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動畫系 馬新美
論“顛覆法”在影院動畫劇本創作中的重要性
內蒙古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動畫系 馬新美
Discussion on the Importance of “Subversion Approach” in Cinema Animation Script Writing
針對當下影院動畫劇本創作套路陳舊、創意枯竭的情形,本文提出一種行之有效的創作方法——顛覆法。此法在人物刻畫、細節描寫與結尾方式上所起到的作用具體表現為:1.刻畫人物,人物飽滿鮮活;2.建構情節,情節新鮮有趣; 3.設置結尾,結尾深刻有力。實踐證明,恰當合理地運用此法進行劇本創作可使影片取得不同凡響的藝術效果。
影院動畫 動畫劇本 顛覆法
縱觀皮克斯多年來無人能出其右的動畫呈現,我們無不為其具有前瞻性與指導性的新穎劇情、精美畫面所折服。然而,“架子雖未倒下,內囊卻盡上來了”十分貼切地反映出皮克斯眼下的處境是不容樂觀的,即表面的全勝掩蓋不了創意枯竭、審美疲勞等負面因素,特別是題材日趨匱乏與挖掘不力的弊端,會使今后的創作之路舉步維艱。不只皮克斯如此,其他制作公司亦如是。欲革此弊端,筆者認為采取新穎獨特的寫作手法來提高動畫劇本的劇情質量至關重要,特別是在人物刻畫、細節描寫與結尾方式上更要打破桎梏,別出機杼。其中,“顛覆法”便是一個行之有效的法寶,即跳出常規思維,打破傳統套路,給予觀眾別樣新奇與驚喜的逆向思維方法。此法在人物刻畫、情節設置及結尾方式上所起到的創新作用立竿見影,不僅大大提升了影片的觀賞效果,深化了影片主題,而且還拓寬了觀眾的認知視域,令觀眾耳目一新。
人物是劇本的靈魂,塑造人物形象是動畫片劇本第一任務,人物形象塑造得是否成功直接關系到影片的成敗,因而編劇們在創作劇本時十分注重人物形象的定位與刻畫以確保影片的可看性與獨特性。在當今觀眾口味越來越高的情況下,如果繼續炮制諸如睡美人、灰姑娘、英俊王子(或少年)之類已失去新鮮感的形象,觀眾是不會買賬的。高明的編劇秉承創新精神,以顛覆為己任,在劇本中創造出了一個個靈動鮮活不同以往的另類形象,給觀眾帶來了莫大的藝術享受。以美國動畫片《花木蘭》為例,其劇本編寫基于中國南北朝民歌《木蘭辭》,詩歌所描繪的女主人公是一個勇敢、善良、堅韌、孝順的中國古代婦女。由于人物性格比較單一,形象塑造趨于概念化,加之動畫特性不強、文化差異巨大,若照搬原著勢必導致美國觀眾難以接受與理解。編劇便從當下觀眾的審美趣味與認知水平出發,對形象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將這個原本符號化的忠孝兩全的巾幗英雄鬼馬式地轉型為活潑獨立的鄰家女孩,穿著吊帶衫,清純可愛、機敏好動是其最大的特點,充滿現代意識的她積極尋求自我價值,卻遭受著封建制度對女性的輕視與禁錮,內心深處漸漸滋生了強烈的叛逆因子,在父親真摯的慰藉與鼓勵之下,她逐漸萌發了實現自我價值的勇氣與決心。征兵之事無疑為懷才不遇的木蘭提供了寶貴的契機,于是木蘭終于擅自決定偷偷離家出走,從而踏上“替父從軍功成名就”的榮耀之路,并不是如詩歌所寫只是為盡孝道光明正大地喬裝而去,較之原著更具真實可信之感。如此手筆,人物形象自是血肉豐沛,樸實親切,無形中拉近了與觀眾的距離,極易引起觀眾的共鳴且顯得合情合理。而《怪物史萊克》中的主人公更是與傳統的英雄形象背道而馳,他面容丑陋,性情冷漠,孑孓一人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但真實的他卻是性格脆弱,心地善良,毫無惹是生非之心,更無誓死捍衛理想的豪情壯志,只是在生存環境遭到威脅之后,才被迫走上成為英雄的道路,而并非傳統的動畫片中一登場亮相就是氣度非凡、躊躇滿志的英雄人物,且外表更與英俊瀟灑不沾邊,甚至都不及普普通通的我們。