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永樂、宣德時期陶瓷石榴紋裝飾特征的比較淺析

張亞林 李曼

（景德鎮陶瓷學院，江西景德鎮333001）

1 引言

陶瓷作為中國對世界文化發展進程作出最突出也是最重要的貢獻，在我國經歷了幾千年漫長的發展史。在此過程中陶瓷材質、造型以及裝飾紋樣等方面都不斷地在豐富，尤其是陶瓷上的裝飾紋樣更是不斷創新多樣。石榴因其美好吉祥的寓意為國人喜愛，并十分頻繁的出現在陶瓷圖案之中，明清時期，隨著制瓷業的進一步發展，以石榴紋為裝飾題材的瓷器作品大量涌現。在查閱了大量石榴紋相關的資料后，本文通過對目前陶瓷裝飾領域已有的石榴紋裝飾理論研究相對偏少的，尤其對于陶瓷上的石榴紋專題研究更為有限。因而，筆者以中國陶瓷工藝學為依托，再結合陶瓷石榴紋裝飾的圖片，選取了最具代表性的兩個時期即永樂、宣德時期進行比較分析，從中探討石榴紋在這兩個時期的諸多不同的裝飾特征，得以補充目前我國陶瓷石榴紋裝飾理論研究相對偏少現狀的不足。

2 永樂、宣德時期石榴紋裝飾技法的比較

明代是我國歷史上一個強盛的時代，明初國家采取有利的措施，社會得以穩定，經濟得到鞏固和發展。明代初期的永樂、宣德時期，石榴紋裝飾技法是以花卉為主流，永樂青花以“開創與創新”為極致，這個時期也是青花瓷器生產的“黃金時代”，此時也出現了少量的釉里紅裝飾技法。《窺天外乘》中記載：“我朝則專設于浮梁縣之景德鎮，永樂宣德年間，內府燒造，迄今為貴。其時以棕眼、甜白為常，以蘇麻離青為飾，以鮮紅為寶”。

圖1Fig.1

2.1 色澤濃艷的永樂釉下青花裝飾技法

永樂青花是由于從波斯引進“蘇麻離青”，改變了元青花粗獷之風而變得清新秀麗，釉面瑩潤。經科學分析，這種青料是屬于高鐵低錳的鈷土礦，是從當時的波斯地區引進的，與國產高錳含量的鈷土礦顯著不同。永樂時期所用的“蘇麻離青”繪畫青花圖案，常有暈散的現象，并有明顯的結晶鐵斑。其裝飾手法基本上都以雙勾填色，雖不見有留白，但巧妙利用青花色澤的深淺變化，使紋飾的質感強烈化，深重的青花勾描葉脈及用較重的青料點飾果實，極為真實自然。如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永樂青花折枝花果紋梅瓶”就是一例（如圖1）。以青花描繪石榴、仙桃、蘋果、枇杷等果實，上下錯落的散點式排列。其中的石榴折枝花畫花葉一枝，石榴果兩枚，藍色深而濃，借鑒中國傳統水墨畫的用墨特點，在單色基礎上將枝葉的向背、果實的凸凹感用濃淡加以表現，使圖案紋飾在瑩白底色的襯托下，更顯清逸明麗。

