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攝影最大的功能是什么?攝影屬于大眾的還是小眾的?什么樣的作品是好作品?我們是否都認為自己透徹理解了攝影呢?這里,就讓我們把自己心中的答案和連州攝影節帶來的啟示做一個有益對比吧。
對對攝影人而言,記錄理所當然被認為是攝影的最大功能,但本屆連州攝影節組委會在新聞發布會上答記者問時“攝影從來就不具備記錄真實的功能”這一觀點,徹底顛覆了攝影人對其基本功能的理解。記錄的本質是什么,不就是抓住真實嗎?當真實被判死刑不存在了,記錄還有意義嗎?如果攝影“記錄”這一功能失去了意義,那么攝影最本質的功能該是什么?攝影最大的意義又在哪里?
帶著一連串的疑問,我們采訪了本屆連州攝影節藝術總監段煜婷。在北京798藝術區周邊的一個咖啡館,見到了這個享譽國內外攝影圈的大美女。所謂“大”美女,是說她的思維確實透著股子策展人的大氣和遠見卓識。現場環境有些嘈雜,這也讓采訪變得輕松和開放起來。因為段老師之前剛去過北歐,話題自然聊到了北歐,聊到北歐風情,北歐人的生存狀態,也聊到了北歐人的生活態度。這看似不著邊際的話題,卻成了我們討論的主題,采訪提綱也被扔在了一邊。
思想——創作的時候是在解決問題
“藝術家是思考的個體,我們的藝術創作,就是在體味人,體味人性,體味人生。”段煜婷如是說。這話聽起來大哲理,似乎與攝影不相關連,而她列舉本屆連州攝影節最重要的個展——讓·鮑德里亞《消失的技法》作品展的例子,卻最能說明攝影技術、藝術與哲學的關聯性。
讓·鮑德里亞是法國著名哲學家,后現代理論家,知識的“恐怖主義者”,他的哲學思想中對當代消費有著自己精辟的詮釋。藝術家讓·鮑德里亞是根據自己創造的規則來創作,他不斷地反思這個物質社會,不斷推翻自己的一個又一個研究成果。
人作為社會的主體,規制著世界,為何不反思而自我束縛了前進的步伐呢?我們從來都是被規劃或被教育,我們要具有這種反思的精神——這是當代藝術最本質的東西,也是藝術創作思考的核心。本屆連州展的主題“這個世界存在嗎?”是徹底的質疑。這體現的是思想的活力——摒棄沉舊。《消失的技法》以藝術的語言(包含了技法、用光、構圖),從另外的角度對人類創造的物質世界進行全面反思。
藝術創作要有思想的深度,思考的維度,以及獨特的觀察和如何呈現這種獨特觀察的能力。每個人的能力,藝術造詣不一樣,但為什么就因此不去嘗試呢?“要不斷地自我更新概念與方法”,但段煜婷說“現在的觀念,很多屬于‘偽觀念’,是學院教育的結果,而且只教到了技術層面。很多攝影人的創作只會‘照貓畫虎’。”她建議攝影人要反對符號化和一味政治,歷史題材,多去考慮些社會問題。
所以,“思考是最重要的,藝術家創作的時候是在解決問題,”應成為我們攝影人的左右銘。當然,這么說我已然走進了應該加以反對的“口號化”程式誤區——不過我們要做的就是要促進思想改變。“這里沒有好與壞,正確與錯誤的問題,講求的是一種創新與實驗。”段煜婷如是說:“我們要激發思考,激發攝影界的想像力,以便讓攝影出現更多的方向與出口。”
藝術創作就需要有開放的心態。“希望藝術家能放空自己,從孩童的角度來重新認識世界,注重‘靈修’。”這是段煜婷給這個浮燥的攝影圈開出的一劑溫和良藥——溫和,卻能收獲實效。
對于攝影,我們都明白,要“思想在前,創作在后”,就看誰能做到。對于攝影人,“創作的時候是在解決問題”是攝影的“高級功能”,一時間攝影人還很難做到,但卻應該是我們力挺的。而攝影不可或缺的“記錄”功能,則有必要階段性地退居二線了。
藝術——突破舊有樣式
創作流派的發展,以藝術樣式為主,演進到后現代主義改變已非常巨大——不限媒介,多媒體與攝影共融。
