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似火,明媚得不像話。
我獨自在這鬼天氣里漫無目的地游蕩,焦灼難耐!
我伸出手,接過一片正在飄落的葉,將它正對著太陽看過去。陽光透射下來,將它照得通體透明,紋理清晰如描。我輕輕地握著它的梗部,竟不忍心去觸摸它的葉片。我怕它那細小的骨骼,觸及即碎!
盯著它赤裸的五臟六腑看,看著看著就嚇到了自己。我,就這般活生生地在這個艷陽天里打了一個寒戰。
是的,我很冷!
痛苦細細的,可以浸入骨頭,那些看似無關痛癢的苦,最痛。痛到讓你支離破碎,淚落無聲。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就變成了這副模樣,敏感,叛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你就變成了這副模樣,沉默,冰冷。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們就變成了這副模樣,沒有話題,甚至沒有感受!
在外工作了很久,你才回家,臉曬得爆了皮。我站在你面前,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說些什么,卻終于沒能開口,喉嚨像塞了桃胡一樣,憋得難受。
你抬起頭瞥了我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系你的鞋帶兒。這一瞥讓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我們竟如此這般,連相互微笑一下的理由都沒有。
媽媽邊幫你拆行李邊緩解氣氛:“你們倆不是總和我念叨對方嗎?怎么見了面又不說話呢?”說完,她像聽了一個超奢華的笑話,笑得驚天動地。
但,這個笑話好冷啊!我笑不出,你當然也一樣。媽媽的笑容因尷尬而僵在臉上。空氣的流動速度愈來愈慢,后來索性停滯下來,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奪門而出,睫毛瞬間被打濕。
我倔強地睜大眼睛,不讓淚水流下來,這樣我就可以看到這個世界由清晰到朦朧的全過程。
陽光把公園的石板凳曬得燙手,沒有可以坐上一會兒的地方,我便像一個流浪者似的一直走,一直走下去。口渴了,腳酸了,摸摸口袋,空空如也。那也不停息,這總比和你在一起時的那份壓抑來得舒服吧?
太陽不知疲倦地向西方飄移,直到現在和月亮各掛一邊,像兩盞遙遠的燈,傳來淡淡的光,飄渺又沒有溫度。
實在累了,倦了,我便小丑般地在湖邊的草地上蜷坐下來,祈盼著心中的喧囂能夠焚身于周遭的這片靜好。
滑梯上一個小女孩張著小手滑下,落入爸爸堅實的臂膀。他順勢將她高高地舉起,在空中轉了一個華麗的圓圈。兩個人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在落日余暉中,彌散著幸福的氣息。如此美好,艷羨旁人。
曾幾何時,我們也是如此親昵!
小時候騎在你的脖子上喊“駕”的我,如今哪兒去了?
小時候那個偏要用硬硬的胡茬扎我的你,如今哪去了?
媽媽漸漸變成了我們的傳話筒,現在,甚至連這個傳話筒都可以下崗了,我們怎么了?
星星擠滿了夜空的時候,我終于受不了外面蚊子的侵擾,回到了那個無法讓我感覺到溫暖的窩。
一進門,媽媽的大嗓門便亮開了,“你爸呢?沒找到你?他都找你一個下午了,連晚飯也沒吃……”
我旋開雕花的玻璃門,撲進了自己的小床。抱著那個笨笨的大熊,給你打了一條長長的信息。懷中的熊今天格外地乖,不哭也不鬧,或許,它也知道自己是你送給我的10歲生日禮物吧,它怕受到牽連。我輕輕地吻在了它的小鼻子上。我想了好久,也沒能狠下心按“發送”。最后的最后,我又將信息一個字一個字地刪去,只給你發了4個字——我已到家。
呵呵,原來我是一個如此怯懦的孩子,連問一聲“父親節快樂”的勇氣都沒有!
原來,你依然,我依舊,只是粗心的我們都忘記了通向彼此的路!
原來,如此!
窗外的星星亮得驚人,眨著眼睛嘲笑我的不勇敢。我這才發現,這個初夏的夜竟然濃得這般稠密,混雜著星星忽明忽暗的光暈,朦朧得如此詩意!
我突然想起,幾年前,也是這樣一個繁星滿天的夜里,你告訴我說,誰看到有很多很多星星的夜晚誰就會幸福。
哦,會幸福,是真的嗎?
我篤定地點頭給自己肯定的回答。于是雙手合十,閉上雙眼,揚起頭,對著這浩渺的夜空祈愿:您的世界,漫天繁星!
#1050833;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