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石油市場變化對中國能源安全的啟示

梁海峰

(中國地質大學(北京)，北京100083)

今年以來，石油資源國發生了一系列地緣政治事件。蘇丹一分為二，北非中東局勢動蕩，非洲石油大國利比亞陷入戰爭狀態，位于國際油運蘇伊士運河航線的石油出口國埃及、敘利亞、也門國內大規模示威沖突不斷，石油輸出國阿爾及利亞、巴林等也有民眾集會。中東、北非、東非等伊斯蘭國家屬世界石油主要產區，原油探明儲量占全球58.7%，產量占35.8%[4]，相關國家局勢動蕩已對國際石油市場產生重要影響，給中國能源安全帶來多方面啟示。

1 國際石油供應風險促使中國加快能源供應多元化

1.1 相關國家石油生產和出口受到較大影響

利比亞油氣生產、出口中斷。2010年，利比亞原油產量7746萬t。戰爭爆發以來，利比亞油氣產量急劇下降。鑒于本國政府制裁利比亞的立場，埃尼石油、道達爾等西方石油公司紛紛終止作業。利比亞油氣田多數位于遙遠的沙漠腹地，生產基地物資供應非常困難，本國員工也紛紛撤離。目前，單井產量大約只有平時10%～30%。2010年，利比亞日原油凈出口7285萬t，85%出口到歐洲國家，主要有意大利、德國、法國、西班牙[1]。由于害怕國際制裁的影響，埃克森美孚、康菲、馬拉松等國際石油公司以及摩根斯坦利等國際石油貿易商，已停止與利比亞國家石油公司交易。目前，利比亞原油出口已中斷。

也門油氣生產、出口中斷。也門是世界中等產油國。2010年，也門石油產量1250萬t，居世界第39位，天然氣產量560萬t油當量。也門是非歐佩克石油出口國，石油產品出口額占總出口額90%以上。2010年，也門出口石油498萬t，主要銷往中國和印度，LNG出口510萬t，主要供應美國和韓國[3]。目前，也門油氣生產、出口陷于停滯。

敘利亞油氣生產受到影響。敘利亞是世界中等產油國。2010年，敘利亞石油產量1910萬t，居世界第32位，天然氣產量700萬t油當量。敘利亞是石油出口國，2010年敘利亞出口石油917萬t，主要銷往德國、意大利、法國等歐洲國家[5]。目前，由于國內示威沖突不斷，外國石油公司已撤出部分人員，生產處于維持狀態，計劃中的勘探開發投資推遲，未來可能面臨國際制裁，石油出口可能被禁止。

1.2 國際原油供應出現結構性短缺

利比亞、也門原油輕質低硫，品質很好，易于煉制。利比亞代表性的Essider原油含硫量0.39%、API 37.0，Amna原油含硫量0.17%、API 37.1；而也門代表性的Marib原油含硫量0.08%、API 35.0～49.0。兩國合計產量每日176萬桶，占全球輕質低硫原油供應的14.6%。由于擁有OPEC剩余產能的沙特阿拉伯等國以出產高硫原油為主，這部分輕質低硫原油的產量損失很難彌補。

表1 利比亞、也門原油品質

1.3 中國應加快石油進口來源地多元化步伐

北非中東供應不穩定的情況，促使中國認真審視自己的原油供應。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石油進口國，2010年原油凈進口量23460萬t，對外依存度53.8%。預計“十二五”期間對石油需求量年均增長5.3%，到2015年中國原油需求量5.30億t，預計進口原油3.33億t，比2010年增長41.7%，原油進口關系國家能源安全、經濟安全。2010年，中國原油進口國前十位中，有七個國家屬于中東北非東非伊斯蘭國家，分別為沙特阿拉伯、伊朗、蘇丹、阿曼、伊拉克、科威特和利比亞，從上述國家進口的原油合計占比超過50%(圖1)[4]。雖然從利比亞進口的原油只占總量3%，對中國直接影響有限，但北非中東乃至東非蘇丹同屬阿拉伯民族，擁有共同的語言、文化和歷史淵源，人員交流、信息溝通密切，相互影響很大。也門、巴林、敘利亞位于阿拉伯半島，也門與沙特阿拉伯、阿曼接壤，有200多萬僑民在沙特阿拉伯、阿聯酋打工[3]，上述國家局勢變化，必然對沙特阿拉伯、阿聯酋等君主制國家產生或近或遠的影響。鑒于中國原油進口高度依賴中東及非洲阿拉伯國家，如果阿拉伯半島產油國出現動蕩，勢必對中國能源安全構成重要風險。

