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傳統經典,最近頗多輿論風波。一場是關于傳統啟蒙讀物的。有的地方專門下發通知,禁止向學生“不加選擇地”全文推薦《三字經》《弟子規》等;也有地方干脆推出了經刪節的“潔本”,《勸學詩》中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被刪除了,《三字經》中的“昔孟母,擇鄰處”也給刪除了。經典是否真的“有毒”?刪除是否有必要?一時間議論紛紛。
另一場是關于影視作品對經典的改編。電影《趙氏孤兒》用很多現代思維改寫“程嬰獻孤”的故事,但修改古人的忠義理念、生命倫理觀等合適嗎?《新水滸傳》電視劇出現了武松和潘金蓮產生感情、“武松打虎”不用哨棒改用匕首等情節。還有稍早些的新版電視劇《紅樓夢》讓“黛肥釵瘦”。傳播如此廣泛的名著也可以被任意演繹嗎?議論同樣很多。
這兩場輿論風波有一個共同的焦點,即究竟應該以怎樣的立場解讀傳統經典,詮釋傳統文化。
食古不化,必將歸于迂腐。要使傳統得到更有效的傳播,適當地“活化”處理很必要。但反過來說,審視和“活化”不能成為武斷修改或扭曲理解的理由,對傳統中的一些柔性觀念,更是應該保持完整性。
以此次遭到刪除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句子為例:以現在的目光看,如此勸學或許確實有些功利和庸俗,然而全面來看,卻大可不必一刪了之。比如從醫學的角度看,人生活在特別干凈無菌的環境中反倒不好,文化教育亦是如此。過度的單純往往就是幼稚,如果不能將正反兩方面的觀念都接觸到,便不利于孩子形成判斷力和免疫力。
還有“孟母三遷”的故事,一代又一代的家長,正是從這樣的故事中體會到樸素卻很有價值的教育理念。據聞,刪除者的理由是該故事暗藏了“環境決定一切”的意思,刪除是為了讓學生學會適應環境、與人和睦相處。但即便不是“環境決定一切”,不好的環境依然會影響到孩子的成長。如果經典都被想當然地刪改,那文化資源勢必將遭到破壞。
由此出發,影視劇改編經典,也應該是有分寸的。林黛玉胖一些,武松用匕首殺虎,這種改編雖然有些荒誕,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但對于武松該不該愛上潘金蓮,便不是可以任意發揮藝術想象的事情——這樣的“藝術”,除了經典作品受害外,在文化層面也有值得警惕的后果。
任何時代的觀念和做法都有其局限性,對局限性的不斷突破正是文化的發展過程,不過突破和發展并不都是正面意義上的進步。歷史上,文化遭到破壞導致退步的時代有很多。所以從“負責任的教育”的角度,讓孩子們知道傳統文化的全貌和真相是最重要的,因為這樣才可以使文化發展更好地延續,同時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出現“以一個錯誤觀念替代另一個錯誤觀念”的歷史可能。
為什么古希臘、古羅馬以及古老的中國神話傳誦不衰?秘訣就在于它們都很好地保持了傳統的原汁原味,來自久遠的滄桑感、陌生感和神秘感等使其具有無可替代的魅力。所以,“活化”傳統和經典以利傳播無妨,但絕不能為適應“現代化”而對傳統和經典肆意篡改——篡改無異于將傳統文化“山寨化”,使其失去本來面目,這近乎一種文化造假。
(摘自《環球時報》2011年1月20日,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