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玩具鴨

學校上電腦課時，方果子和白聰明共用一臺電腦。

方果子打開本子，把他記下的一串字母輸入電腦……

白聰明問方果子：“你干什么?”

方果子說“我找一個英語網站。報上說一個中國女孩在圖書館上網時突然急病發作，呼吸困難，不能喊也不能走，旁邊也沒人。幸虧她的手還能敲鍵盤，她就在這個英語網站上聯系到一個男孩，一個不認識的美國男孩。這個美國男孩報了警，美國警察立即跟中國警察打電話，中國女孩得救了。你說這事稀奇吧?”

“那你現在干嗎還要找這個網站?”

“我想看看有沒有美國女孩求救，我也幫她報警，禮尚往來嘛。”

白聰明說“你這事還不算稀奇。昨天我上網聊天，一個網友告訴我，說一艘中國船開去美國，半路上船上的許多玩具鴨掉到了海里。它們漸漸漂散，漂向世界各地。它們漂流了很多年，雖然越來越舊了，卻越來越值錢了……”

這信息立刻引起方果子的興趣，他說“可以上網搜索一下。”

他輸入關鍵詞——“海上玩具鴨”。

轉瞬間便搜出了結果。

14年前，美國的The First Years公司在中國訂做了一種供小孩子在浴缸里玩耍的塑料小鴨子。貨輪穿越太平洋，目的地是美國華盛頓州的塔科馬港。可是在國際日期變更線附近……

“等等!”方果子問白聰明，“什么是‘國際日期變更線’?”

白聰明說：“我怎么知道?”

“那就再搜索一下吧。”

“其實這跟那些鴨子不會有什么關系。”

但求知欲旺盛的方果子又把“國際日期變更線”作為關鍵詞搜索了一次。

“你瞧，”他指著屏幕上，“當年麥哲倫船隊朝西繞地球航行了一圈，發現航行日志上的日期比岸上的日期少了一天。后來為了避免時差造成的日期混亂，就以太平洋上的東經180度劃了這條線。不管是船還是飛機，從東向西越過這條線就加1日，反過來就減1日。”

不管國際日期變更線跟玩具鴨有沒有關系，方果子挺高興又增添了一條自學知識。

接著他們再回到那艘航行在太平洋上的貨輪上。

這條船遭遇強烈風暴，一個集裝箱落海了。集裝箱被礁石撞得裂開，2.9萬只黃色玩具鴨游了出來。

“它們漂浮到太平洋這只大浴缸里……”

方果子想象著暴雨巨浪下壯觀的鴨群。

在最初三年中，大約三分之二的鴨子跟隨太平洋副熱帶環流，經過了印尼、澳大利亞、南美洲和夏威夷等地洋面。另一批大約1萬只鴨子被甩出了洋流，向北漂去。當它們漂流到俄羅斯和美國阿拉斯加之間的白令海峽時，這支鴨子艦隊和浮冰凍到一起，緩慢地向北極方向移動了3200公里。隨后它們在北冰洋里掉頭南下，到達加拿大新斯科舍省。浮冰開始融化，得到解脫的鴨子們經過美國東海岸，又遇上圍繞加勒比海的灣流，即將越過大西洋出現在英國海灘。

這條新聞還配著世界地圖，一個個迂回的箭頭清晰地標出29000只玩具鴨14年來的漂流路線。

方果子感慨道“真是不可思議。更想不到的是，這些玩具鴨成了洋流跟蹤器，對專家研究地球氣候很有幫助呢。”

海洋學家已經將“鴨子艦隊”的漂流軌跡詳細記錄在一個被稱為“海洋表面洋流模擬”的計算機模型程序中，并利用這個模型來幫助發展捕魚業或者尋找在海上失蹤的人員。

“你還沒注意它們的身價吧?”白聰明說，“已經有世界范圍的‘追鴨族’。原來那家美國公司愿意用每只100美元的高價收回鴨子，可是根本沒人理睬，因為收藏家開出的價錢是那公司的20倍。唉，可惜那些鴨子不回中國來，該英國人發財了。”

方果子說“你怎么知道它們肯定不會回來呢?說不定再過若干年，它們中的一部分又遇上哪一股涌向中國的洋流，就像搭便車一樣，它們就可以回家啦。”

白聰明想了想，忽然興奮起來：“對，好主意!”

