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在我國實施圖書館行業管理制度的理論思考＊

□王明慧 蔣永福

1 走向圖書館行業管理：大勢所趨

自進入20世紀90年代尤其是21世紀以來，培育和發展行業管理制度已成為推動市場經濟發展和社會事業改革的重要制度措施之一；社會各行業必須積極探索引入行業管理機制來適應形勢變化帶來的挑戰，把建立健全行業管理制度作為進一步夯實行業發展基礎的戰略性任務來抓好。

在我國現行的《國民經濟行業分類與代碼（GB／T4754－94）》中，“圖書館”被認定為“教育、文化藝術及廣播電影電視業”中的一個獨立行業（代碼為9040）［1］。這說明，在我國，圖書館作為一個獨立行業的地位已得到了權威性認定。這是在我國把圖書館作為一個行業來管理的合法前提之一。

眾所周知，我國圖書館事業管理采取的是分塊式政府部門管理，即圖書館按其所屬系統分別歸于文化、教育、科研等部門垂直管理，是典型的政府包攬的部門管理制。這是計劃經濟時代的必然產物。也就是說，在我國未曾形成圖書館行業管理的慣例或體制安排。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健全，政府的職能必然從大包大攬的全能型政府向公共服務型政府轉變，在此過程中，政府必然集中注意力于宏觀調控職能，而原來由政府包攬的大部分中觀、微觀事務必將逐漸轉移給各行業自行管理。在這種形勢下，圖書館事業管理從部門管理逐步向行業管理轉型，可以說是大勢所趨，有其必然性。其實，在國內圖書館界已有一些人注意到了這一趨勢，并進行了初步的理論闡發［2－6］，但至今尚未引起人們的普遍關注。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我國尚未把行業管理制度全面鋪開，尤其是尚未在非經濟領域施行，所以包括圖書館行業在內的非經濟領域的人們普遍有等待觀望的心態；另外一個原因可能是源于人們對圖書館學會和圖書館協會兩類組織性質的區別認識不清，認為現有的圖書館學會可以“順理成章”地承擔行業管理的職能，因此不必為行業管理做更多文章。我們認為，無論什么原因，都不應該成為忽視圖書館行業管理研究的正當理由，反過來，重視圖書館行業管理研究應該被認為是積極應對時代變化挑戰的應然之舉，是圖書館學理論研究與時俱進的表現。這就是本文的立意所在。

2 圖書館行業管理：概念界定

從一般意義上說，行業管理是指政府部門和行業協會對某一行業進行互補性的雙重管理的一種體制安排。需要指出的是，這種雙重管理并非“多頭管理”，因為行業管理體制中的政府部門和行業協會之間是分工與合作的關系，而不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現代意義上的行業管理和傳統的政府部門管理的區別之一就是“行業管理的組織形式可以有政府和民間兩種，而部門管理的組織形式則只有主管部門一種”［7］。

圖書館行業管理，是指在政府有關部門的政策指導和監督下，以圖書館行業協會（簡稱“圖書館協會”，下同）為行業內部事務的管理主體，賦予圖書館協會以規劃、協調、規范、監督、服務等職權，對圖書館行業進行自主管理的體制安排。圖書館協會既是圖書館行業的利益代表者，又是政府與圖書館行業之間的聯系紐帶。由圖書館協會來獨立自主地管理圖書館行業內的事務，是圖書館行業管理的基本特征。在此需要指出的是：第一，圖書館行業管理的主體決非只是圖書館協會，政府有關部門仍然必須保持圖書館行業管理的主體之一的地位；第二，“由圖書館協會來獨立自主地管理圖書館行業內的事務”決不意味著政府對圖書館事務“撒手不管”。同時需要指出的是，政府部門和圖書館協會作為圖書館行業管理的“雙主體”，兩者之間必須形成互補性的分工與合作關系（如表1所示）。

表1 政府部門與圖書館協會之間分工關系

3 圖書館行業協會的職能

眾所周知，市場經濟發達國家大都實施了較成熟的圖書館行業管理制度。為了更好地認識圖書館協會的職能，我們不妨先了解一下若干國外圖書館協會的職能定位及其活動成效。

美國圖書館協會（ALA，1876年成立）。ALA《1897年憲章》指出，“以ALA為名成立協會，其目的是為了通過交換意見、達成共識，促進圖書館事業各領域的合作，倡導大眾樹立建立圖書館、發展圖書館的意識，大力發展會員，通過美國圖書館協會理事會和執委會授權的各項活動，擴大全世界圖書館的利益”［8］。概括而言，ALA的活動主要涉及6個方面，即圖書館立法、圖書館教育、專業資格認定、國際合作、改善館員地位與待遇以及出版專業文獻等［9］。ALA的活動領域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側重點，如《美國圖書館協會2010戰略規劃》確定了美國圖書館協會在現階段側重的7個主要活動領域，即多樣化、信息的平等獲取與圖書館服務、教育與終生學習、知識自由、圖書館及行業宣傳、信息素養和組織優化，并規定這7大活動領域享有政策優先權［10］。