圖2Fig.2

圖3Fig.3

圖4Fig.4

2.2青花藍地白花和色澤紅如寶石的釉里紅石榴紋的出現

宣德時期，石榴紋出現在藍地白花裝飾中。元至明永宣藍釉類瓷器，色澤沉穆湛藍，媲美藍寶石。經科學測試，其所用鈷料與當代官窯青花瓷器同為進口的蘇勃尼青鈷料。元陶宗儀《南村輟耕錄》記：回回帶來的劣質淡綠色寶石Sabuni撒卜泥，亦譯蘇勃尼青，簡稱：蘇料。燒造藍釉瓷器，須避免出現蘇料青花瓷器發色中常見的斑、紫癥狀。所以，配施鈷料前，需將常用蘇料再次冶煉，反復提純。以最大限度地剔除原蘇料中的錳含量，提純所含的鐵分子，從而優化蘇料中的微量寶石元素。為保證藍釉色澤純正不偏色，后期燒成還原條件要求十分苛刻，故藍釉燒成率極低。藍釉器物雖創燒于元代，但洪武時期蘇料來源匱乏，加之，其耗費蘇料過多，為保障蘇料青花瓷器的生產，藍釉無奈停燒，故陶瓷界至今尚未發現公認的洪武藍釉器，至永樂，鄭和數番西洋之行，自異域攜回的大量優質寶石鈷礦料，終于迎來了藍釉器的一線生機。永樂蘇料青花瓷器躍居為對外貿易的中流砥柱，藍釉瓷器作為祭器只好屈尊偶燒，所以永樂藍釉少之又少，延及宣德，江山穩固，國泰民安，祭祀隆盛，作為傳統祭器主色的藍色，復掌祭奠氣氛，藍釉隨之晉升為皇家祭天之主器，故稱“祭藍”。迄前，景德鎮窯址出土的大量元明早期殘器物更是未見片羽，僅有以梔子、牡丹及萱花為飾的宣德藍地白花器物出土數件。有宣德寶石藍地白花石榴花果折枝紋殘盤，加之臺北故宮博物院藏存1件，另外1件藏于大英博物館。如圖2～3藍地白花折枝石榴花果紋盤，藍釉地趨于均薄瑩潤，寶光度增加，釉面質感均勻，僅轉折處有微弱色差，而且釉層穆藍中偶見細小微晶體。留白紋飾采用直接留白刻劃，其陰陽面均以犀利的斜刀刻，增加圖案的立體感和生動性。對細小紋飾的刻劃精準，煩瑣之處不省刀，這也是永宣時期暗刻紋飾的關鍵。翻盤盡賞背面景象之際，不妨先細看以下其口沿的“燈草邊”，它是宣德單色釉類器物的明顯特征，也是鑒別該器物真偽的要穴。宣德時，窯工熟練地掌握了單色器物唇沿邊及紋飾凸處的施釉留白技巧，贏得了一線天和漏白的美譽，稱為彰顯宣德單色釉器物邊緣與器身界廓的絕活。后朝單色釉器物制作時，仿效者傾其錦囊妙計，使出看家本領，也仍是效顰不工。

宣德時期除了延續永樂時期的青花裝飾技法外，還出現了石榴紋的釉里紅裝飾。釉里紅品種本身創燒于元代，明初洪武年間燒制了大量的釉里紅產品，顏色以色調灰暗居多，且有暈散。傳世品中很少有永樂釉里紅瓷器，在景德鎮御窯廠遺址中卻出土了一些永樂釉里紅瓷器，如釉里紅龍紋碗等，但此時還未見有石榴紋飾的釉里紅傳世品。而到了宣德時期釉里紅的燒制極為成功，形成鮮艷紅寶石般的色澤。明谷應泰《博物要覽》載：“宣德年造紅魚把杯，以夕陽紅寶石為末，魚形自骨內燒成成，突起寶光。”此時釉里紅的瓷器多以三魚高足碗、三果高足碗最為多見。宣德首創的釉里紅三果紋飾極具時代特征，先是在胎體上刻畫出三果紋，再將銅紅釉大筆涂抹三果紋飾，施透明釉高溫燒成，紋飾突出，白釉泛青，紅釉艷麗，雖紋飾沒有精工細描，但紅白映襯，別有韻味。如圖4，宣德釉里紅三果紋高足碗，外繪有鮮紅的石榴、柿子、桃實三果紋飾。紋飾凸起，紅釉內有大小氣泡，分布極為疏朗，尤為可貴的是紅釉邊緣釉薄處帶有淺青綠暈，別具韻味，也是明代釉里紅產品中非常成功之作。

3 永樂、宣德時期石榴紋裝飾形式的比較

對陶瓷石榴紋的裝飾形式進行比較，應是從三個方面對其進行分析，包括陶瓷石榴紋的構圖方式、石榴紋本身的形態以及其組合形式。

3.1 永樂、宣德時期石榴紋構圖方式的比較

紋飾的構圖方式是指紋樣在陶瓷造型上的布局形式。永樂、宣德兩個時期都采用的是圖案式構圖，根據各種平式造型（盤、盒等），立式造型（瓶、罐等）特點的不同，構圖方式也相應的有所變化。

永樂時期青花石榴紋裝飾一般裝飾在立式造型中的各式罐、瓶等中，瓶類線條流暢，底部較為豐滿。構圖方式采用圖案散點式構圖。永樂時期青花石榴紋裝飾繼承了元代多層次的裝飾形式，一般為三到五層，多為以折枝花圖案。折枝，是以數枝花卉對稱形式構圖，形成交錯、均齊、對稱的布局，互為呼應。如圖5，明永樂.青花三果紋罐，腹部紋飾的構圖極為疏朗，三果紋中的石榴紋是腹部的主題紋飾之一，通體以幾組紋飾作為輔助紋飾。再如圖6，明永樂.青花三果紋蓋罐，也是用同樣的構圖形式；宣德時期青花石榴紋裝飾一般裝飾在平式造型中的各式盤、碗中，該時期石榴紋飾于盤心，采用適式紋樣布局，形成具有一定韻律感和穩固性的裝飾效果。如圖7明宣德青花折枝石榴花果紋盤，折枝石榴紋是盤心的主題紋飾，通體以幾組紋飾作為輔助紋飾，兩兩相對。此時的青花石榴紋裝飾器物上開始以主題的紋飾形式出現了。