這里“什么樣的作品是好作品”讓攝影人失去了判斷標準,段煜婷說:“藝術沒有答案,其魅力就在于不同。”她堅決反對藝術道路中一上來就模仿成熟的樣式,不同意藝術家去借鑒,她認為藝術是靠天賦,是個體的行為。而模仿是在揠苗助長,因為那都是表面的模仿,像“決定性瞬間”,“非典型性瞬間”,都是被慣用的理論,我們該怎樣突破才是關鍵。“大眾審美放在美與不美非常受限”,段煜婷提醒攝影人要自覺地站在現代社會的思考層面上來,主動參與社會關系。她說,藝術創作,功夫在畫外,要重視創造力的開發——思想的創造力,平凡模式下的創造力。
段煜婷呼吁的連州攝影節是一個少數人的攝影節,這也是像鮑昆等一批評論家所贊同和欣賞的。在反思了國內攝影節越做越大,質量越做越低之后,連州攝影節確定了這一理念。但這并不是說攝影要拋棄大眾,段煜婷說:“攝影應該是除了文字之外的第二大記錄工具”,所以,攝影的大眾性不容置疑。而藝術也應該有大眾的藝術,但大眾的藝術并不等于千人一面,個性本身就是種美。
技術——合理利用技術帶來的變革
在國際上,創意攝影是怎樣的一種概念?段煜婷認為創意大技術,不嚴謹,藝術不能用一個太技術的詞來定義。創意屬于小竅門,不是站在大藝術的理解和學習的層面,這容易把大家引向偏向技術或竅門,那樣只能是玩,是愛好。
“所有門類都具創造性,沒有創造性就不是好的藝術作品,我們要不斷嘗試如何利用新技術來嘗試新的創作。”段煜婷并不否認技術的功能,她說每一項技術的變革,都會引出新的藝術形式和新的創作方向。些成功的藝術家,正是把握住了某一流行技術這一關鍵點,才讓其作品成為那個時代的代表類型作品的。
藝術家進入當代后,思想進入“擬像”時代,特點就是變幻莫測,靠傳統的技術技藝很有可能承載不了藝術家對于世界的思考。所以,最重要的就是如段煜婷所說,傳統的、現代的,以及最新的技術,我們都可以拿來用,但都是表達思想需要時再使用。
對話策展
《數碼攝影》:作為策展人需要具備哪些方面的能力?
段煜婷:策展時通常是以做研究的角度來考量而不是針對某位作者來策展。策展人會提前設定主題,進而發現藝術家,密切與藝術家保持聯系。策展人選擇的藝術家都是有自我主張的藝術家。策展人耍有對作品的判斷力,要能看出作品的好壞;要對空間有駕馭能力,能把握空間布展,要有國際視野,不能思維太局限,要有理論素養,能對作品進行深度剖析。
《數碼攝影》:連州攝影節的策展工作是從哪些角度來把握它的定位的?
段煜婷:策展人通常是以動態的,歷史的角度來思考把握一個展覽的。本屆連州展有三位策展人我是研究世界攝影主流文化的,比較了解國際攝影的現狀。費大為作為國際藝術策展人,具有國際視野,跨屆策展攝影展,能以當代社會,綜合的角度來考量藝術與世界的語言與交流。鮑棟是年輕的策展人,會以新的觀點、新銳的視角來觀察,其理解深刻,并熟通攝影史。
《數碼攝影》:您是如何理解商業攝影的?
段煜婷:商業創作是為贏利,或是為利益,所以商業攝影絕對不可歸到純藝術范疇的。藝術與商業的區別,是看最終是服務于什么,藝術是純粹的,如果服務于商業那就不是純藝術了。
《數碼攝影》:不做商業藝術家如何生存?
段煜婷:藝術有自己的生物鏈,即遵循“窮藝術家”的原則。天才藝術家進入藝術的鏈條是這樣的——進入藝術展(如雙年展、連州攝影節等,藝術家要參與這些有專業評論人會對作品作出評價的展覽,要有演示自己藝術的地方)——成為被認知的藝術家——被發現——成功——發揮到極致。
《數碼攝影》:那你們不關注商業攝影嗎?
段煜婷:連州屬于非贏利性展覽,但某一屆也會以自覺與清醒的態度來研究商業攝影。
《數碼攝影》:請推薦幾位您所關注的國內外藝術家吧。
段煜婷:國內藝術家如繆曉春,他的作品《三界》是第三屆連州攝影節第一次推出的,藝術家創作中將自身放入作品中,作為體驗,通過虛擬的形式和內容對話參與世界。運用攝影這一媒介方式導演式擺拍,能更加自由地表達藝術家的思想認識和介入。
國外如南·戈爾丁和黛安·阿勃茲都是非常棒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