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眸盛不住我的幸福

項默是在新生報到那天碰到趙之琳的。因為今年的新生比往年歷屆都多，所以學校就在各高年級臨時抽調了些學生作為幫工。趙之琳就是其中之一。

項默在趙之琳的引導下填完了報名表。初來乍到的項默對一切都感到新奇，沒有過多地留意這個新生接待員。但是項默那剃成板寸的腦袋和大灰狼一樣的身板卻給了趙之琳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在若干天后的某個正午，項默打完球，滿頭大汗跑上二樓高二部，在拐角處被一個長頭發大眼睛的女生喊住，接過女生遞過的一包紙巾，氣喘吁吁地在說謝謝的同時還順帶問了一句“同學怎么稱呼？”趙之琳捂著嘴笑了，“同學我們見過的呀，新生報名那天是我教你填的報名表。”項默用手摸摸后腦勺，恍然大悟，嘿嘿一笑說：“原來是你呀，學姐。”

這樣，項默和趙之琳就算認識了。

一項默很高，才高一就躥到了一米八，剃著板兒寸頭，笑的時候憨憨的，不笑的時候活脫脫就是一個鄉鎮企業小學徒。項默頭腦里的想法很簡單，每天有籃球打，有包子吃，這樣的生活就足以讓他覺得生活很燦爛了。

但是有人卻不這樣認為，比如趙之琳。

趙之琳大項默一屆，她很欣賞項默的籃球技能。在 “元旦兄弟校籃球聯誼賽”中，項默的名字在一片歡騰的吶喊聲里，一直傳到了百米開外的鎮人民醫院。這讓在一天前扭傷了腳、打著石膏躺在病床上的趙之琳忽然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滿足感。

照理說，這般在籃球賽上出盡了風頭的男生應該是不乏粉絲團與追求者的。可項默粉絲團有是有，就是人數少得可憐，而且絕大部分還都是因仰慕項默的扣籃技術而來的男生。偶爾有女生奓著膽子跑來獻殷勤，也會在項默抓著腦袋、不解風情的嘿嘿一笑中徹底傻眼。有多少女生會喜歡一只笨笨的“大灰狼”？又有多少女生會不喜歡溫柔浪漫的白馬王子？整個校園內能和項默拼大男人風范的，估計也只有蓋信息化教學樓的那幫民工兄弟了。

二要想徹底走近一個人，首先就必須學會欣賞他。趙之琳就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所以項默把趙之琳當知己看。高一還沒結束，整個高中部都知道高二的趙之琳和高一的“大灰狼”項默是好朋友。

如果說是籃球讓項默走進了眾人的眼里，那么讓項默走進眾人心里的就是他的生花妙筆了。天知道一個大灰狼似的粗線條男生為什么能寫出如此細膩暖軟的文章。本該只有溫柔細致的女生方有的文風，硬是在項默一米八的身板下橫空出世了。從此顛覆了許多女生心中一直視為真理的白馬王子準則。

起初，先是在校刊上出現了一篇篇以“老狼”為署名、文風暖軟的校園純情文，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然后這個筆名開始出現在本地各雜志報端。正當此事陷入眾說紛紜的猜測中時，某報記者突然上門采訪，于是幾乎一夜之間，項默這個名字紅遍校園。但每每遭遇“粉絲”獻殷勤，項默還總是嘿嘿一笑，然后視為過眼云煙。

于是就有傳聞說趙之琳是項默的女朋友。對此趙之琳除了使勁喝項默打來的白開水外，別無其他發泄情緒的方法。而項默則用手抓了抓腦袋，嘿嘿笑著說：“之琳你也沒必要在意那些有的沒的，人家這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呢。”

趙之琳說：“道理我懂，可我畢竟也是女的，有哪個女生不怕別人說閑話呢。”然后項默就沉默了，把頭扭向了窗外。窗外的夕陽正一點兒一點兒地下沉，溫柔靜謐的橘紅色讓人覺得心里很平靜很踏實，整個校園好像都要融化在如血的殘陽里。

三正當項默和趙之琳的謠言漸漸被眾人淡忘之時，一個新的版本又像長了翅膀般不脛而走，只不過女主角變了。大家都說，項默和陳曉走到一起了。

趙之琳問項默：“你當真喜歡那女孩兒？”項默嘿嘿一笑說：“挺好的朋友，覺得挺投緣的。”趙之琳就不再說話了，默默收拾著課本，準備到樓下的文學欄旁借著路燈再看一會兒書。學校熄燈后只有那里的燈是亮著的。

