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遜筆下的“東方諾亞方舟”——大瓦山

撰文/朱仲祥 攝影/張兵、周華宏、艾安清、魯云鵬、胡宗義

從峨眉山上眺望大瓦山，常見它在茫茫云海中依稀的身影，平坦的山脊，壁立的山崖，傲然矗立在云濤霧浪之上。

1930年6月30日，英國植物學家、探險家歐內斯特·亨利·威爾遜（Emest Henry Wilson）從嘉定（今四川樂山）出發，經過6天的艱苦跋涉到達大瓦山下的大天池。大瓦山的奇特讓威爾遜驚嘆不已：“從峨眉山頂望去，大瓦山像一只巨大的諾亞方舟，船舷高聳在云海中……”

大瓦山在峨眉山以西的四川樂山市金口河區永勝鄉境內，海拔3236米，與峨眉山、瓦屋山成三足鼎立狀，三山為一脈相承的“姐妹山”。

我們乘車從大渡河谷盤旋而上，剛鋪的柏油公路不再顛簸，車輪在腳下發出歡快的沙沙輕響。漸漸地，山更深路也更彎起來，海拔也逐漸增高，車里的儀表顯示，海拔已經升到1000米以上。回望大渡河谷，洶涌的河流就成了彎曲曲亮晶晶的一線。透過車窗向遠處眺望，一片蔥綠之后是一片黛藍，入眼的山峰高低起伏重重疊疊，好似騰躍著無數綠色的蛟龍。云霧在山間舞蹈著，時而長袖當空，時而裙裾拂地，舞姿翩躚，如詩如畫。

在我們癡癡眺望的當兒，雄峻的大瓦山忽然出現在群山之上，出現在依稀的云海之上。平直的山脊，壁立的山崖，浮動的云海，碧藍的天空，大瓦山正如探險家亨利·威爾遜所言，恰是一艘永不沉沒的“東方諾亞方舟”。同行的專家介紹說，大瓦山山體分為兩層，下部是普通的石灰巖，上部則是被稱為“峨眉山玄武巖”的火山巖。在壁立的絕壁之上，二者顏色分明，石灰巖呈淺灰色，火山巖呈暗褐色，而“峨眉山玄武巖”構成了大瓦山絕壁最精彩的部分，它那層層疊疊的構造，是遠古的火山一次次噴發時，一層層堆積的火山熔巖流和火山灰依次堆疊的反映。

小車繼續在盤山路上盤旋，海拔在繼續增高。不久后我們看見，在雄峻的瓦山腳下，有一片寬闊的水域映入眼簾，湖水在群山懷抱中閃爍著粼粼的波光。這就是瓦山腳下五連池（又叫五彩池）之一的大天池。大天池是五連池的第一個天然湖泊，也是海拔最低的一個湖泊。當然，說是湖泊也許小了些，占地不過百余畝，但她有湖的千重碧波，有海的坦蕩胸襟。平靜的湖面上波浪千疊，湖水如眼睛一般藍得純凈。它用藍藍的寬寬的水域，給大瓦山增添了無盡的神韻，也給這片高山濕地做了最初的無聲闡釋。一些水鳥在水面翩躚，在水草中棲息，這里顯然是它們快樂的家園和自由的天地。因為大天池海拔較低的原因，湖邊建起了不少農家小樓小院，在明麗山水的映襯下，真如人間仙境。

在大天池稍作停留，我們的越野車繼續向上盤旋。行不多久后，路的右邊突然出現了一大塊干涸的湖盆，湖盆上鋪滿厚厚的腐殖質泥土，這便是五連池中的另一個天然湖泊，只不過早就干涸了，再沒有蕩漾的湖水和翩飛的水鳥。站在這死去的天然湖泊前，你可以深刻理解什么是滄海變桑田。與它一樣干涸的還有另一個池子，就在前面一公里處，干涸的湖底沒有一點水的跡象，黑黝黝的土地上已經長滿了野草。專家們望著干涸的湖盆，也不住地搖頭嘆息。他們講，五連池的湖水和昆明滇池、西昌邛海的水一樣，都是從地下上涌的泉水匯積而成的。這兩個湖泊的干涸死亡，是因為地下河改變了流向，沒有了上涌的泉水所致。當地人告訴說，這湖床上的枯木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可以燃燒出旺盛的火苗，是大瓦山的一大謎團。