英國圖書館協會（LA，成立于1877年）。LA曾參與《英美編目條例》及其他有關圖書館的標準和指南的編纂與頒行工作，并發表過3個著名報告：1927年的《凱尼恩報告》推動了英國全國圖書館之間的合作；1959年的《羅伯特報告》推動了1964年《公共圖書館和博物館法》的制訂；1969年的《丹頓報告》推動了1972年《不列顛圖書館法》的頒布。同時，英國圖書館協會在國際圖書館界也發揮了重要作用：1927年在愛丁堡舉行的紀念協會創立5周年大會上促成了國際圖書館協會聯合會（IFLA）的成立；主辦過多次IFLA會議，促進了海外圖書館尤其是英聯邦國家圖書館的發展［11］。

澳大利亞圖書館和情報協會（ALIA，1937年成立）。ALIA原名澳大利亞圖書館協會，1989年改為現名。ALIA的主要目標是：促進和改善圖書館和情報服務機構的服務水平；提高圖書館和情報工作者的專業水平，激發他們的專業興趣和熱情；在政府、其他組織和社會的活動中代表會員的利益；鼓勵人們支持協會為改進圖書館工作和提高情報服務水平做出貢獻；對高等院校設立圖書館情報專業課程進行評估和認可，授予畢業生和圖書館員學位、專業證書和職稱；對全國16所圖書館情報學院系的46門課程進行評估認定，對圖書館學教育政策的落實進行監督等［12］。

日本圖書館協會（JLA，成立于1892年）。JLA的主要職能定位在制定和執行日本圖書館相關法令和行業標準的實施，維護圖書館員權益，以及圖書館協會建筑獎的評選等；JLA的活動主要包括促進圖書館學教育發展，出版圖書館專業文獻，推動與國際圖書館界的合作，維護知識自由、促進國民閱讀［13－14］。

國外圖書館協會的職能定位，有其特定的政治制度、文化傳統、意識形態等方面的國情背景，不宜直接適用于我國，但國外的圖書館行業協會畢竟已有較長的發展歷史及經驗，它們的職能定位對我國的圖書館行業協會的職能定位有一定的借鑒意義。我們認為，我國的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的職能至少可以包括以下幾方面內容：

①推進圖書館立法，促進圖書館法治化管理；

②制定行業標準和發展規劃；

③宣傳圖書館核心價值，提高全民的圖書館認同度，維護圖書館行業權益；

④推動全民閱讀，維護公民的求知與閱讀權益；

⑤發展專業教育，培訓從業人員，建立和實施圖書館員專業資格認證制度；

⑥注重協調，整合各系統、各類圖書館的資源；

⑦保證行業自律，維護圖書館形象；

⑧服務會員，維護會員合法權益。

4 培育和建立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我國圖書館行業管理的組織保障

毋庸置疑，對圖書館實施行業管理，必須首先建立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我國目前無法實施全國性的圖書館行業管理，有兩方面的制度原因：一是沒有法律授權，即至今沒有一部部門法（指圖書館法）或其他行政法律、法規許可實施圖書館行業管理；二是我國至今尚未建立全國性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①目前國內只有北京、上海和海南三地建立有地方性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但因都是行業自發組織的產物而不是法律授權的產物，故“協會”作用不明顯。。那么，法律授權和建立行業協會組織何者為先呢？我們認為，兩者之間并不存在孰先孰后的必然順序（國外的圖書館協會也并不都是法律授權之后才建立的）。因此，在我國，無論何時法律授權許可實施圖書館行業管理，建立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都是可選擇的應然之舉。

目前，探討培育和建立我國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應著重考慮好以下幾個問題：（1）正確定位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的職能；（2）協調好各系統圖書館之間的關系；（3）正確認識圖書館行業學會與圖書館行業協會之間的關系；（4）正確認識政府與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之間的關系。關于正確定位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的職能問題上面已有論述，故下面只論述后三個問題。