他雙眼射出貪婪的光芒。

方果子問白聰明：“你想到什么了?”

白聰明說：“既然漂在海上的玩具鴨會升值，我們何不到海上去放鴨子呢?只要幾元錢就可以買一只，放出去不需要飼料，也不要人管，若干年后它們回來時可就身價百倍——不，應該是身價萬倍!”

“問題是，”方果子說，“若干年后你的鴨子回到中國會來敲你的門嗎?它們會被別人撿去。你也不可能天天在海邊等著。”

白聰明胸有成你“我可以在鴨肚子里留下我的電話號碼和地址，讓人家把撿到的鴨子送還給我。”

方果子說“這倒是個辦法。我愿意參加你的海上放鴨計劃。但怎么把鴨子放出去呢?我們是不是要聯系一艘漁船，跟他們一起出海?”

“聯系漁船有點麻煩，而且他們肯定要向我們收錢的。”

“那，既不用麻煩，又不用花錢，我們該怎么辦?”

白聰明說“吳佳娜可以幫我們。她爸爸不是買了個島嗎?……”

下了課，他們找到那位島主的女兒。

“吳佳娜，你們是不是經常去你們的島?”白聰明問。

吳佳娜說：“也不常去，這個季節蚊子多。”

方果子問：“你們不能想辦法消滅蚊子嗎?”

“不行，我們很注意生態保護。”

“也保護蚊子?”

“保護蚊子也為了保護青蛙，要是蚊子沒了，青蛙就要挨餓了。”輪到吳佳娜發問了，“你們怎么對我家的島感興趣了?”

白聰明說“我們想搭你家去島上的船，出海辦點事。”

吳佳娜傲然糾正白聰明：“那不叫船，那叫‘游艇’。”

“好吧，”白聰明重說一遍，“我們想搭你家的游艇。”

吳佳娜問：“你們出海辦什么事?”

方果子剛要實說，白聰明用眼色制止他。

“我們……”白聰明邊說邊編，“我們的寵物死了，我們要把它們的骨灰撒到海里。”

吳佳娜被感動了：“沒想到你們這么有情有義。你們養了什么寵物?”

白聰明說：“我養了一只貓，方果子養了一只——”

“他養了一只狗?”

“不，他養了只老鼠。”

吳佳娜好驚奇：“還有養老鼠的?”

方果子只好解釋：“養蛇、養蜥蜴的都有呢。”

吳佳娜便答應：“等哪天去島上考察，我會通知你們的。”

方果子打聽：“考察什么?”

吳佳娜說：“考察青蛙和蚊子的平衡情況。要是蚊子少了，青蛙鬧饑荒了，我們就要準備人工養殖蚊子了。”

接下來要做的是采購玩具鴨。

兩人來到玩具店。

他們欣喜地找到要找的——浴缸里玩的那種小塑料鴨子。各種顏色的都有。

方果子說：“別再買黃的吧，我們的鴨子應該跟以前的鴨子艦隊有區別。”

白聰明說“我的鴨子跟你的鴨子也應該有區別。”

于是方果子買了10只粉紅鴨子，白聰明買了10只綠鴨子。

方果子說“把它們放在海里，氣象衛星應該能清清楚楚地觀察到它們。”

方果子把10只玩具鴨帶回了家。

老方見了覺得奇怪：“送給小朋友的?”

方果子說：“送給全人類的!”

他鉆進自己的房間，用刀片剖開每只鴨子的肚皮。然后他裁了10張紙，準備寫上自己的地址和電話號碼。

但他想了想：“若干年后，我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會改變的吧?”