因此，中國需要進一步加快原油供應來源地多元化的步伐。首先，中國有必要進一步加大中亞、俄羅斯等能源新興力量的石油進口。俄羅斯是世界第二大石油輸出國，哈薩克斯坦是新興石油大國，在全球石油供應體系中扮演者越來越重要的角色。俄羅斯致力于開拓亞洲市場，哈薩克斯坦與中國是重要戰略合作伙伴，且地域毗鄰，在石油運輸距離、方便程度上優于其他地區。未來需要進一步強化與俄羅斯和中亞地區的石油合作，提高在中國石油進口總量中的比例。其次，中國有必要進一步加強與西非能源合作。近年來，西非在中國石油進口中所占份額明顯提高，尤其是安哥拉，石油產量1/3輸往中國，中安能源合作基礎良好。此外，中國與尼日利亞、加蓬等西非國家外交關系良好，石油貿易合作潛力巨大。第三，中國需要重視和南美的石油貿易合作。雖然南美地區在傳統意義上與美國關系更加緊密，向中國出口石油不多，但近年來多數南美國家左派執政，與中國政治、經濟關系不斷升溫，委內瑞拉、巴西、厄瓜多爾和阿根廷等對華石油出口不斷提升。近期OPEC公布的數據顯示，委內瑞拉原油儲量達到2965億桶，成為全球最高的國家，中委關系友好，石油貿易合作潛力巨大。

圖1 中國原油進口來源地統計(單位：百萬t)資料來源：2011年版BP能源統計。

2 國際油價高企要求中國加快石油儲備體系建設

2.1 國際油價高位震蕩，不同油種價差擴大

靜態地看，利比亞、也門、敘利亞等國石油生產、出口受到影響，尚不至于使油價完全脫軌。2010年底，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剩余日產能是500萬桶，為彌補產量損失，OPEC擴大生產，目前剩余日產能為400萬桶。就算其他的問題國家，如阿爾及利亞、埃及、巴林、突尼斯同時中斷出口，也就影響每日260萬桶的供應量，OPEC剩余產能足以應付。

動態地看，國際油價受市場對中長期供需預期的影響。由于擔心利比亞、也門、敘利亞局勢產生多米諾骨牌效應，對北非阿爾及利亞等國乃至中東沙特阿拉伯等君主政體產生沖擊，埋下長期動蕩種子，投資者對北非中東地區原油供應擔憂情緒增加，國際油價不斷攀升。2011年以來，國際基準油價高位震蕩，布倫特油價從年初的95美元/桶上升到目前的117美元/桶左右，漲幅達到23%。摩根大通預計今年第三季度原油供應短缺60萬桶/日，第四季度供應短缺可能縮窄至30萬桶/日，因此預估三季度布倫特原油價格上調至130美元/桶；四季度上調至120美元/桶；2011年全年價格從110美元/桶上調至120美元/桶。

國際原油供應的結構性短缺，導致不同油種價差拉大。一方面，重質原油與輕質原油價差拉大，其他輕油如敘利亞輕油、哈薩克斯坦KUMKOL、安哥拉原油等明顯溢價走高。另一方面，布倫特與WTI價差、布倫特與迪拜價差拉大。目前，布倫特油價與WTI價差拉大到21美元，與迪拜價差拉大到11美元。

2.2 中國應加快石油儲備體系建設

持續高速增長的中國經濟，未來對石油需求巨大，石油對外依存度將不斷升高。國際石油價格波動，將對中國能源供應產生負面影響。同時，油價高位震蕩，將增大中國資金壓力，影響國內貨幣存量，可能對國民經濟產生連鎖的不利影響。

