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華
將“消費的城市”轉變成“生產的城市”是中國共產黨在解放戰爭后期確定下來的城市管理的基本政策。①《毛澤東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428頁。而如何把上海從一個“為剝削階級服務的消費型城市”改造成“為廣大勞動人民服務的生產型城市”,更是中共在解放上海后重點考慮的問題。因此入城不久,上海市人民政府就確定了以精減上海人口為直接目標的“緊縮上海”計劃,要求將大量“消費性人口”遣送回鄉參加生產或者遣送到由國家設立的農場進行安置,使之遠離上海,不再在上海生活、消費,從而減少上海人口的“臃腫”狀態。②阮清華:《上海游民改造研究(1949—1958)》,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年,第264—266頁。隨著新中國糧食收購危機的出現,上海市糧食供應日趨緊張,市委決定繼續減少上海人口,因此在1955年開展了聲勢浩大的“動員農民回鄉生產運動”,并最終開展了一場以動員職工家屬離滬為目標的群眾運動。
1953年中共中央正式提出過渡時期總路線,要求用10年至15年的時間逐步向社會主義過渡。上海市委認為實現過渡時期總路線的目標,就是要把上海“改造和建設成為社會主義的先進城市”,為此“必須貫徹加強與緊縮上海的方針,把上海改造成為既符合于國家社會主義建設布局的需要,又能夠擔負起捍衛國防前哨的堅強城市”,而“逐步緊縮上海過多的人口,是對上海市進行社會主義建設和社會主義改造的根本問題。”③《中共上海市委關于逐步緊縮上海市人口與加強戶口管理的指示(草稿)》,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168-1-859-8。緊縮上海城市人口問題被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政治高度,成了建設社會主義大城市的戰略問題。
當時,由于糧食供應日趨緊張,上海市人民政府也必須想方設法控制上海人口規模,盡可能降低人口總數。因此上海在1955年重新提出“緊縮上海”的口號,計劃大規模動員各類人員“回鄉”,將那些“在本市無正當、固定職業而原籍又有生產生活條件的外來城鄉居民”分批動員回原籍參加生產。①《關于動員外來城鄉居民回籍生產工作的初步方案(草案)》(1955年7月2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2-10。
其實,新中國成立后農民大量進城的問題很早就引起了新政權的注意,1952年內務部社會司提醒地方政府注意農民進城問題,認為農民盲目流入城市,一旦找不到工作就只好走上流浪之路,“不僅浪費了國家許多錢財,影響社會秩序,而且給各地人民政府增加了許多不必要的困難。”②中央人民政府內務部社會司:《應勸阻農民盲目向城市流動》,《人民日報》1952年11月26日。1953年4月政務院正式發布指示,要求各地政府勸止農民進城找工作;對那些已經進城的農民,“除為施工單位所需要者外,應由所在地的人民政府勞動部門及民政部門會同工會和其他有關機關動員還鄉”;并開始限制各用人單位向農村招收工人。③中央人民政府政務院:《關于勸止農民盲目流入城市的指示》,《人民日報》1953年4月18日。1954年3月,內務部和勞動部聯合發文要求繼續貫徹政務院“勸止農民流入城市”的指示精神,并動員已經進城的農民回鄉參加生產。④中央人民政府內務部和中央勞動部:《關于繼續貫徹“勸止農民盲目流入城市”的指示》,《人民日報》1954年3月15日。這些指示的實行并不能解決農民向城市流動的問題,對于上海這個中國最大的工商業城市而言,農民的流入更加難以“勸止”,因此不得不采用更加積極的手段來處理該問題。
上海從解放初期就開始進行人口疏散工作,首先遣送了大量難民回鄉;然后又通過各種方式收容遣送乞丐、游民、妓女等到邊遠地區或大型農場進行安置,疏散了相當數量的人口,⑤阮清華:《上海游民改造研究(1949—1958)》,第264頁。但因各種原因而增加者則更多。據統計,1950年上海人口約為500萬,到1955年上半年已達720萬之多,五年時間凈增200多萬,每年平均增加40萬人之多。而新增人口中除了因工作需要正式調入上海及來滬求學者外,73.5%都是因為與上海有各種社會關系而“來滬探親、訪友、尋找職業,或做傭工、臨時工以及流動攤販等”。⑥《中共上海市委關于逐步緊縮上海市人口與加強戶口管理的指示(草稿)》,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168-1-859-8。不僅這些新增人口中的大部分成為上海準備進行遣散的對象,原有人口中亦有相當一部分被認為不利于上海的社會主義建設。