房用。我推辭不過,心想交首付足夠了,就眼含熱淚接了過來。”
我硬著頭皮聽也聽不下去了,就支吾道:“老婆,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也哭過?”
妻子一愣:“你也哭過?”
我眼一閉:“是啊是啊,昨天我發(fā)現(xiàn)你的枕頭底下壓著5萬塊錢,我以為你背著我干壞事了呢,就……就……”
妻子的大白眼立刻圓了:“就什么呀?快說!”
我低下頭小聲說:“送給我們局長了。我想先跑個官當,然后再找你算賬。”
妻子理解能力真好:“什么人哪?!也好,你當了官掙得多了,咱的房也就不成問題了。老公,我一點兒都不怪你。”
我的聲音最后都對不起蚊子先生:“可是……可是……可是我們局長,今天被雙規(gu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