這樣別有深意的惡趣定位也殃及了史萊克的紅顏知己奧菲納。因有許多經典模式珠玉在前,奧菲納時而美女時而妖怪的變身特點似乎令我們無需擔心,觀眾堅信,只要魔法解除,美人終歸是美人,然而奧菲納最終徹底變成怪物而非美女的形象設置卻是大大出乎觀眾的意料,兩丑竟是相映成“輝”。如此令人側目的另類形象與3D技術珠聯璧合,給予了觀眾別樣的感受與驚喜,使得史萊克的故事不僅緊緊攫住了觀眾的眼球,而且贏得了可觀的票房收入,可謂神來之筆。至于《馬達加斯加》中那位超級神勇老奶奶更是震撼觀眾的神經,與現實中行動遲緩、性情溫和的老嫗截然不同,這位老奶奶堪比賽車速度的迅疾狂奔、咆哮如雷式的歇斯底里、絕對壓倒獅王威風的膽量與神力,統統令人咂舌,出人意料的嶄新形象給予了觀眾莫大的欣喜與快樂,極大地滿足了觀眾旺盛的獵奇心理與豐盈的想象力。編劇們想人們所未想,做人們所未做之事,將顛覆進行到底,為觀眾呈現了諸多特色鮮明、令人難忘的另類形象,征服了早已習慣格林、安徒生童話模式的觀眾,為動畫片的視覺效果平添了無窮的魅力。
盤點全球大獲成功的動畫片,其劇本主題無外乎親情友情與愛情,故事套路陳舊單調有目共睹,早期多為“白馬王子+白雪公主”式的完美愛情,現在均是鐵打的“勵志+冒險+成才”框架,而且“正義終將戰勝邪惡”。由此造成的審美疲勞已不容忽視,尋求題材上的突破是當下的共識,然而窠臼難以跳脫又是不爭的事實。基于此,某些劇作家另辟蹊徑,巧妙地借助富有新意的情節描寫來吸引觀眾的注意力,以此點燃觀眾的欣賞熱情。事實證明,別具特色的細節打造已成為動畫片無往不勝的新銳武器,新鮮有趣的情節橋段是勿庸置疑的王牌賣點。如《蟲蟲總動員》中那條曾扮過嬰兒的肉蟲在樹上織了一個繭,它即將破繭成蝶的華麗蛻變令人充滿期待。繭破了,肉蟲卻依然保持原樣,只是在背后多了一對小如貝殼的翅膀,這對翅膀與飛行毫不相關,所起到的僅僅是一個裝飾作用。肉蟲欲哭無淚,卻給觀眾帶來忍俊不禁的驚喜,細細咂摸之下感悟頓生,原來破繭成蝶并不是永恒的定律,就如同開卷未必有益一樣。如此設置打破了觀眾久已有之的思維定勢,極富新鮮感與趣味性。此外,《功夫熊貓》中主角阿波在實現華麗轉身之前,本是一個只知道吃的角色,食量驚人好吃懶做是其典型特征,與此對應編劇設置了如下細節:鵝爸爸面對阿波最愛包子而非竹子且極難填飽的胃口,練就了一項事半功倍的喂食絕技,即以極快的速度與頻率火力密集地往阿波口中拋擲包子,阿波從容不迫一一收入腹中,碩大的肚皮瞬間得到滿足。這樣的細節設計呈現在畫面上產生了極強的視覺沖擊力。阿波酷愛包子冷落竹子的另類表現不僅妙趣橫生,令人嘆為觀止,而且還使觀眾無形中對影片后面的情節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期待。果不其然,教徒有方的師傅們因“才”施教,為背負重大使命卻又笨拙遲鈍的阿波設計了空前絕后的搶包子練功法,實踐證明此法行之有效,至此編劇已將思維創新提升到了用智慧提點趣味的新境界,而不是淺薄庸俗的無厘頭惡搞。《怪物史萊克》中惡龍與驢子居然談起了戀愛,引起了觀眾極大的興趣并為之津津樂道。這種異想天開、跨越物種的新式戀愛模式在當時的動畫界屬于獨一無二的創舉,之后有許多動畫片跟風復制,給觀眾帶來了無比的快樂,其新鮮度一直保持到今天。至于《花木蘭》中將一只大餃子串在武器上用火烤而不是下水烹煮,傳令兵竟拿熊貓當坐騎策“貓”疾馳的場面,更是充滿了無盡的幽默色彩。中國人永遠不會萌生將熊貓當坐騎的想法,因為那是中國人民心目中的無價珍寶,美式的別樣幽默徹底打破了觀眾特別是中國觀眾的心理定勢,令人耳目一新。另外還要指出的是,甚少贏得口碑的《跳跳兔》,作為一部真人加動畫的影片,打破了動畫萌物聯手人類“廢柴”合力打敗“精明人”的套路,顯現出了新意,非常值得肯定,但在某些細節設置上出現了明顯的漏洞,構思不夠審慎縝密也是一大遺憾,其他編劇們應引以為戒。