市委分析認為:“在全部人口構成成分中,除人民解放軍外,屬于工業、農業、商業、交通運輸業、文教事業、機關、團體等在業人員約240余萬人,僅占總人口數的34%左右,其他被撫養人員、失業無業人員、臨時戶口、家庭婦女、中小學生、游民等共約450余萬,占總人口數的63%左右。顯然,非生產人口所占比例極大,不僅造成國家和人民的嚴重負擔,而且已成為改造上海的重要困難問題之一。市委認為:就改變上海臃腫情況的任務看,逐步緊縮上海人口和加強戶口管理是重要的關鍵問題,就壓縮本市糧食銷量的任務看,亦與緊縮人口和加強戶口管理工作密切相關。”⑦《中共上海市委關于逐步緊縮上海市人口與加強戶口管理的指示(草稿)》,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168-1-859-8。
可見,社會主義過渡時期總路線的出臺,以及糧食統購統銷政策導致的糧食危機,使得疏散大城市人口成為保證國家工業化順利進行的必要條件;而新政權為了將上海這個最大的工業都市改造成為符合社會主義建設所需要的“人民的城市”,又必須將城市中不可靠人群清理出城市,從而在城市建立起新政權的群眾基礎,因此繼續縮減上海原有人口規模成為市委、市政府在1955年的重要政策。
1955年5月份上海市委下發《關于逐步緊縮上海市人口與加強戶口管理的指示》(下文稱《指示》),要求“自1955年7月至1956年6月一年之內,由各區包干負責,疏散本市人口80萬至100萬人。”當時市委明確規定不僅要“有步驟有計劃地動員外來農民回鄉生產”,也要“積極動員本市勞動人民到全國各地參加國家各項建設”,同時還要“強制收容和遣送本地游民和其他危害社會治安分子回原籍或至其他省區進行勞動改造。”①《中共上海市委關于逐步緊縮上海市人口與加強戶口管理的指示(草稿)》,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168-1-859-8。
在《指示》中市委明確規定了遣散條件:一是“自1953年流入本市、無正當的固定職業、依靠政府救濟、原籍有生產條件可以回鄉生產的農民,均應動員回鄉生產”;二是“對在本市經常依靠救濟、原籍無生產資料、本人可以勞動生產者,應取得原地政府協助動員回原籍生產”。同時為了有效推進動員遣散工作,《指示》順帶提出要讓工人、職工發揮榜樣作用,“動員返鄉后有生產條件的家屬回鄉生產,為全面展開疏散人口工作樹立榜樣。”②《中共上海市委關于逐步緊縮上海市人口與加強戶口管理的指示(草稿)》,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168-1-859-8。
后來隨著形勢的變化,為了減少上海人口帶來的壓力,市委在加大疏散人口離滬的舉措中不僅要求動員新近來滬的農民回鄉,而且開始將工人家屬作為動員的主要對象之一,而不僅僅是出于樹立榜樣之需要。7月2日上海市委辦公廳出臺《關于動員外來城鄉居民回籍生產工作的初步方案》規定動員的對象包括五類,其中第三類即為“機關、部隊、團體、企業、學校的員工家屬,原在農村或其他城鎮從事生產,回籍后仍有生產條件者,或具有勞動力,可以回籍生產者,或雖不能從事生產,但可以回籍生活者”;第四類為:“由外地吸收來滬的傭工、保姆、臨時工原籍有生產生活條件者。”③上海市委辦公廳:《關于動員外來城鄉居民回籍生產工作的初步方案(草案)》(1955年7月2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2-10。該方案明確要求動員上海各機關、企業、工廠、學校等職工家屬及其傭工、保姆等回鄉生產,比市委5月《指示》規定的范圍有所擴大。
上海市民政局具體負責執行市委下達的緊縮上海人口政策。7月15日民政局制定《關于動員農民回鄉生產工作的方案》,該方案規定“凡原籍有生產條件(即有土地、有勞動力)或生活條件(即在原籍有依靠或有親屬匯款供養)、必須和可能動員回去的農民,都應該大力動員回鄉生產。”在其開列的具體回鄉對象中第二類即為“機關、部隊、企業、學校員工和居民的家屬、保姆、傭工等”,再次明確要求將機關、企事業單位員工家屬動員回鄉,以便緊縮上海人口、減輕上海各種負擔。該方案還規定“各機關、部隊、學校、企業應在7月25日左右,做好內部動員工作,并訂出具體計劃貫徹執行。”④上海市民政局黨組:《關于動員農民回鄉生產工作的方案》(1955年7月15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2-10。民政局將動員職工家屬回鄉的任務分發給了各具體單位,為大規模開展全市動員工作準備了條件。
然而,許多人千方百計、歷盡艱辛才來到上海,上海又怎么能夠動員他們放棄城市重新回鄉呢?實際上,上海市委、民政局在制定政策時對此問題有充分認識,因而也在政策的制定及執行中采用了許多動員策略。
