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我正摟著光溜溜的齊小魚做著夢。我夢見齊小魚嬌笑著兩手一分,如脫掉了一件衣裳般,變成了米美的模樣。我驚叫一聲醒了過來,發現齊小魚八爪魚一般纏著我,床前站著幾個警察,為首的是我的同學孫東。
孫東說:“夏杰,沒想到這么快我們又見面了。”我揉揉眼睛,看了一眼驚愕的齊小魚,穿好衣服跟著警察到了客廳。我問孫東:“這么勞師動眾過來,又出了什么事?”孫東聲音冰涼:“杜鵑死了,她是你前女友,對嗎?”我大吃一驚,身子禁不住地顫抖:“她死了?怎么會?但她的死又跟我有什么關系?”
孫東向我介紹案情:杜鵑住的出租屋的鄰居晚歸,聞到樓道里濃郁的死亡氣息,看見從杜鵑房子的門縫里迸出鮮紅的一朵血桃花,就報了警。警方到現場一看,那門是反鎖著的,窗子也關得嚴實,杜鵑躺在地板上,她割斷了自己脖子上的頸動脈,已經死去多時了。
杜鵑是我三個月前在一家酒吧認識的女孩,一夕歡愛,不過是彼此寂寞的需要。她放浪狂野,性格豪放,大大咧咧,從賓館出來時還警告我不要再找她。我當時心里說,鬼才會纏著你呢。可事實證明,那晚的美妙記憶誘惑了我,我忍不住去追了她。于是,我們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搬進我的房子。她驟然變了,變得溫順賢惠,給我煮飯,做家務,還對我的私生活橫加干涉。從她的表現里,我又一次看到了米美的影子。這讓我無法容忍,當欲望潮水般退去,我感到極度的厭煩。我費了很大勁兒才擺脫杜鵑的糾纏,那時候,我已在追齊小魚,卻始終無法得手。
杜鵑搬走時,滿臉的哀怨,她說:“我還會再回來的。”沒想到,她竟也會自殺。
孫東聽完我的講述,向我比出一個“七”的手勢:“兩年多,這已經是第七個因被你拋棄而尋了短見的女孩。夏杰,你簡直就是一個沒有人性的惡魔。”
二、噩夢從兩年前開始
我不同意孫東為我下的定論。我只是個普通的花心男人,二十來歲,長相俊美,會講些甜言蜜語,很討女人的歡心。我只是覺得,還有那么漫長的青春等我揮霍,怎么能因為一朵花兒放棄整個花園?
噩夢是從兩年前開始的。那是個春天,我去了雅魯藏布大峽谷,在那里碰到個少數民族女孩,名叫米美。她在江邊浣衣,身姿窈窕,容貌秀麗。打著問路的旗號,我去搭訕,她熱情奔放,像一只黃鸝般嘰嘰喳喳。
我在她家住了一周,使盡了手段,終于得手。米美指著潔白床單上斑斑點點的血跡給我看,說:“你帶我走吧。”
這就是濫情的代價。幾天后,趁著天沒亮,我跌跌撞撞狼狽而逃。從火車上下來時,我長舒了口氣,我以為總算把米美擺脫掉了,可一轉身,看見她可憐兮兮地站在我身后,眼睛里飽含淚水,她說:“你怎么可以自己走?”