為積極應對國際油價大幅波動的風險，中國應加快石油戰略儲備體系建設。首先，石油儲備體系可以防止石油短期供應不足或中斷，通過儲備石油的銷售和吸納，達到穩定油價的目的。其次，建立石油儲備體系后，當油價降低時及時吸納補充石油儲備缺口，在油價過高時可以釋放儲備石油，通過低吸高拋，降低因油價升高給中國能源采購帶來的損失。第三，在人為炒作、石油投機時，石油儲備可以起到維持正常政治經濟秩序的作用，為國內經濟調節爭取時間，并對炒作行為起到威懾作用。

發展石油儲備，應加快石油儲備基地建設。落實國家能源規劃的要求。中國戰略石油儲備于2003年啟動，規劃用15年時間，分三期完成石油儲備基地的建設。第一階段為2004～2008年，在鎮海(浙江省寧波市)、岱山(浙江省舟山市)、黃島(山東省青島市)、大連(遼寧省大連市)四個沿海地區，建設第一批戰略石油儲備基地，總規模1640萬m3，可儲原油約1400萬t。第二階段為2008～2010年，建立八個石油儲備基地，分別位于廣東湛江和惠州、新疆鄯善和獨山子、甘肅蘭州、江蘇金壇、遼寧錦州及天津等地，規劃庫容2680萬m3，可儲原油約2300萬t[7]。第三階段為2010～2015年，規劃庫容為2680萬m3。未來還準備建設一座庫容700萬m3的大型地下石油儲備設施。具體實施情況，2008年底一期四個基地建成，并完成原油收儲，平均成本58美元。目前二期基地部分建成，中國的石油戰略儲備能力達到36天左右進口量水平，與國際能源署規定的90天“達標線”差距甚遠，而美、日、法、德等發達國家的石油儲備量已分別達到158天、169天、120天和96天的石油進口量[6]。因此，必須大力貫徹國家能源規劃，加快石油儲備基地建設，盡早達到90天的OECD安全期限儲備容量，擇機完成收儲。

發展石油儲備，應完善石油儲備運營管理機制。中國石油儲備采取以政府戰略儲備為主體、以企業商業儲備為補充的國家石油儲備體系。目前，政府戰略儲備由政府承擔費用，企業代為運營，商業儲備的主要形式是政府向企業招標租用倉儲設施。未來，應進一步豐富完善石油儲備體系，參考歐美和日本經驗，建立國家戰略石油儲備、地方政府石油儲備、國有石油公司商業儲備及其他中小型公司石油儲備的四級架構。目前，中國石油儲備資金主要來源于國家財政撥款，隨著中國石油進口量增長，石油儲備將不斷提高，儲備費用將對國家財政構成壓力，應當創新機制，多種渠道引入資金，把石油儲備真正運營起來，減輕國家財政負擔。

發展石油儲備，應強化國際間合作。在軟硬件達標前提下，力爭早日加入IEA，建立有效的預警應急體系，通過IEA統一協調和具體操作，進一步形成石油進口國之間的國際合作，共同抵御油價波動的風險。

3 國際石油航運風險要求中國重視能源運輸安全

3.1 國際原油航運風險加大

埃及、也門在國際石油航運中的地位非常重要。埃及掌控蘇伊士運河，目前國內局勢遠未平穩。也門在亞丁灣北岸，俯視曼德海峽，控制著國際海運非常重要的亞丁灣-曼德海峽-紅海-蘇伊士運河-地中海航線的印度洋入口。上述航線油輪平均運量370萬桶，是非洲原油運往中國的重要通道。近年來，索馬里海盜叢生，航線不再太平。一年來，30萬t VLCC以上級別的大型油輪被劫持三次，其中包括世界第二大油輪沙特阿拉伯“天狼星號”。也門與索馬里隔海相望，人員交往密切。目前也門已臨近內戰邊緣，統一才二十年的國家重新面臨四分五裂，一旦戰亂，滋生眾多也門海盜，與索馬里海盜南北呼應，亞丁灣將成為海運危途，國際油運航線將更不安全。