于是他只簡單地寫了“中國方果子”，加上英語譯文。

他對自己說：“若干年后，我應該很有名了吧。大家都知道中國有個方果子，就像大家都知道美國有個比爾·蓋茨。有名的人不用地址也能被找到。”

他將“中國方果子”——塞進鴨肚，再拿膠布封住口子。

萬事俱備，只等吳家島上的蚊子少下去，少到不夠青蛙們吃。

這一天到來了。

方果子和白聰明各捧一個紙盒，登上吳佳娜爸爸駕駛的游艇。

吳佳娜爸爸對兩個小客人說：“本來安排好過兩天開船的——”

方果子立刻糾正道：“吳佳娜告訴我們的，這不是船，是游艇，所以您應該說‘過兩天開游艇’。”

白聰明問吳佳娜爸爸：“為什么日程提前了呢?”

吳佳娜爸爸說“因為臺風快來了，我們必須搶在臺風到達前安全返回。”

游艇出港加速，破浪疾馳。

很快到了水天一色、回頭無岸的海上。有兩只海鷗翩翩飛來，因為游艇的螺旋槳會翻起一些它們愛吃的小魚。

吳佳娜問兩個男孩：“你們的儀式選擇在哪里進行?”

白聰明環顧四周，點點頭道：“這里就不錯。”

白聰明和方果子抱起紙盒，走到舷邊。

白聰明說：“為我們的朋友默哀一分鐘。”

他神情悲傷地低下了頭。

方果子不得不跟著“悲傷”。

吳佳娜同情地一起默哀。

一分鐘后，兩個紙盒被拋進海洋。

吳佳娜說；“天生仇恨的一貓一鼠，在純凈的海水里化敵為友，真美好。”

可是青蛙和蚊子還沒化敵為友……

游艇去了島上。返回途中，風浪已經明顯增大。

吳佳娜爸爸說：“這是臺風的外圍影響。”

在游艇碼頭上了岸，告別了吳家父女，方果子和白聰明再不用悲傷了。

方果子埋怨白聰明：“為什么不能對吳佳娜說實話?”

白聰明說：“經濟情報，不能泄露。要是人家知道你能賺那么多錢，會嫉妒死你的。”

方果子說：“其實我并不指望這幾只鴨子給我帶來財富。”

白聰明笑道：“你是為了給專家提供洋流跟蹤器，為人類作貢獻?”

“這些都挺渺茫。”方果子回頭望望浩瀚的大海，“我是想，我親手放進海里的玩具鴨能漂向外國，漂向未來，挺有意思的。”

暴雨如注。街上的小汽車被淹沒了輪子，看起來很像船。臺風真的來了。

方果子在家里接到白聰明打來的電話。

“方果子啊，方果子!”

方果子說：“白聰明，我聽你的聲音貌似很悲傷呀。”

白聰明說：“不是貌似悲傷，這回是真的悲傷。”

“怎么了?”

“有人打電話給我了!”

“什么人?”

“撿到鴨子的人!”

方果子覺得奇怪：“那你不應該悲傷呀。電話里講的是日本話?印尼話?還是別的什么話?”

白聰明絕望地說：“他講的是跟我一樣的話。他就住在我們去過的游艇碼頭附近。都怪這次的臺風，把我們放到海上的鴨子吹到岸邊來了。”

方果子頓時產生兔死狐悲的感覺。

但他很快收起沮喪，安慰白聰明：“不過是幾十元的損失，你不用如喪考妣。”

“如喪考妣”的意思是好像死掉父親母親。

白聰明說：“如果只損失幾十元就好了!”

他告訴方果子，他怕人家撿到鴨子不歸還，又在紙條上設了獎。按照他的計算，他的鴨子像那個鴨子艦隊一樣在地球上漂一圈到達英國，再從英國漂回中國，每只鴨子的身價應該可以上升到25000元人民幣。

“所以我寫清楚，撿到鴨子送還白聰明，即可領取1萬元。”

此時方果子完全可以理解白聰明如喪考妣的心情了。

白聰明接下來的敘述則可使方果子跟他—起昏倒。

“我又怕送還鴨子的人認不出我，還在鴨肚子里放了照片。”

“可是，若干年后你長大了，變樣了，憑現在的照片還是認不出你呀?”

“若干年后我的模樣應該跟我爸爸差不多，所以我在鴨肚里放的是我爸爸的照片。我現在把電話線拔了，我就怕那個人找不到我會把我爸爸的照片登到報紙上，我可就大慘特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