策略之一是強調舊上海留下的種種畸形發展的弊端,以此表明緊縮政策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在人民政府眼中,舊上海是帝國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罪惡之都,集聚了大量為統治階級腐朽生活服務的各類人群,因此需要徹底清理整頓和改造。“上海過去是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基礎上畸形發展起來的不合理的城市,臃腫龐大,對國家的社會主義建設和國防安全都有很大的不利。”⑤《中共上海市委關于逐步緊縮上海市人口與加強戶口管理的指示(草稿)》,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168-1-859-8。當然,“這種人口臃腫的不合理狀況主要是舊社會遺留下來的,但上海解放后還沒有完全改變。”實際上1950年1月普查時上海人口是502萬,到1955年7月已經達到699萬(不包括軍隊),凈增加197萬人,其中自然增加約90萬,遷入與遷出相抵增加100余萬。⑥上海市民政局黨組:《關于動員農民回鄉生產工作的方案》,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2-10。很明顯,解放以后上海人口仍在迅速增加,并非完全是舊社會遺留下來的問題。市委強調“上海是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基礎上畸形發展起來的,形成了工業過分集中、人口臃腫等不合理狀況”,而這種狀況“對于國家社會主義建設和國防安全都有很大的不利。”①《市委關于加強本市戶口管理與逐步緊縮人口的指示》,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2-10。市委認為舊上海是罪惡的;但它又是現代工業集中的大城市,新政權不得不對它加以利用,并依靠它來推進內地和全國的工業化水平,因此必須對上海進行徹底改造,減少上海“消費性人口”,凈化上海人口環境,使之更好地為國家社會主義建設服務。
策略之二是反復宣傳農村發展的重要。市委認為土地改革以后農村進入了發展的新時代,尤其是隨著過渡時期總路線的公布,農業社會主義改造逐步進行,農村成為美好、純潔的地方,農民是光榮的代表,從事農業生產是光榮的勞動。“必須認識到新中國農村的面貌和解放前已經有了根本的變化,目前農村正大力開展農業互助合作運動,積極發展農業生產合作社……今天,蘇聯農村的幸福生活,就是我們的活榜樣。”“每個人都必須認識到,勞動是勞動人民的光榮傳統,是新中國公民的美德之一……農業生產是我國社會主義建設不可缺少的光榮的事業,沒有農業的相應發展,離開了農業生產的積極支援,我們的社會主義工業化事業是不可能實現的。”因此,“只有不勞而獲、好吃懶做、光想舒服、不愿艱苦勞動的人才是最沒有出息的。”②中共上海市委宣傳部:《關于逐步緊縮上海人口的宣傳提綱》,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59-2-105。
策略之三從受眾角度闡明離滬的意義。市委明確認為動員農民、家屬回鄉,不僅是緊縮上海的需要,同時更是幫助流入城市的農民早日擺脫困境、愉快還鄉的必要措施,也是鞏固工農聯盟的需要。農民盲目流入城市,很多人因無法找到工作而流落街頭或寄人籬下,或者依靠親友生活,不僅增加城市負擔也增加了親友的負擔;政府動員農民回鄉實際是為了“幫助農民”、為了幫助階級兄弟早日擺脫困境。“耽在上海混日子,還是回鄉種田好”③許孝云:《還是回鄉種田好》,《新民晚報》1955年8月19日。之類口號,就是要極力吸引農民回鄉。民政局明確要求職工家屬認識到“回鄉生產是本身的長遠利益與國家利益的結合;留在上海生活不穩定,依賴親友幫助或指望政府救濟都不是根本辦法。”④上海市民政局:《關于動員外來農民回鄉生產工作的幾項規定》(1955年4月27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2-10-16。工農聯盟是新政權的基礎,工人階級在城市里努力生產以便早日實現國家的工業化,農民自然應該早日回鄉生產,作為工人階級的家屬,就更應該考慮工人的困難,主動回鄉生產,既減少工人的負擔,也為國家工業化作出自己的貢獻。只有工農緊密結合,工農聯盟才能鞏固,美好的社會主義社會才可能早日到來。
當然,市委、市政府的這類策略性考慮必須跟實際動員措施結合起來才會產生效果。來到上海的農民,絕大多數都是因為在農村里遇到災荒或者無法生活才來上海,政府宣傳中所提到的“美好事物”到底如何,他們心里其實是最清楚不過的;對于那些工人家屬來說,回鄉更是難以接受,他們以為是作為新政權的主人來到上海,結果卻被告知不能在上海生活,必須與自己的父母或者妻子或者丈夫或者孩子分開,作為職工或工人家屬他們不能跟自己的親人一起享受城市生活,他們必須回到農村參加農業生產,或者即使不能勞動也不能生活在上海,而必須回鄉下居住、由親人匯款接濟生活。因此這一政策如何真正得以貫徹執行,仍然需要進一步的探討。