3.2 中國應強化石油運輸安全措施

中國進口石油運輸有海運、管道運輸和鐵道運輸三種方式，其中海上油輪運輸為主要方式，油運航線多經過重要的海上戰略通道，除曼德海峽外，還有霍爾木茲海峽、馬六甲海峽等，都是戰爭或海盜高風險區。為規避石油海運風險，建議采取如下措施：

1)加強石油運輸船隊建設，大力發展中國自有的大型油輪船隊。國際上以本國船隊承運進口原油的份額來衡量進口石油運輸安全性，一般而言，至少40%進口原油由本國船舶承運才算相對安全。目前，中國船舶只承運中國進口原油份額的10%，其余90%依賴海外油輪公司租船承運，當遇到戰爭、恐怖襲擊、海盜侵擾等風險事件時，外國油輪很難與中國政府、中國海軍密切配合。應鼓勵中國船東訂造大型油輪，加快VLCC型原油運輸船型的發展，承擔起運輸進口原油的重任。中國政府、中國海軍、中國石油企業、中國船運公司密切協作，提升石油海運的安全管理水平。在不影響船期的情況下，采取繞航等措施，盡可能遠離海盜活動區域，如己駛入海盜區內，要保持全速航行，以縮短在海盜區的航行時間，減少遭遇海盜機率，防范海盜登輪。建設可控制的石油運輸船隊，有助于提升應付突發事件的能力，是提升石油運輸安全的重要途徑。

2)加快運輸方式多元化，大力發展管道運輸。管道運輸兼具運量大、安全性高的優點，是規避海運風險的重要替代手段。目前，輸送中國進口油氣的主要管線，包括中哈石油管道、中亞天然氣管道、中俄石油管道，在建的有中緬油氣管道。中哈石油管道西起哈薩克斯坦西部阿特勞，橫穿哈全境，經阿拉山口到達中國新疆獨山子，總長3088km，運營初期年輸油1000萬t，2010年升至2000萬t。中哈兩國陸上相連，與海上運輸相比更安全便捷。中國應積極推動“亞洲石油大陸橋”設想的實施，促使哈薩克斯坦的輸油管道向中東延伸，早日與中東地區石油管網對接，屆時非洲、中東原油不必經過蘇伊士運河、曼德海峽、馬六甲海峽，直接由管道輸往中國[8]。中俄石油管道起自俄羅斯遠東管道斯科沃洛吉諾分輸站，至于大慶末站，中國境內全長927km，設計年輸油量1500萬t，最大年輸油量3000萬t，將貸款換石油項下的俄羅斯石油源源不斷運往中國。中緬油氣管道起點是緬甸西海岸的皎漂市，終點為云南昆明，全長2300km，設計年輸油能力2200萬t，中國應高質高效建成中緬油氣管線，使部分中東原油不必途徑馬六甲海峽，直接上岸輸送中國西南。強化管道建設，發展管道運輸，是提升石油運輸安全的有效途徑。

[1] 梁海峰. 制裁解除以來的利比亞油氣國際合作[J]. 國際石油經濟，2010(3)：43-51.

[2] 于鵬. 國際石油貿易流向與中國石油進口的優化策略[J]. 對外經貿實務，2010(9)：7-10.

[3] 梁海峰,等 .也門石油國際合作風險和機遇[J]. 國際石油經濟，2010(10)：32-40.

[4] 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2011[M].2011.

[5] EIA. Country Analysis Brief：Syria[M]. 2011.

[6] 楊奇志. 國際石油價格波動應對對策研究[J]. 現代商貿工業，2011(2)：94-95.

[7] 費明明，趙鵬大，陶春. 中美戰略石油儲備的比較研究[J]. 中國科技論壇，2011(2)：143-147.

[8] 趙媛，嵇昊威. 中非石油合作之石油運輸通道研究[J]. 廣東社會科學，2011(2)：2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