米美住進了我的房子,像個稱職的小妻子那樣。她將我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她時時刻刻纏著我,問我什么時候和她結婚。浪子一樣獨自生活了多年,開始的時候,我很享受米美帶給我的那種家庭式的溫情。可沒過多久,我就厭煩了,我覺得自己像匹被戴上嚼子的馬,不得自由。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無法忍受,我故態復萌,整日在外面鬼混。
我將她送上了回去的火車,她趴在車窗邊,不住地流淚。她臨走時對我說:“我還會回來的,因為這輩子我只能愛你一個。”
十來天之后,警方給我打來電話,說米美死了。她從三十多層的高樓上跳下,身上揣著我的電話號碼。
自那以后,我就生活在噩夢里。我認識交往的女孩,不管原本性情如何,隨著時間推移,都會像米美那樣死死糾纏我,我覺得她們的神態舉止最后也變得跟米美一個樣。我開始不停地逃。
每一次從一個女孩身邊成功抽身離開,過不多久,她就會以一種離奇的方式自殺。除了原始的欲望糾纏,我自認沒有給過她們任何東西,我只是在游戲愛情,她們卻當了真。
每一個女孩含著眼淚從我身邊離開時,都會對我說:“我還會回來的,希望下一次我能讓你更喜歡一些。”說話的聲音都像極了米美。
三、齊小魚
齊小魚是個模特,身材很魔鬼,五官很精致,穿衣打扮性感撩人。自然,追逐她的狂蜂浪蝶也很多。
我不過是個家境中上的小白領,按理說,只能遠遠看著齊小魚偷咽口水。可我不自量力地對她窮追不舍。剛開始,她壓根不拿正眼看我,后來,她見了我便躲得遠遠的。
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齊小魚卻給我打來幽會的電話。我去她家,她只穿著件很透的絲質睡衣給我開門。關了門,她就像個豹子似的撲上來,大有將我撕成碎片的架勢。
我始終沒搞明白,為什么自己死乞白賴跟條狗似的追她時,她無動于衷,卻在我要轉身離去時投懷送抱。就這樣,稀里糊涂地齊小魚成了我的女友,我們住在了一起。
我以為出了杜鵑自殺這件事,齊小魚看清了我的嘴臉,加上認識到跟我在一起的危險性,她會趕緊逃開。讓我想不到的是,她沒有。齊小魚為我做了不在案發現場的人證,她說杜鵑死的那晚,她整晚和我在床上瘋狂。這是真的。
孫東臨走時說他有幾句話要和齊小魚說。我耳朵很尖,我聽見孫東說:“夏杰是男人中的敗類,他不會真的愛你,趕緊從他身邊離開吧。”齊小魚“咯咯”嬌笑,搖著頭說:“我喜歡他,死也要跟他在一起。”
我心情很低沉,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災星,雖然我沒有辣手摧花,可那些花都因我而凋零,卻是真的。
那晚,等齊小魚睡熟之后,我獨自去陽臺抽煙,內心痛苦不已。我弄不明白,為什么那些女孩離開我之后,都會選擇自殺這條路。我確信自己還沒那么大的魅力,會讓每個陷入我虛假愛情里的女孩失魂落魄,痛不欲生。人世間的愛情,在我的認知里,不過是被包裝得花團錦簇的欲望而己。
“或者這是天懲,老天認為我不該再有愛情。”我自語著。一雙滑膩的玉臂從身后抱住了我:“別再自責了,我倒覺得那些女人都該死。”我緩緩轉頭,看見一雙野性的閃著綠光的眼睛,是齊小魚。
這嚇了我一大跳,我驚問:“為什么要這么說?”齊小魚咬牙切齒:“因為她們奪走過你對我的愛。”
不,不!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溫婉美麗的齊小魚。事實上,在我們交往的這短短時間里,她一直怪怪的。
四、請借我一件衣裳
很長一段時間,我生活在一種極度的痛苦里。我發現齊小魚跟其他七個女孩一樣在迅速地變化。從穿衣打扮到生活習慣,盡管她極力遮掩,卻還是越來越像米美。
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讓我感到惶恐。每晚睡在她身旁,我都會不停地做噩夢,汗水淋漓。
我給孫東打電話,將一切告訴了他。孫東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們會悄悄調查一下齊小魚,你要保持平靜,繼續待在她身邊。”