1955年7月21日上海市委批發了民政局制定的《關于動員農民回鄉生產工作的方案》,⑤中共上海市委批發上海市民政局黨組《關于動員農民回鄉生產工作的方案》(1955年7月21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A45-1-1。29日市人民委員會第六次會議討論并通過該方案,正式作為政府文件下發各區、各單位執行。⑥《上海市人民委員會舉行第六次會議通過關于動員農民回鄉生產的工作方案》,《文匯報》1955年7月30日。實際上,自當年四五月份開始,上海市各單位已經在開始著手進行人口的疏散工作,這些后續的會議討論和通過工作方案的步驟,只是在履行一下政治程序和手續而已。在上海市委、市政府的統一部署下,一場轟轟烈烈的動員農民回鄉的運動在全市范圍內廣泛發動,不僅各區街道、里弄以及水上河道等地方都掀起動員農民回鄉生產高潮,①動員農民回鄉問題牽涉面更廣,筆者將作專門討論,本文僅就其動員對象中的特殊群體——職工家屬等進行分析,以探討此問題的特殊性。各個機關、學校、工廠、企業也紛起響應市委號召,在本單位各部門中開展疏散人口尤其是疏散本單位職工家屬、保姆、傭人等回鄉的工作。根據市委和市民政局的統一規定,各單位首先成立專門的領導班子,再在本單位召開各級會議進行宣傳動員工作,然后再號召黨團員及積極分子帶頭響應黨的號召,并開始分頭調查摸底,為最后的動員離滬做好準備。
在此之前上海市委于4月初曾下發指示,要求各部門動員那些“家有土地、從事主要或輔助農業勞動、來滬后無固定職業、立足未穩的農民”回鄉,市民政局隨后在4月份動員了21000余人回鄉;②上海市委:《關于動員外來災民、農民還鄉生產工作的指示(初稿)》,(1955年4月2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2-10;上海市民政局:《關于動員外來農民回鄉生產工作的幾項規定》(1955年4月27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2-10;上海市委政法辦公室:《動員外來農民回鄉生產工作情況報告》(1955年4月27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10-22。市交通局則準備動員1000名三輪車、人力車車工回鄉生產;③上海市交通局人力車三輪車管理所:《動員人力車、三輪車車工回鄉生產計劃》(1955年5月4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7-2-217。水上區公安分局亦動員1400多船民回鄉等。④上海市公安局水上分局:《關于動員常熟農民船農民回鄉生產工作的情況簡報》(1955年5月12人),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A80-2-117。7月底政策公布后,各區各部門更加大了疏散人口工作的力度,由民政部門主持的游民、妓女收容遣送工作也在1955年突然躍進,計劃將在一年內收容10萬游民、妓女并遣送出上海。⑤阮清華:《上海游民改造研究(1949—1958),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年,第113頁;阮清華:《建國初期上海廢娼運動再認識》,《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4期。各單位更是紛紛響應黨的號召,在本單位掀起動員家屬回鄉高潮。以下舉幾個具體例子說明。上海市第三重工業委員會訂出計劃,擬動員所轄機關、工廠、企業職工家屬6000人回鄉,并要求“各廠訂出分計劃,以保證這個計劃的實現。”⑥中共上海市第三重工業委員會:《關于動員農民回鄉生產工作計劃》(1955年8月1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A45-1-160-6。上海市第二輕工業委員會所屬62個單位上報了更加詳細的調查和動員方案,“在滬職工家屬能動員返鄉有5760人,其中直系家屬占50%。71個單位的集體宿舍住有1070戶職工,在滬家屬4400人,能動員返鄉的有324戶,969人”,即能動員離滬的家屬約為22%。⑦中共上海市第二輕工業委員會辦公室:《關于緊縮人口的情況與打算》(1955年7月20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A50-1-82-1。
