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普敦的斷橋

集歐洲和非洲人文、自然景觀特色于一身的開普敦，是南非的第二大城市，也是南非的立法首都。開普敦以其美麗的自然景觀及碼頭聞名于世，名列世界最美麗的城市之一。它也是南非最受歡迎的觀光勝地，知名的地標有被譽為“上帝之餐桌”的桌山以及印度洋和大西洋的交匯點——好望角。但開普敦真正讓游客記憶深刻的也許不是海天景致，而是那座位于市中心最繁華地段的斷橋。

開普敦市內的現代建筑和歐式建筑和諧布局相得益彰，漫步其間，讓人常常不由自主地從心底驚嘆它的美麗。然而市中心的斷橋卻不合時宜地挺立著，橋面在即將達到最高點時戛然而止，腕粗的鋼筋張牙舞爪地伸在外面，大大小小的混凝土塊七零八落地掛在鋼筋上或橫躺在路面上，仿佛這里剛剛經歷過一場地震。看看這座斷橋，再環視開普敦的美景，一種落差刺激著視覺和神經。

這是15年前的豆腐渣工程。按照當初的設計，這個橋應該是開普敦市的重要交通樞紐，但因為計算錯誤，同時在建筑材料上存在弄虛作假的情況，橋建到快一半時轟然坍塌，3名建筑工人當場身亡。災難之后不久，設計師跳樓自殺。按照開普敦的法律，主要責任人——開普敦市建設局局長被判3年徒刑。這件失敗的建筑，成為開普敦歷史上最大的丑聞之一，讓開普敦人感到莫大的恥辱。開普敦市政府打算盡快清理掉這堆建筑垃圾，忘掉不快，重塑形象。但在獄中的建設局局長得知這個消息后，連夜寫信懇求市長留下這座斷橋，以警示后人，但遭到了大多數市民的反對。市民們的理由是：事情應告一段落，畢竟每年有上百萬的外國游客來開普敦，家丑不應該外揚，而應該向游客更多地展示開普敦的真善美。

然而在準備拆除斷橋的前一天晚上，開普敦電臺廣播了3名身亡的建筑工人的家屬致全體市民的一封信：斷橋是刻在每個市民心頭的恥辱，對于我們還要再加上一份痛苦。早一點讓它消失，也許會平息我們的思念。但是，流過血的傷口會永遠留下個疤，不承認有疤的城市是虛弱的。我們這座城市需要的不僅僅是美麗，更需要一種勇敢的品質。不要讓恥辱輕易地離開，即使恥辱里包含著痛苦。讓斷橋時刻警示我們吧，這樣我們未來才能做得更好。

最終，這封信打動了開普敦的全體市民。開普敦市議會專門對“斷橋是拆還是留”進行了討論。經過激烈辯論，最后形成了一致意見：尊重死者家屬的意愿和全體市民的意見。開普敦市議會為此專門作出規定：保留斷橋，任何人不得拆除。同時，開普敦市還形成了一個慣例：每一任建設局局長宣誓就職都選在斷橋前，建設局局長面對全體市民宣誓保證用責任來修補曾經的恥辱。而市長則會把一個小盒子交到建設局局長手中，盒子里是斷橋上的一小塊混凝土。至此，在此后的十多年里，開普敦成為世界上工程事故率最低的城市之一。

一個城市的真正魅力，其實不僅僅在于它的自然美景，而更多地在于城市的人文內涵。很多時候開普敦的魅力并不在于桌山之雄偉，海洋之碧藍，天空之高遠，群峰之綿延，而是那座斷橋所承載的勇于承擔錯誤的城市精神。開普敦人是勇敢的，保留下來的斷橋也因此成為了開普敦獨特的人文景致。開普敦人把斷橋當做了恥辱之碑、責任之碑，提示著歷史，警示著后人。斷橋，融進了城市的血脈，化作了開普敦的城市精神，向世界展示著開普敦人的智慧和境界。

（摘自《做人與處世》2011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