（1）協調好各系統圖書館之間的關系。“由于我國現行的圖書館事業管理體制是按照圖書館主管機構的行政隸屬關系建立起來的，圖書館按系統、行業歸口管理，各個圖書館依附于所在系統的各級行政管理部門而存在，致使廣義上的圖書館的行業特征被分散的、多元化的管理組織所淡化，圖書館行業的整體資源優勢被過分分散的組織無協調性的行為所淹沒”［6］。而圖書館行業管理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改變各系統圖書館之間的這種“無協調性的行為”，從而實現“圖書館行業的整體資源優勢”。圖書館行業管理是一種整合性、協調性管理，而不是分散的、“各自為政”的管理。因此，在培育我國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的過程中，必須協調好各系統圖書館之間的關系，賦予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以協調各系統圖書館之間關系的權能及其責任，以此充分保證行業協會組織發揮協調、整合功能。顯然，協調各系統圖書館之間的關系，必須以共同達成的契約（或稱合約）為依據，契約的具體內容必須寫入協會章程之中。有無這種契約內容，是衡量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是否具有合法性的重要標準之一。

（2）正確認識圖書館行業學會與圖書館行業協會之間的關系。上文提到，我國尚未建立全國性的圖書館行業協會，而只建立有“學會”系統。盡管中國圖書館學會近些年不斷拓展職能，承擔了一些“協會”的職能，但學會畢竟是學術性社團，不宜全面承擔“協會”的職能。那么，在我國如何培育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呢？對此有人提出過兩種方案：①把現有的中國圖書館學會徹底轉型為圖書館協會，把現在學會下設的學術研究委員會抽出單獨另組圖書館學會；②保持現有的中國圖書館學會的學會性，另新建“中國圖書館協會”［6］。當然，培育我國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的方案不只限于這兩種，還可以有其他方案，限于篇幅，本文不予討論。但是，無論采取什么樣的方案，培育圖書館行業協會，為圖書館行業管理提供組織基礎，是我國圖書館治理更好發展的必由之路。

（3）正確認識政府與圖書館行業協會之間的關系。我們知道，政府部門和行業協會是完全不同的組織，屬于行業管理的不同層次和方式，前者代表政府管理圖書館事業的權力，自上而下實施統籌管理；后者代表民間參與圖書館建設的權利，自下而上進行自主協調。行業協會應接受政府部門的政策指導，獲取有關行業政策、規劃的信息，而政府的行業管理部門又需聽取協會的要求和意見，掌握制定行業發展規劃的實際依據，但兩者不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而是政府機構與社團組織的關系。行業協會組織必須保持其相對的獨立性（既不是政府部門的下級，也不是各圖書館的上級），依靠自身內在的自律機制，自主協調和管理圖書館行業內的事務。總的原則是：政府對圖書館行業協會的支持和規制，既要到位，又不能越位；圖書館行業協會對待政府管理部門，既要接受政府的政策指導，又要代表行業向政府部門提出有關行業發展建議；圖書館行業協會對待其成員（團體會員及個人會員），既要代表，卻又不能代替。總之，政府與圖書館行業協會之間的關系應該是互補性的分工與合作關系。在培育和建立我國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的過程中，一定要正確認識并始終明確政府與圖書館行業協會之間的這種互補性的分工與合作關系。這是圖書館行業協會組織能否得到政府及社會的認可和支持的合法性基礎。

1 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等.國民經濟行業分類和代碼.［2010－06－03］.http：／／wenku.baidu.com／view／dd50040c844769eae009ed81.html

2 凌美秀.圖書館行業管理模式新論.圖書館，1997（5）：20－22，51

3 彭俊玲，鐘小鈺.論學會協會與圖書館事業的發展：比較研究.圖書館，1999（5）：23－27，53

4 肖紅凌.圖書館行業協會建設研究.圖書館學研究，2007（2）：2－6

5 吳稌年.圖書館學／協會促進近代圖書館學術轉型.圖書館理論與實踐，2007（2）：123－124

6 顧燁青.圖書館學會與圖書館協會之辨及其思考.圖書館，2009（6）：1－6，10

7 張朝尊等.社會主義中觀經濟學.成都：成都出版社，1992：329

8 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1897年憲章.［2010－06－22］.http：／／www.ala.org／ala／ourassociation／governingdocs／charterof1879／charter1879.htm

9 劉茲恒.中美圖書館學會的比較研究.四川圖書館學報，1995（3）：35－42

10 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美國圖書館協會2010戰略規劃.［2010－06－12］.http：／／www.ala.org／ala／ourassociation／governingdocs／aheadto2010／adoptedstrategicplan.htm

11 How CILIP was formed.［2010－06－11］.http：／／www.cilip.org.uk／about－us／history／unification／pages／default.aspx＃library

12 Australian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Association.Courses in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Science.ALIA Handbook，1990，Canberra：ALIA，1990

13 張蓉.日本圖書館協會評述.圖書情報工作，2007（1）：139－142，128

14 樊偉.拓寬學會職能 加強行業管理：從美日圖書館協會發展談起.圖書館學刊，2005（3）：28－29，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