根據第二輕工業委員會的重點了解,“正泰橡膠廠全廠職工3184人,調查的2805名職工中在滬家屬有9082人,其中常住戶口有8481人,臨時戶口有490人,沒有戶口的有111人,在常住戶口中,解放前原住滬地有3264人,其他為解放后陸續來滬。”另外“中央口琴廠職工共210人,在滬居住有65戶,有家屬173人。”平均每個職工有3個左右家屬在滬共同生活。中央口琴廠“可能動員返鄉的有37戶106人。占該廠在滬家屬人數62%。”⑧中共上海市第二輕工業委員會辦公室:《關于緊縮人口的情況與打算》(1955年7月20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A50-1-82-1。
就我們收集到的第一輕工業委員會所屬60多個企業動員農民回鄉計劃可以看出,絕大部分企業都按照市委要求在各自單位發起動員工作,并且制訂了非常詳細的回鄉計劃,大部分單位都調查了本廠職工家屬、保姆奶媽的數量、來滬時間、原籍家中生產生活情況、是否可能被動員回鄉以及具體回鄉的名單、時間、原因等。
市委、市政府的政策雖然一直在強調動員農民(包括職工家屬)回鄉要“貫徹自愿原則”,“防止可能產生的強迫命令作風和任何粗糙的工作方法”;但又同時強調“必須反復進行動員。”⑨上海市民政局:《關于動員外來農民回鄉生產工作的幾項規定》(1955年4月27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2-10-16。因此動員開始后,各企事業單位都組成了專門的領導班子負責疏散人口工作,在了解到某些職工家里有家屬后,工作人員不斷上門“動員”,甚至直接把船票、車票送到家里,有些還把三輪車都開到家門口準備幫家屬搬行李,甚至以停止供應(糧油)相威脅或先將其戶口遷移證打好,責令家屬離滬。①《江蘇省民政廳報省政法委、省委文件》(1955年9月10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有些家屬在座談會上一經表示愿意回鄉,“派出所立即限期辦理遷出戶口手續,糧食部門亦跟著限期停止糧油供應,有棚戶的即動員拆房子。”②《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8月27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動員任務一旦下達,各區各單位除了執行別無選擇,閘北區委書記在接待江蘇省訪問團時亦抱怨:“上級決心很大,任務壓得緊,在市委開會時,各區都要向市委拍板。”因而各區對街道、各黨委對對口單位都是層層壓任務,基層干部為了完成任務,只能不斷擴大范圍,動員手段更是無所不用。③《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8月27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
因此隨著全市動員工作的開展,很快就形成了外來人口的離滬高潮。民政局原計劃在1955年第三季度動員25萬人回鄉,而自7月1日到8月25日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上海已經發放回鄉證明280711張,其中“絕大部分已經動身回鄉”,遠遠超過了整個第三季度的計劃動員數。而且回鄉人數越來越多,8月1日、2日每天回鄉人數不過千余人,到8月3日、4日以后每天增加到四五千人,8天后每天離滬人數更是達到一萬四五千人,最多的8月15日一天回鄉人數就超過了2萬人。如此多的人集中回鄉,不僅給上海交通運輸、糧食供應等方面帶來了諸多問題,也給江蘇、浙江等回鄉家屬與回鄉農民的安置大省制造了諸多麻煩,因此市委不得不決定全市動員家屬與農民回鄉工作自8月19日起暫停一個半月,在解決一些實際問題后繼續進行。④《本市動員農民回鄉工作概況》,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2-2-10。整個1955年下半年上海市人口辦公室、勞動部門、公安部門、民政部門等都積極投身于緊縮上海計劃之中,當年疏散人口60余萬⑤上述四部門在1955年疏散上海人口643566人(《1955年上海市各部門疏散人口統計表》,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B168-1-512)。,其中被動員回鄉的主體是農民,還包括大量被動員的機關、學校、工廠、企業等單位的職工和工人的家屬。