俗話說“編筐編簍,難在收口”,一部開端、發展、高潮俱佳的動畫劇本最怕的就是結尾不力,一部鳳頭、豬肚、蛇尾的片子拍攝出來引發的負面效果將會是多米諾骨牌式的,會在很大程度上削弱劇本“起”、“承”、“轉”三部分的意蘊與旨趣。即使結局設置合情合理、無懈可擊,也會因承襲老套路、缺乏創新而毫無力度可言,因而如何設置一個豹尾就成了令編劇絞盡腦汁的難題。《怪物史萊克》首當其沖為我們提供了一個頗有新意的另類結尾,這個結尾絕無僅有,體現出非凡的創新意義。它終結了迪斯尼式的 “英俊王子與美麗公主獲得真愛從此快樂幸福地生活下去”的溫馨模式,開創了“怪物英雄與丑陋公主贏得真愛從此(暫時)快樂幸福地生活下去”的別樣范式。淺顯點說就是男女主人公獲得真愛時,本該美麗的竟然變身為丑陋的,而怪物依然是怪物并未脫胎成俊美王子,《美女與野獸》般的化腐朽為神奇已蕩然無存。這一切著實令滿懷美好期待的觀眾深感意外甚至是難以接受,我們認為如是結局安排自是技高一籌,高明就在于它使影片主題更掘一層,催人深思,它告訴我們美麗的愛情不僅僅發生在美麗的人身上,普普通通的人哪怕如史萊克般丑陋的人也能收獲浪漫與真愛,愛情面前人人平等。如此深刻有力的結尾當屬于繁蔚之中見新警的最佳典范,充滿了創造力與顛覆精神,當然也與整部影片荒誕不經的后現代風格是一脈相承的。日本動畫片《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是一部以深沉的情感見長的影片,其結尾體現出來的動人情懷有著很強的藝術感染力。當主人公和童年的自己在田間相遇,成年女子與小女孩一起漫步悠游的時候,時間如白駒過隙的唏噓感慨、往日時光得以重新擁有的濃情喜悅盡數展現了出來,其所浸潤出來的復雜而深厚的情感深深打動了每一位觀眾的心。該劇以童年與成年的穿越式相逢作結,構思堪稱奇巧,獨辟蹊徑的創意顯現出了非凡的藝術魅力,讓觀眾印象異常深刻。還有我們在上文提到過的肉蟲織繭卻化蝶不得的橋段,這本是《蟲蟲總動員》結尾里的一部分,置放在毫無意外的大團圓結尾中,算是給觀眾一個小小驚喜,以此與庸常的套路做一個區別,顯示出一點新意,這個做法得到了許多觀眾的認可和欣賞,可以劃歸創新之列。至于《功夫熊貓》的結尾則散發出了別樣興味,不再是嘉年華式的狂歡無盡頭,而是一株桃樹在阿波的背后靜靜地吐蕊發芽,靜謐悄然的氛圍營造、象外之旨的意味深長致使禪意滿目,令人動容。這樣的結尾寓意深刻,又很清新寫意,令西方觀眾倍感新鮮有趣。
以上僅僅立足于三個角度對“顛覆法”在影院劇本創作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做了具體分析,其實此法在劇本開端描寫上所起到的作用也不容小覷,如《怪物史萊克》的開篇就是一段嘲弄經典的精彩描寫,因篇幅所限不再做詳細分析。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在目前的動畫劇本創作中,顛覆只是給觀眾換口味的一種思路與手段,并不是對傳統模式的全盤否定與拋棄,即使像《怪物史萊克》這部專門與老套路唱反調的影片,其主題卻并不叛逆,表達的依然是很主流的觀念:正直善良的主人公終會得到幸福與愛情。我們說這樣的主題老幼咸宜,易于被大多數人所接受,有著無比長遠的藝術生命力,極難顛覆。當然,日本動畫片《空中殺手》在主題表現上徹底顛覆了老套路,人物沒有正義與邪惡之分,背負表演真實戰爭使命的“不死”少年渴望改變“死而復生”的悲慘命運……主題立意犀利深刻,令人稱奇,但影片傳達出來的對人生絕望與厭倦的消極情緒是我們必須予以規避的。總而言之,編劇在實際創作中只有合理恰當地運用“顛覆法”來謀篇布局、寫人擬物,才能夠讓此法發揮真正的創新作用,使影片取得不同凡響的藝術效果。
[1]易欣欣.《影視動畫經典作品剖析》[M].北京:海洋出版社.2004
[2]孫立軍.《世界動畫大片鑒賞》[M].北京:海洋出版社.2007
[3]葛競.《影視動畫劇本創作》[M].北京:海洋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