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小型飛機,距離救濟站還有40分鐘的車程。這么遠的路,饑民們卻都步行前往,就是為了得到一碗營養粥。但是,還有更多的孩子連來這里的力氣都沒有。
所謂的救濟站,就是個簡易帳篷,勉強能遮擋住毒辣的陽光。木柴在燃燒,煮粥的大鍋前有很多人排隊等待著,其中大部分都是小孩子。孩子們的四肢細如鳥足,肚子卻全都脹鼓鼓的。走了這么遠的路,孩子們好像都虛脫了,一個個面無表情。
身后有人用手指戳了我一下,我回頭一看,有個裹著頭巾的女孩正指著自己的嘴巴,她的口腔都腐爛了,散發出刺鼻的臭味,聽說這也是營養不良引發的癥狀之一。即使眼前擺放著山珍海味,這個女孩也難以下咽了,但她還是來到了救濟站。
救濟站旁邊撐了個小小的帳篷,里面在做免費醫療。那里也有很多抱著孩子的媽媽在列隊等候。醫生們用布巾包起孩子,鉤在大桿秤上稱體重,然后在孩子們的脖子上掛一塊寫有“營養不良”字樣的牌子。
一個媽媽正抱著孩子打針。孩子骨瘦如柴,注射用的針管幾乎比他的胳膊還粗。針頭插進肌肉,孩子張了張嘴,竟沒有發出一絲哭聲——他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媽媽在旁邊看著,眼淚盈盈欲滴,她無法為孩子做什么,只能不停撫摸著孩子的頭。我寧愿看到孩子“哇哇”地放聲哭喊,也不愿看到眼前的場景!
那天,我負責給孩子們盛粥,不小心燙到了手,剛想叫疼,轉念一想,眼前有那么多嘴里腐爛吃不下東西的女孩、腿腫得猶如大象腿的人,在他們的痛苦面前,我不由得為自己的脆弱而感到內疚和慚愧。
有個看上去只有6歲左右的男孩子,背著2歲左右的妹妹也在隊伍里。妹妹的身上很臟,臉蛋卻很漂亮。她生怕自己從哥哥的背上掉下來,瘦巴巴的小手緊緊地抓住哥哥瘦骨嶙峋的肩膀。他們的父母都死于這場內戰,他們的未來又該怎么辦呢?
還有個男孩用手舀粥吃,吃完以后,呆呆地盯著我看。他的眼神是那么惹人憐惜,我把他摟在懷里,孩子很自然地把手放在我的胸前,就像躺在媽媽的懷抱里。我抱了他一個多小時,他是那么瘦,那么輕,仿佛只剩下靈魂,放在地上都不會留下腳印……
天漸漸黑了,索馬里根本就沒有我們過夜的地方,我戀戀不舍地把孩子放到地上,往飛機的方向走,他仍然在后面跌跌撞撞地跟著我。
我在心里對這里的孩子說:“孩子們,你們一定要活下去。我已經將你們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了。等我回去,我會把你們的情況如實告訴人們。我們國家有那么多富有愛心的人,肯定會幫助你們。而且,整個世界都在關注著你們。孩子們,一定要堅持住,千萬不要放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