由前文敘述可知,上海市委最初明確規定疏散對象是1953年以后來滬之農民;市委辦公廳制訂的工作計劃就將動員對象擴大到了來滬的職工家屬;市民政局亦將1953年以后來滬之農民及職工家屬作為動員疏散回鄉對象。而在實際操作過程中,各級政府機關和工廠、企業更一步步將動員對象擴大,不僅1949年以后來滬的家屬被動員回去,即使是那些1949年以前、甚至是晚清即已經來滬之家屬,亦成為被動員對象,江蘇省的一份調查結果顯示“上海動員回鄉的解放以前去上海的就占60%以上。”⑥《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8月27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這些人當然是擁有常住戶口的居民,還有一些在1949年5月以后來到上海以后也取得了上海常住戶口,但是在這次動員中也被當成農民要求回鄉。
而且所動員離滬的職工家屬大多都是夫妻、子女或其他直系親屬。前述中央口琴廠“在能動員的職工家屬106人中,有子女瞻養父母者14人,夫妻關系居住滬地有26人,有兒女57人,親屬9人”。即使能動員部分家屬回鄉,也大多是夫妻、子女,其“人數占比50%以上”。⑦中共上海市第二輕工業委員會辦公室:《關于緊縮人口的情況與打算》(1955年7月20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A50-1-82-1。
在第一輕工業委員會所屬的國營542廠中,“解放后來滬的職工家屬1508人,其中夫妻和子女關系者911人,占總數的60.38%,其他是父母或兄弟姊妹的373人,占總數的24.75%。”根據該廠調查情況,“預計第三季度離滬人數為313人,其中屬于夫妻關系的71人,屬于父母關系的44人,屬岳父母20人;第四季度動員169人,其中直系親屬97人,保姆奶媽81人,其他1人。”⑧《國營五四二廠動員農民回鄉初步意見》,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A49-1-84。兩次動員的人數占職工家屬總數的32%,其中直系親屬人數占被動員人數的48%。上海市醫藥器械廠解放后來滬職工家屬及保姆499人,其中夫妻關系300人,占60%,其他主要為職工父母或子女,兩者相加直系親屬總共364人,占73%。①上海市國營醫藥器械廠委員會:《關于動員職工家屬回鄉計劃》,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A49-1-84。
可見,各工廠動員離滬的家屬絕大部分都是與職工關系非常密切之直系親屬,而且絕大部分本來就是一家人,卻不得不面臨城鄉兩別、異地分居的局面。

第一輕工業委員會所屬企業動員家屬回鄉計劃表(部分)
雖然保姆、奶媽等總是第一批被動員離開,但最終被動員走的人中大多數還是夫妻、子女或者父母。上表列出的五個單位,保姆等只占職工家屬的8%多一點,直系親屬占了職工家屬的70%以上;被列入第一批動員回鄉的家屬占35%,雖然很多保姆無法立即被動員回鄉,但隨著第二輪運動的到來,這些人最終基本都將被動員離滬。由于動員職工家屬回鄉是與動員農民回鄉一起進行,大多數數據都是放在一起進行統計,因此我們不知道最終有多少職工家屬被動員回鄉,但上海在1955年疏散的60多萬人口中,職工家屬具有相當的比重則毋庸置疑,而且此項運動在暫停一段時間以后,于1955年底繼續進行,一直持續到1956年、1957年,上海大多數機關、企業、學校、工廠職工的外地家屬以及很久以前屬于外地的家屬大部分被動員離開上海回到原籍地或祖籍地。
上海市委為了堅決疏散外來農民、家屬離滬,專門邀請上海外來人員最多的江蘇省、浙江省民政廳派工作組來滬協助疏散工作。上海與江浙兩省就疏散農民(包括職工家屬)回鄉的范圍、標準等問題達成了原則意見,但實際上是三方就上海的方案進行微調,對于江浙提出的具體意見上海大部分未予采納。“上海市委對江蘇省委的建議除了傭工、保姆在職的不動員外,其余均未予采納。至于上海市各區實際執行的情況則不僅沒有按照上海市委的范圍標準,而且大大超越了范圍。”②《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8月27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
原本上海發動的是“動員農民回鄉生產”,所以江浙兩省堅持只能動員解放后甚至是1953年以后來滬的農民回鄉,但上海市委書記陳丕顯、副市長宋日昌多次找江浙兩省代表團開會,強調:“動員對象不一定只限在農民成分;時間不一定限在土改以前或五四年以后等;回鄉的條件是有當時當地農業人口每人平均所有土地的一半以上,或土改時雇貧農每人平均所有土地的半數以上;沒有房屋的,上海擬撥款補助解決;有無勞動力亦不強調作為條件之一。”江蘇省方面試圖貫徹行業歸口原則,即原屬于上海各工廠、企業,以及其他所謂淘汰行業的工人、職工應該由上海自行解決其就業問題,但上海要求凡在原籍有土地有生活條件者均應由各口辦理好解雇退職手續,動員回鄉,如“解雇員工、退職員工、商販、服務性行業、搬運業、鐵路航運業及其他行業解雇退職以及失業工人均屬之。”也就是將絕大多數失業工人、解雇人員等都要動員回鄉,上海認為“不如此則疏散人口的出路就很狹。”①《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8月27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