圖5Fig.5

圖6Fig.6

圖7Fig.7

圖8Fig.8

圖9Fig.9

3.2 永樂、宣德時期石榴紋石榴紋形態的比較

紋飾的形態是指紋飾本身繪畫的特點，也是裝飾的重要要素。由于永樂時期是進口的青料，紋飾的質感強烈，深重的青花勾描葉脈及用較重的青料點飾果實，極為真實自然，因此石榴紋開始作為主體紋飾之一的形式出現在器物上，繪畫細膩真實；宣德時期在盤上進行裝飾描繪都是體現花大而果實小，花朵層次較多，枝葉線條流暢。在盤上的裝飾以折枝構圖，中間一枝較大的花卉，與周圍的花卉形成主次關系。如圖7，明宣德青花折枝石榴花果紋盤，構圖極為疏朗，折枝石榴紋是盤心的主題紋飾，通體以幾組紋飾作為輔助紋飾。

3.3 永樂、宣德時期石榴紋組合形式的比較

我們把構圖比喻是裝飾的骨架，形態是裝飾的要素，那么筆者接下來要研究的組合形式則是裝飾的內涵體現。永樂、宣德時期出現的陶瓷石榴紋與其他紋飾的組合，絕大多數是石榴紋與植物紋的分層組合，如蕉葉文、蓮瓣紋等紋飾，石榴紋占主體，占據石榴紋裝飾器型的主體部位，輔助其他紋飾點綴。永樂時期的石榴紋瓷器一般是以花果紋組合紋飾的形式出現，再搭配一些植物紋進行分層裝飾，而不是作為主體紋飾出現在瓷器當中；而宣德時期的石榴紋裝飾一般都是繪以盤心，以主題紋飾出現，周圍環繞四種瓜果紋飾，代表“多子多壽事事如意”的吉祥寓意，此時的釉里紅三果紋碗則是以石榴、柿子、桃為三果，構圖方式為單獨的三果。

4 小結

明代永樂到宣德時期的陶瓷石榴紋在裝飾技法上永樂多以青花雙勾填色裝飾出現在立式傳統器物上，而到了宣德時，在原有的高溫青花的基礎上，由于鄭和數番西洋之行，自異域攜回的大量優質寶石鈷礦料，終于迎來了藍釉器的一線生機，再加上宣德時期，江山穩固，國泰民安，祭祀隆盛，作為傳統祭器主色的藍色，復掌祭奠氣氛，藍釉隨之晉升為皇家祭天之主器，所以此時又出現了青花藍地白花裝飾。宣德時期還出現了釉里紅并結合刻花裝飾技法來對石榴紋進行裝飾；在與其他紋飾組合所形成的構圖上，永樂時期由于多與瓜果紋組合裝飾立式器物，所以多運用散點式構圖形式，而宣德時期，多與四種瓜果組合裝飾在盤類，盤內壁部分適合紋樣代表“多子多壽事事如意”，盤心折枝石榴紋就代表江山穩固，永世流（榴）傳，所以多運用適合式布局構圖形式；在紋飾本身的繪畫特點上，永樂時期的石榴紋由于開始就以主體紋飾之一的形式出現在器物上再加上此時又使用從波斯引進“蘇麻離青”，所以就開始以果實描繪為主，紋飾質感較強，而宣德時期的陶瓷石榴紋由于裝飾在盤中，而且石榴紋開始以單獨主題紋出現在盤心，所以主要描繪花朵而并非描繪果實，花朵層次也較多。

明清時期，石榴紋開始以主題紋飾之一的形式出現在陶瓷器中，它不再像元代時期只是作為器物的輔助紋飾出現了。這為明清時期陶瓷石榴紋的裝飾特征提供了寶貴的文字資料和圖片資料，也便于筆者對明清其他時期石榴紋做進一步的研究，也為研究陶瓷石榴紋在明清時期裝飾特征的演變奠定了一定的基礎。

1中國硅酸鹽學會編.中國陶瓷史.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

2中國陶瓷編輯委員會.中國陶瓷.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94

3熊廖主編.中國歷代瓷器裝飾大典.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03

4熊寥.中國陶瓷美術史.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93

5田自秉.中國工藝美術史.上海：東方出版中心，1985

6孔六慶.中國陶瓷繪畫藝術史.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4

7王芳，劉苑.明代紋飾編.南昌：江西美術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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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朱裕平.收藏指南--陶瓷.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1998

10史樹青.明清瓷器鑒定.吉林出版集團，2007

11陳輝.基礎圖案.武漢：湖北美術出版社，2001

12崔唯.圖案造型基礎.北京：中國紡織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