項默覺察出了氣氛的異常，不放心，又補了一句，“怎么啦？” 趙之琳把課本抱在胸前說：“沒什么，要是決定在一起了，就得好好對人家。”說罷轉身，緩緩地消失在項默的視野里。

那個叫陳曉的女孩兒趙之琳認識，項默他們那一屆的，長頭發，長得很清純，校舞蹈隊的主力，彈得一手好鋼琴。

四日子如行云流水般在記憶中劃過。然后就跟事先約好了似的：畢業、高考、吃散伙飯……

老生離校后，整個校園就顯得空蕩蕩的了。唯一不變的只有那已經泛紅的夕陽，還有晚上熄燈后文學欄旁邊的那盞路燈。

趙之琳在高考中發揮失常，沒有走上重點。聽說先是報了上海，然后輾轉去了海南，再就是音訊全無。

就這樣斷了音訊，項默心有不甘。已經數不清給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打過多少次電話了。起初是沒人接，然后是打不通，再就是停機。再打過去時，已經變成空號了。

趙之琳在吃完散伙飯后的第二天晚上，曾經單獨把即將上高三的項默約出去過。在一家小餐館里，趙之琳點了幾個小菜，要了兩瓶啤酒。項默說：“大名鼎鼎的乖乖女趙之琳竟然也會喝酒？”

趙之琳說：“我不會喝，但少喝一點兒吧，今兒我高興。”

菜上來了，酒也上來了。輕輕撞了一下杯后，趙之琳先開了口：“我說，你也算半個高三生了，別整天光顧著談戀愛和顯擺那倆豆腐塊，先把成績混上去再說，文章以后有的是時間寫，要是考不上大學，有你小子受的。”

項默猛灌了口啤酒，又給自己和趙之琳滿上，然后嘿嘿一笑說：“行，小的記住了，您老就放心地去吧。”

趙之琳舉起杯，項默也跟著舉杯。兩只杯子“咣當”碰在一塊后，項默有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見趙之琳先是皺著眉頭抿著一小口酒在嘴里，然后眼睛盯著手上的杯子老半天。良久，她終于輕輕咽下那口啤酒，把杯子放回到桌上，還破天荒地嘆了口氣。幾乎是與此同時，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劃過她尖尖的下巴，滴落在她眼前的杯子里。

一滴，兩滴，三滴……每一滴都在酒杯里蕩起微微的漣漪，像是重錘落下般狠狠地砸在項默心里。

五已經過了學校熄燈的時間，跑出去打球的項默是翻圍墻進來的。路過文學欄的時候，依稀辨得路燈下倚著一個人影。項默試探著走近，原來是個穿著長裙的女生，看樣子應該是在等人。那女生一見有陌生人靠近，慌忙走開了。她用一根發簪把長發盤在腦后，這個發型以前趙之琳也常梳，說既好看又涼快。

項默學著當年趙之琳的樣子倚在剛才那女生倚過的路燈邊，默默想起了很多事。

后來項默在二樓的走廊上又看見了那個女生，依舊是用發簪把頭發盤在腦后。只見那女孩兒把一杯冒著熱氣的水遞給她面前的男孩兒，而男孩兒用手抓了抓剃成板寸的腦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笑著接了過去。那個男孩兒項默有所耳聞，新生，和以前的項默一樣，籃球、文章、板寸頭。項默一直想不明白那天晚上趙之琳為什么落淚，直到碰見他們。在他身上，項默看到了兩年前那個傻愣的自己。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項默明白了。他終于體會到那天晚上趙之琳的心情，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哀與不舍。項默轉身回了宿舍，那天的課他沒去上，在宿舍盯著上鋪的床板躺了一整天，也想了一整天。然后就病了。

六病好后的項默在那個曾經和趙之琳喝過唯一一次酒的位子上坐了半晌。這期間他默默地下了一個決心——不打籃球不寫文章認真學習，考到海南。回去的時候又過了學校熄燈的時間，項默輕車熟路地翻過圍墻。路過文學欄，一陣寒風吹來，項默縮了縮脖子，發現以前張貼過自己文章的地方已經貼上了別人的文章。好奇心驅使他停下來仔細看看。

文章寫的是一段很凄美的校園愛情故事，男女主人公最后因為一個小小的誤會而彼此錯過。當看到最后一句時，項默的頭“嗡”地一聲就大了，滿腦子跑著笑著的都是趙之琳的身影。

文章的最后一句寫著：“當你的眼淚掉進紅酒杯，我的幸福已奪眶而出。”

515132 廣東省汕頭市潮陽區海門鎮海門中學高三（1）班

#1050833;編輯：苗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