為了保證回鄉農民確實家鄉有土地有生產生活條件,江蘇省建議先由上海提出擬回鄉者名單交給江蘇省,由江蘇省下發給各地基層組織進行詳細調查后確認并由擬安置地同意后再動員回鄉,以免回鄉人員因無法生活再次倒流并減少安置方面的困難。上海同意開名單,但堅決不同意需原籍地同意。②《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8月27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上海也知道安置工作很困難,雖然一再強調自愿原則,但在實際工作中基層干部只能通過各種手段動員農民和職工家屬,“有田有地回蘇北,沒田沒地到東北,調皮搗蛋到西北”;“沒得田找合作社,沒得錢有貸款,沒得吃找政府”;“不回家不是好人,是好人為什么不回家?”③《江蘇省民政廳黨組報政法委黨組并省委》(1955年9月10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上海方面對動員難度早有了解,因此不肯少許通融,“不能細看,如果那樣算細賬,則上海一個也不能動員。”④《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9月底),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正是由于上海頑強堅持按照自身方案進行動員,江浙兩省別無他法。江蘇省干部不由驚呼“如何動員居滬人口離開上海似乎倒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嚴重的問題倒是在接受安置的一方面。”⑤《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8月27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
江蘇省的安置何以會困難呢?無疑是因為動員回來的人本身缺乏生產生活條件。首先是缺乏土地等基本生產資料。一方面上海的動員標準過低,江蘇很多地方地少人多,農民完全依靠土地無法維持基本生活,因此才會有大量農民離鄉赴滬;而上海的標準是只要居滬人員在家鄉擁有的土地達到當時當地人口平均土地的一半或土改前貧雇農平均土地的一半就要動員回鄉生產,而這些土地是無法養活一家人的。對于那些沒有勞動力的家屬來說,耕種這些小分量的土地還要支付雇工工資,則生活無疑更加困難。而且即使是如此之低的標準也沒有很好貫徹,江蘇省的調查顯示,回鄉人口擁有的土地數有半數低于當地平均數,其中不夠維持生活的很多。江都縣三墩鄉每人僅有1.27畝土地,但在回鄉38戶50人中一半以上的人土地低于當地平均水平的70%,最少的只有0.29畝地,根本無法維持生計。樊南鄉回鄉人口中土地數低于當地平均水平70%以下的有37戶161人,占回鄉戶數48.4%和總人數的43%,“土地太少,人口又多,加之回來的人部分還不能生產(很多家屬缺乏農業生產技術或勞動力),因而困難很大。”⑥《江蘇省民政廳黨組報政法委黨組并省委》(1955年9月10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
其次是缺乏房屋、勞動力等。很多家屬因為缺乏勞動力無法在家耕種土地和撫養孩子才去上海與丈夫或家人一起生活,因此動員她們回鄉就必須給予救濟才能生活。無錫縣秦港等三個鄉回鄉100戶150人,其中“屬贍養對象如家屬、學生即占63.6%,至少26%需要給予救濟”。⑦《江蘇省民政廳黨組報政法委黨組并省委》(1955年9月10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上海水產公司解放后來滬職工家屬包括奶媽等1738人,有房有田者742人,約為43%,無房無田的437人,占總數的25%多,其他為情況不明;整勞力573人,約為33%,半勞力177人,約為10%,無勞動力的988人,占57%。⑧《國營上海水產公司第三季度動員家屬回鄉計劃》(1955年7月18日),上海市檔案館藏,檔案號A49-1-84。這些人動員回鄉后生活立即陷入困境。而所謂有房有田者中也有很多僅僅是“有”而已,數量很少,無法依靠土地維持生活。回鄉家屬中勞動力僅1/3,2/3要依靠別人補貼或者要依靠政府救濟才能在農村生活。在另外一份江蘇省的調查材料中,上海擬在第四季度動員回鄉的蓬萊區96戶農民和家屬中,“回去基本可以生活的”只有52戶,占54.2%,其他為“地少人多無以為生的”、“土地情況不明的”、“無家可歸的”等類型占到將近一半。①張志強:《上海市蓬萊區96戶回鄉人員生活條件分析表》(1955年8月27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這些家屬回到原籍地以后,一般難以安置。
