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文或詞語觀察

嚴 力

詞

客戶和上帝

只有一個是動詞

空洞的詞是必須的

以便我們去言說虛無

不說也行

但必須空著

一夜成名

一些人舉著燈籠或者手電筒

蠟燭或者探照燈

尋找一夜成名的那個夜

有人甚至在白天

就把窗戶遮起來制造那個夜

其實

一夜成名的那個夜

早就有了買賣

一年就能買到365個贗品

而閏年的那個夜

要走后門

順手牽羊

趁著月圓的時候

多扛幾箱子月光回家

能源稀缺的這個世界

已經讓我們

在所有的地方都想順手牽羊

原始想法

原始的想法與夢想的差別

是在炸彈發明的前與后

航天夢 嚴力 2008 畫布、唱片、丙烯 100×80cm

之后的夢想總是飄得很高

但是無論多高

每一次軍費的增加

都能把它打下來

而與工業和科技革命

沒有瓜葛的原始想法

則像一條狗跟著我的農村

農村沒有了

但他們不知道還要回頭

感嘆

有時候我沒有敵人

有時候僅僅是路過了敵人

有時候我沒有朋友

有時候不知道我為何物

有時候自言自語

但所有的時間里

上帝不允許我看著他說話

分蘋果

兩年前

酒后的他說要分給我

一半的前途

我搞不明白

一半是如何劃分的

盡管我知道他有

三家食品加工廠

還有房產在收著租金

另有兩三個女朋友

但前途的定義有各種界定

他說就把它簡化成

在將來吃蘋果的時候

分給你一半

我說這就幽默了

因為我總是期望

生活像一個完整的蘋果

到頭來

是你分走了我的一半

他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

至今

還在笑

觀察

動物園無處不在

他滔滔不絕地對著她

講述著各種精彩的個人經歷

像一只開屏的雄孔雀

情報局到處設點

愛情殿堂的門前

總會有幾個

貌似過路的人轉來轉去

他們長著所有第三者

該有的五官

疑問處處展現

天亮了

下雨了

天亮和下雨團結起來了

但我覺得

這種團結總有點對社會不滿

野

那年我用野菜的性質

推論了野心之后

決定嘗嘗鮮

結果上了癮

幾年中生了兩個野孩子

后來他們成立了在野黨

竟然野進了政府的內閣

晚年的我

經常坐在曾經的野外

回味曾經的野味

野和不野

其實都被陽光眷顧

生活不可能更野

非人文

我在郵箱里

刪除各種商業非商業

人文非人文的電子郵件

什么是非人文

我也不很清楚

但我不小心把痛苦刪除了

留下的都有著非人文的長相

自從痛苦被刪除后

留下的幸福不知道鏡子在哪兒

也忘了所有的生活行程

晚上更是難以入眠

她拖著我進入”已刪除”的欄目

用與我上床的條件

讓我把人文復原了

我太忙

每一次潮流或

每一屆政權

壟斷了各個出入口以及

生命的各種意義之后

就開始了新的安裝

你不去嗎？

不去!

世上不以零件活著的人

本身就是一架完整的機器

可以玩自身的零件

不去也是因為

沒有人必須死于默默無聞

也沒人必須死于轟轟烈烈

泰山和鴻毛聽上去都像商標

或者

泰山聽上去要把你壓進地獄

而鴻毛聽上去要讓你飄進天堂

不去!

我哪兒也不去

我忙于獨立

忙于把 ”不去” 編成詞典

我他媽的不干了

狂風后面還有暴雨

洪水

泥石流

至于那些救援物資

更要精打細算地

留下一些過路費

要讓麻煩發作完了再說

還要看看

它與治療后遺癥的醫生們

能有什么樣的鏈接

鍵盤上從A到Z的指法

最好能找個內部的仙人指點

冷靜

是處理一切麻煩的原理

所以

不著急

韜光養晦的坐席

必定有站起來的時機

雖然我能如此地堅守壓抑

但我還是聽見了

計算機砸著自己的鍵盤說：

網速太慢

我他媽的不干了!

無奈就是無奈

繼續抄襲孔子的言論

因為他的很多要求至今也

無法落實到行為上

還要繼續崇拜新聞以內的權威

因為每天都有人來填鴨我們

這是些在電器發明之前

就設置在倒退鍵里的內容

帝王牌遙控器能為你尋找

便捷而有效的關系頻道

頻道里所有的墻都被人翻越過

信仰的統一也在日新月異

當今電子教的信徒們

甚至可以穿墻接收人心

問題是已經在教堂里了

是否還能翻墻進入別的天堂

這些日子里稀奇的不是你從

南方開來的火車上

接到了春天

也不是它花紅草綠地

布置了你家的前山后院

稀奇的是能讓石頭開花的地震

如此巨大的出行

也沒能收到事先的來電

為此流出來的汗與淚

無論什么樣的臉面

都不需要去化妝無奈

取不出來了

伊沙問得好:

兒時的那一點點單純的快樂

跑哪兒去了?

兒時那一點點單純的快樂

像碑文一樣

刻錄在物質匱乏

政治運動頻發的時代里

它

已取不出來了

那時候

僅僅一塊水果糖

就能高興好幾天

那味道比當今燈紅酒綠的

制造成本高多了

那時候的一句口號

或者幾條即興的政策

就要喂進去很多條生命

那時候

一眼望過去的祖國

不光是臉

一身全是補丁的階級針眼

山水也不例外

那時候

有性格的人

都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

一躲就是幾十年啊

他們

也取不出來了

如今

具有金錢般強勢性格的人

多了去了

不過

不依賴金錢的

那一點點單純的快樂

也取不出來了

從何時算起

食欲難以統一

胃口切出的蛋糕

總是塊狀不一

吃飽之后才發現

饑餓這個詞

永遠也不會吃飽

金融海嘯

扭曲了不少人的體型

但時尚界不信邪

依然能墊出

英雄與嫵媚所需要的曲線

算盤珠落成了建筑群

框內的小區

繁忙的滴滴答答

所處的區域大有講究

搬去之前必須把算盤抖一下

重新算一遍生活的層次

剛邁出幾步

就扭傷了方向盤

疼痛起來的罰單

不知要貼多少能讓城市

準時排膿解瘀的道路藥膏

新世紀的吃穿住行啊

以什么心情開始

有人說9.11

有人說伊拉克和阿富汗

有人說維基解密

有人說

從星期一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