再往前攀援，就是小天池。站在小天池畔望去，大瓦山與我們僅一水之隔，但這里看大瓦山不是正前方向，相當于站在“船頭”眺望，因而顯得更加高峻，有直插云霄之感，這正應了蘇軾“橫看成嶺側成峰”的名句。山下湖水平鋪，波光瀲滟，在陽光下浮光躍金。一朵出岫之云靜靜地升起在湖水那邊，如新娘潔白的婚紗一般輕盈妙曼。我們沿小路下到湖邊，更進一步地靠近水面，才感覺這里的湖水顏色要深得多，也許湖水本身也要深得多，是那種深不可測的幽深和神秘。湖泊的右邊是上百畝綠茵茵的草甸，草甸上開滿了五彩的野花，如精心編織的地毯，與深藍的湖水構成色彩和諧的畫面。幾頭水牛和十來只當地的山羊，在上面悠閑地放牧，不時仰頭發出一兩聲歡快的叫聲。有兩位身背背簍的彝族阿妹，輕輕驅趕著調皮的牛羊，五彩的百褶裙在湖邊輕盈的綻放，如繡在地毯上的兩朵艷麗的索瑪花。我們赤腳踩在毛茸茸的草地上，腳下透著軟綿綿涼沁沁的舒服。但又不敢太深入，怕像蘇聯電影《這里的黎明靜悄悄》里的紅軍女戰士那樣，一不小心掉進草地險惡的柔軟里去。當地人指著對面湖上的一株大樹說，這株就是天池里神奇的漂移樹，它沒有固定的生長地點，常常隨了水波流向的變換或沼澤的不確定性而改變自己生長的位置。這也是大瓦山的一奇。

我們乘坐越野車向最后一個天然湖泊靠近。因這里海拔達2100多米，氣溫比山下明顯要低許多，常年有5個多月的時間被白雪覆蓋，路邊長滿了森森的高山冷杉和一些不知名的植物。在一大片近似于高山草甸的地方，在數百畝平緩的山坡上，當地人種植的藥材“川牛樨”卻在這里茂盛生長。川牛樨要3年才開一次花3年才收割一次。我們運氣好，來就遇上今年是開花和收割的年成。在這個初秋的季節，星星點點的花朵，都趕在這個季節開放，一大片的淡粉花朵，組成了花的海洋，望去如春天里成都平原上茂盛張揚的油菜花。我們剛搖開車窗，迎面就撲來一陣幽幽的花香和藥香，那一份舒心和愉悅難以言表。但隨行的朋友搖著頭說，每年五月來瓦山，滿山遍野都是盛開的杜鵑花，那才叫美呢！

帶著穿越花海的興奮，我們來到了最后的魚池。從冷杉和灌木的縫隙里望去，感覺魚池和前面的天池沒有多大差別，一樣的瓦山腳下，一樣的大小，一樣的清澈。湖泊四周長滿了茂密的植物，構成豐富的色彩和層次，倒映在碧藍的湖面上，使湖水更見幽深。但我知道，這諾亞方舟之上的原始森林那才茂密，上面生長著100多種植物和許多珍稀植物。威爾遜對大瓦山的動植物作了考察后評價道：“我在中國攀登過許多山，并進行野外植物采集，有一些山比瓦山高得多，但卻沒有發現比這里更豐富的冷溫植物，特別是開花的灌木。總而言之，由于瓦山有豐富的植物，獨特的動物，奇異非凡的地質構造，以及瓦山頂上‘壯麗堂皇的天然公園’，瓦山在許多方面都值得自然科學家去關注。”離大瓦山不遠有條白熊溝，就曾經是大熊貓出沒的地方，當地人由于不認識，便把大熊貓稱作白熊。后來因溝口修建了成昆鐵路，迫使大熊貓遠走他鄉。

湖那邊的大瓦山，更加近距離地矗立在我們面前，清晰得可以看見步行登山的小道。站在大瓦山下，任何人都會產生想往上攀爬的強烈欲望——在3000多米的云霧上，在那片平頂之上的原始森林中，到底是怎樣的魔幻世界？100年前，英國探險家威爾遜曾這樣心醉神迷地描述：“一叢叢高大的杜鵑灌木裝飾著這里，殘余的冷杉及其幼樹散布在周圍……間或有空地，上面生長著秋牡丹和櫻草……在山頂，還有小溪蜿蜒而行。”陪同的區政府工作人員告訴我：瓦山頂上的臺地周圍都是陡峭如削的懸崖，絕壁高度大約都在1600米左右，要登上山頂實屬不易。因考察活動的主題不在山上，來時沒有登山的準備，不敢貿然登山，同行者不免望山興嘆。但我卻認為，人類還是不要太多地打攪那片原始森林，就讓那里的各種植物動物，不要受到的驚嚇，自由快樂地生長。

但值得欣慰的是，當年威爾遜所見的大瓦山，如今大部分地貌植被依舊，國家級濕地公園得到批準后，大瓦山的生態保護將會進一步加強，我們將會給后世子孫留下一座生態良好、風景獨特的濕地和森林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