再次是離開家鄉時間太久,原籍地既無土地、房屋也無親屬可以依靠,無法安置。在被動員回鄉的家屬及其他農民中,很多人已經在上海生活了很長時間,江蘇省的調查顯示:“上海動員回鄉的解放以前去上海的就占60%以上。”②《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8月27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在前述蓬萊區的96戶401名擬動員回鄉人員中,來滬1年至5年的只有8戶26人,6年至10年的有53戶233人,11年至15年的有10戶65人,16年至20年的有3戶15人,21年至25年的有5戶18人,26年至30年的有3戶20人,31年至35年的有3戶9人,還有兩戶分別在滬44年和49年,除了3戶未統計到滬時間以外,解放后到上海的只有8戶26人,只約占擬動員總人口的6%。③張志強:《上海市蓬萊區96戶回鄉人員來滬年限統計表》(1955年8月24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其他絕大多數是民國時期即已經來上海生活,有些甚至是在前清即已在滬生活,也被當成農民動員回鄉。這些人幾十年未離開上海,對于家鄉情況一無所知。如三輪車工人陸長工在滬出生,其母在上海生活了40多年,抗戰時期陸母曾托家鄉人在老家買過6畝地,但從未耕種過。陸長工聽過工會動員報告后回家勸母親回鄉生產,其母說:“家里那塊地有毛無毛都靠不住,回家怎么生活?”④《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8月22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此類人員很多,上海工作人員只要在調查中聽說其家鄉原來曾經有過土地、房屋就當成家有土地有生產生活條件,要求其回家生產;如果沒有土地、房屋但有其他親人可以依靠也要動員回鄉,而不問實際情況如何。鎮江有個產婦,生產三天后就被動員離滬;淮安縣王玉霞懷孕已足月,也被動員離滬,在上海上船時就肚子痛,到鎮江送醫院馬上就生產了;有個小孩病了4個月未好也被動員回鄉。⑤江蘇省民政廳黨組:《關于轉送和接收安置上海市回鄉農民情況簡報》(1955年8月19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而且在動員中強迫命令的作風相當嚴重,群眾意見很大,迫使上海市下令暫停動員40天。⑥《張志強給民政廳黨組、政法黨組并省委的信》(1955年8月27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
回鄉家屬中原來有土地房屋的可以恢復農業生產,部分可以加入合作社或者互助組,其他部分則依靠農村中原來的親屬或依靠上海親屬匯款生活。另一些人則重新成為無家可歸者。而且1955年農村糧食問題也日趨嚴重,地方實際也無力接收回鄉人員,本地干部和群眾更不愿意增加就食人口,因此很多地方干部給回鄉人員開證明,讓他們重新回到上海。很多地方用已經撤銷的鄉鎮的公章開證明讓回鄉家屬重回上海或迫使其外流等。⑦《江蘇省民政廳關于外流情況的通報》(1956年7月8日),江蘇省檔案館藏,全宗號3085,長期卷,115號。許多人在上海生活了很長時間卻發現上海不是他們的家,國家社會主義建設需要他們回家鄉從事農業生產、以便支援國家工業化;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更是物非人更非,甚至到無以立足的地步,陷入到一種無以名狀的尷尬與無奈之中。
1955年上海市為了減少就食人口,不僅大力動員“外來農民”回鄉,而且將目光瞄準職工家屬,認為家屬在上海吃閑飯,或者從事其他“非固定職業”,是城市的負擔,因此要求其回原籍地生活。而在實際疏散人口過程中,從市委到基層黨組織,不斷擴大動員范圍,不僅將1953年以后來滬的職工家屬疏散回鄉,而且將新中國成立前甚至是晚清就已經來滬居住、生活的人都當成“農民”,要求其“回鄉”參加農業生產。上海作為中國最大的城市,擔負著支持新中國工業化建設的重任,而按照當時的理念,除了工業、農業以外,其他都是非生產性產業,都要盡力削減,即使是作為工業生產主力的工人階級,他們的家屬也應該回鄉參加農業生產,以便減少糧食消耗并保證城市的糧食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