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狗溫迪克(十二)

客人來了

芬妮小姐第一個到達。她穿了一件光滑閃亮的綠色裙子，還穿了一雙讓她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高跟鞋。她連站著不動的時候都晃來晃去，好像站在船上一樣。

然后，“小不點兒”的媽媽帶著“小不點兒”來了。“小不點兒”的手里拿著一些從雜志上剪下來的狗的圖片。“這可以讓你的聚會有個主題。你可以用來布置院子。我還帶了膠帶來。”說完，她就開始把狗圖片貼在樹上、椅子上和桌子上。接下來，有一個很尖銳的聲音傳來：“佳畜得是只漂亮的鳥！”

溫迪克的耳朵馬上豎了起來，它吠了一聲，向四周看了看。我也四下張望了一下，可是沒看見佳畜得，也沒看見奧蒂斯。

“我馬上回來。”我對大家說。我和溫迪克一起跑到正門口。果然，奧蒂斯站在人行道上，背著吉他，肩頭站著佳畜得，手里抱著一罐我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大的酸黃瓜。

“奧蒂斯！”我叫他，“從后面進來，聚會在院子里。”

“噢！”他回答。可是他抱著酸黃瓜，動也不動。

“狗！”佳畜得尖叫著。它飛到了溫迪克的頭上。

“沒關系的，奧蒂斯。”我跟他說，“只有幾個人，真的不多。”

“噢。”奧蒂斯又說。他迷惘地看看四周，好像迷路了一樣，然后舉起酸黃瓜說：“我帶了酸黃瓜來。”

“我看見了。”我說，“我們正需要酸黃瓜，好搭配雞蛋沙拉三明治。”我用很輕柔、很溫和的聲音跟他說話，就像我正手拿食物在喂一只野生動物似的。他向前走了一小步。

“來吧！”我輕聲說著，轉身走回院子里，溫迪克跟著我。我再回頭，看到奧蒂斯也跟了進來。

掃興的雷陣雨

奧蒂斯一直跟著我走到院子里。我趕緊介紹他和牧師認識，免得他逃跑了。

“爸爸。”我說，“這是奧蒂斯。他就是那個管理寵物店的人，也是那個吉他彈得很好的人。”

“幸會！幸會！”牧師伸手向奧蒂斯說。奧蒂斯站在那兒，兩手抱著酸黃瓜倒來倒去，試著想空出一只手來和我爸爸握。最后，他把罐子放在地上。可是他彎腰放罐子的時候，背后的吉他往前一滑，“砰”的一聲打到了他的頭。“小不點兒”指著他笑了出來，好像他這么做是故意逗她玩的。

“哎喲！”奧蒂斯叫了一聲。他站起來把吉他解下來放在酸黃瓜旁，把手在褲子上抹了一抹才和牧師握。牧師握手時說：“真高興和你握到了手。”

等牧師和奧蒂斯握完手，我介紹他認識芬妮小姐和阿曼達，然后又介紹他認識格洛麗亞。

格洛麗亞握著他的手對他微笑。奧蒂斯看著她的眼睛，也向她微笑，而且笑得很開心。

“我帶了酸黃瓜參加你的聚會。”奧蒂斯對她說。

“我真高興。”她回答，“沒有酸黃瓜，就不像個聚會。”

奧蒂斯低頭看著他的酸黃瓜，臉漲得通紅。

溫迪克打了一個噴嚏。

突然，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雷聲，起先我以為是溫迪克的胃在叫。

“應該不會下雨呀。”格洛麗亞說，“天氣預報說沒雨的呀。”

就在這時，雨傾盆而下。

溫迪克不見了

“趕快拿三明治！”格洛麗亞向我大叫，“趕快拿飲料。”

“我去拿狗狗圖片。”“小不點兒”叫著。她跑來跑去地把圖片從樹上、椅子上揭下來，又喊道：“不用擔心，我全拿了。”

我抓起整盤的雞蛋沙拉三明治，牧師抓起飲料，大家趕緊跑進廚房。進屋前，我看了院子一眼。所有的皺紋紙都被淋爛了，蠟燭也滅了，然后看到奧蒂斯抱著那罐酸黃瓜低頭站在雨中。

“奧蒂斯！”我隔著雨幕對他大喊著，“過來呀，我們都進屋了。”

等我們都進到廚房，阿曼達和芬妮小姐邊笑邊像狗一樣抖摟身上的水。

“狗。”佳畜得嘎嘎地叫了一聲。我看著它，它一屁股坐在了廚房餐桌上。這場雷雨真是驚天動地。

“哎呀，糟了！”我環視了廚房一周。

“別擔心。”“小不點兒”說，“我已經把狗狗圖片都收好了，看，全在這兒。”她邊說邊揮著整沓的狗圖片。

“溫迪克在哪兒？”我大叫道，“我居然忘了它，我一心只想著聚會，卻忘了照顧溫迪克。我忘了它最怕打雷的。”

“歐寶，”牧師說，“它可能還在院子里，躲在椅子底下。來，我跟你一起去找它。”

“等一下。”格洛麗亞說，“等我給你們拿手電筒和雨傘。”

可是我等不及了，我跑到院子里，找遍了每一張椅子下面和所有的樹叢。我大聲呼喊它的名字，我好想哭。都是我的錯，我應該緊緊抱著它才對，可是我忘了。

牧師和我邊走邊呼喚著溫迪克，幸好雨下得很大，哭起來才不會太丟臉。我一邊哭一邊喊溫迪克的名字。

“溫迪克——”我大聲喊著。

“溫迪克——”牧師也在大聲喊著，還不時吹著又響又長的口哨。可是溫迪克始終沒有出現。我們走遍了市中心，經過赫曼·布萊克紀念圖書館、“小不點兒”的家和“佳畜得”寵物店。我們走到拖車社區，仔細查看我們的拖車下面。我們又一路走到展懷教會，經過鐵路，又經過高速公路的交會道。一輛輛的車子從我們身邊飛馳而過，車后方的紅燈像兇神惡煞的眼睛一樣盯著我們瞧。

“爸爸。”我說，“爸爸，如果它被車撞了怎么辦？”

“歐寶，”牧師回答，“我們沒法擔心可能會發生的事。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繼續找它。”

我們一直走一直走。我腦子里開始盤算十件我知道有關溫迪克的事，十件可以讓人幫忙找到它的事。我可以把這十件事用黑黑粗粗的字體寫在海報上，貼在鄰近地區。

第一件是它害怕打雷、閃電。

第二件是它喜歡露出所有的牙齒咧嘴大笑。

第三件是它跑得很快。

第四件是它會打呼嚕。

第五件是它會抓老鼠，可是不會把它們弄死。

第六件是它喜歡和人打交道。

第七件是它喜歡花生醬。

第八件是它不喜歡寂寞。

第九件是它喜歡坐在沙發上，睡在床上。

第十件是它不介意上教堂。

我一直在腦子里重復這十件事。我牢牢記住它們，就像我牢牢記住有關我媽媽的十件事一樣。這樣如果我找不到它，起碼這些事可以把我和它聯系在一起。同時我產生了一個以前從來沒想到過的念頭：這十件事并不能完全代表溫迪克，如同那十件事不能完全代表我媽媽一樣。這個想法讓我哭得更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