這怎么可以,我不想再在齊小魚身邊待哪怕一秒鐘。掛了電話,我游魂一樣地在外面瞎逛,到了晚上,竟在街上碰到小學時的同桌梁美琪。我們站在街上聊了一會兒,要分開時,她問我現在要去哪里。我說無處可歸,她紅著臉拉我去她住處坐坐,我從她眼神里看懂了她的暗示,于是,我跟她去了她家。
次日,我鬼鬼祟祟地從梁美琪家出來,打個車去上班,在車上接到孫東的電話,他問我在哪。我說在上班路上,他說趕緊回到原處,讓我到梁美琪家緊鄰的那棟樓的四樓。
孫東站在四樓正對著梁美琪房子的窗邊,手里拿著個望遠鏡。他將望遠鏡遞給我,我看到在梁美琪家客廳里,齊小魚正站在那里和梁美琪說話。她怎么會出現在梁美琪家里?難道她一直在監視我?離得太遠,我只能看到她們的嘴唇在動,聽不到她們說些什么。
孫東說,看她們說話的口型,齊小魚對梁美琪說:她是夏杰的女朋友,從夏杰嘴里知道他們倆是同學,所以過來拜訪一下。梁美琪表現得很是惶恐,支支吾吾,臉都紅了。齊小魚又說了句很奇怪的話,說她想借梁美琪一件衣服穿穿。于是,梁美琪拉著她去了臥室。望遠鏡里沒了她們的人影。
我們等啊等,等了足有一個小時,兩個女人才從臥室出來,齊小魚果然換上了一套梁美琪的衣服,神情有些木然地開門離去了。
我和孫東氣喘吁吁地跑過去敲梁美琪家的門,她一臉平靜地開了門。孫東問齊小魚過來干什么,梁美琪笑笑說,她說要去參加一個重要活動,身上穿的衣服不合適,找我借一件。
我問:“就這么簡單?”梁美琪含情脈脈地看著我點頭說:“當然!”這讓我和孫東很是詫異。
五、愛情魔咒
齊小魚給我發了條短信:與其勉強湊合讓你痛苦,不如痛快分了吧,我己從你家里搬走,不要掛念我。
這個噩夢一樣的女人,竟自行離開了,她沒有對我再做任何的糾纏,這讓我感到內心一陣空落。
晚上下班后,我照例在外面瘋玩到很晚以填補內心的空虛。回到家門口時,我咳嗽一聲,聲控燈亮了,門口站著梁美琪。我說:“你怎么來了?”她揉著眼含笑說:“我想你。”說著就往我懷里鉆。
我半抱著她開了門,剛打開燈,她的嘴已封住了我的嘴。我感到有一絲絲的不妥,竭力掙開。我看到眼前的梁美琪一張臉皺巴巴的,五官都有些扭曲。再細看,她的兩只眼睛周圍有一圈兒鮮紅色,竟然是裸露出的肉。
我魂飛魄散,往后躲閃著,梁美琪(不!不!我確信這不是梁美琪)則怪聲怪氣地嬌笑著步步緊逼。我搖著手叫:“不!你不要過來!’,她忽然發狂般抱住自己的頭,撕扯著頭發,一大把一大把的青絲被扯下來。
她說:“為什么?為什么你就是不喜歡我!我做了那么多,你喜歡哪一個女人,我就把她的衣裳借過來穿,我竭力地迎合著你,你卻一次次地傷害我。”
眼前這個女人,她瘋狂地抓扯著自己,她臉上的肌膚寸寸剝落。
“我是米美,”她的情緒忽然低落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在我的家鄉,流傳著一種叫莫米巴的神秘巫術,誦念咒語就可以輕易將整張人皮完整地剝下來,換到另一個人身上。我家世代是莫米巴的傳承者……這種巫術最多只能在一個人身上使用八次。我愛你,夏杰,為了能和你過一輩子,每次你有了新的愛人,我都會過去找她,向她施咒,和她交換人皮衣裳,被施咒的人往往會在很短的時間內精神崩潰死亡。我一次次飽含希望,期盼你會愛上換了形象的我,從此我們會過上童話里的那種美好生活,可是我錯了。”
她慘笑著,活脫脫一個厲鬼,向被嚇得魂飛魄散的我伸出一只手:“最后一次抱抱我,可以嗎?我就要死了。”
她的聲音那么富有蠱惑力,我競忘卻了恐懼,走過去摟住了她。她忽然伸出兩手一下扼住了我的喉嚨,嘰里咕嚕念一串字符,我只覺得臉上一涼,就昏迷過去了。
六、尾聲
孫東對眼前的這幕慘劇很是不解。他現在就站在夏杰的客廳里,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躺了兩具死死糾纏在一起的尸體。兩具尸體脖子以上的皮膚都已不見,現場十分怪異恐怖。
其中男性的尸體應該是夏杰的,女性身份卻不明。孫東有些焦頭爛額,就在這件案子發生的同時,曾做過夏杰一段時間女友的模特齊小魚也死了,她將自己淹沒在浴缸里,像一蓬水草一般飄蕩。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什么那么突然地發生了呢?他苦苦地想,卻怎么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