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全睡下的那一年,我們還只有初三。
而現在,我和劍飛都已考上了很好的高中,偶爾去看肖全陳列在劍飛老爸研究所水晶棺中的軀體,呼吸自然隨身體起伏,但我們知道他不會醒了。
每當這時劍飛就會露出愧疚的樣子,而我只得安慰他:“別想了,你完全沒有錯……想想事情怎么開始的……”
是的,事情是如何開始的呢?
我們初三那年的春季,校園中的丁香花特別燦爛。
而我顧不上注意這些,因為肖全一我在學校最好的同學和朋友,行為很反常。
俗話說春困秋乏夏打盹兒,肖全困頓朦朧的眼神就正在把他出賣給講臺上滔滔不絕噴著口水的數學老師。
“肖全。”數學老師叫他。
肖全一激靈,坐正。
“晚上又熬夜學習了?”老師的語氣里顯然沒有責備。
肖全點頭。接著又打了一個哈欠。老師滿意地繼續講課。
下課后我拉著肖全坐入操場上的丁香花叢,遞給他一根薄荷味的清涼冰棒。
“你最近怎么了?以前你從不犯春困的。”我皺著眉看他咬了一口冰棒,“還好是優等生的你,如果換作我們,恐怕早就被踢出教室了……”
“小菲,謝謝你關心。”肖全說,“大概最近學習太累,太緊張了吧。”
我不信。
肖全雖然家境貧寒,但他是考試型的學生,強大的壓力只會被他轉化為更強烈的動力……可還能有什么理由呢?
我想到了劍飛。那個家伙空有聰明頭腦卻從不踏實學習,滿口就是“以后我會繼承老爸的生物研究所從此不愁吃喝”,整個一富二代。
但他前些日子突然殷勤地表示要幫助同學,每天中午都不容拒絕地抓肖全去他家里吃營養餐。哼,這還不是想讓肖全輔導他功課,但臨時抱佛腳,來得及才怪。
又過了一星期,肖全的犯困變本加厲。終于,有一天當他在小考中突然掉下筆趴在桌面上,我意識到事態嚴重了。
還好,埋頭奮筆疾書的大家都以為是肖全提前答完了卷子,所以沒有反應。我吁了口氣。
回過頭去,我發現劍飛一向空白如雪的卷子上居然寫滿了七八成。
“說!是不是劍飛以午飯為代價逼你幫他復習功課!”丁香花下,我抓著肖全的衣領搖晃。
“不是。”肖全眼神無辜,“他只是請我吃飯,還借我研究所的床睡午覺……”
“好啊,你居然學會了騙人!”
“真沒有!”
不管肖全為什么幫劍飛打掩護,我決定要調查到底。
中午,我纏在肖全與劍飛身后。“劍飛,請我一起吃午飯吧,你不在乎多請一個人吧。”
果不其然被拒絕,“肖全是家在鄉下的住校生,可任小菲你不是。”
“那我今天就申請住校。”我豁出去不要臉了。
劍飛糾結起眉頭:“那好吧,就今天。”
劍飛老爸按科學食譜調制的營養餐果然豐盛,我吃得開心不已。午飯后,劍飛把肖全推到了休息室里,看著他躺上潔凈柔軟的白床并迅速相會周公,劍飛轉向我:“放心了吧,女偵探?”
“這床看起來好舒服啊,我也想睡。”
“你……”
我假裝在另一間休息室里睡著,十分鐘后,便輕手輕腳爬起來,拉休息室的門。
一拉,再一拉,門居然從外面反鎖了!
劍飛肯定是別有居心!但他到底要干什么?
踩著摞起來的桌子椅子,我從門上的小窗里鉆了出去。
沖到肖全的休息室附近,我放慢了腳步,聽見里面有輕微的挪動儀器的聲音。
余光瞥入,穿白大褂的劍飛拿著根極細的鏈接一具儀器的寒針,就那么戳進了肖全的頭——
尖叫在我喉嚨中爆開,劍飛表情陰冷地回過頭。
我被捆在椅子上,嘴堵住,劍飛背對著我忙碌:“等會對付你。”
他按下一個按鈕,儀器上閃著不同顏色的指示燈一陣亂跳,穩定之后,劍飛居然又對著鏡子,把那針頭戳入自己的腦后,身體隨即沉入一把躺椅。
我動不待喊不得,只能看淡黃的物質通過長長的塑料管,一點點注入劍飛腦中。
半小時后,劍飛睜開眼睛,表情活像電視中得到滿足的吸毒者。
他拽掉我嘴里的堵塞物:“讓我想想該把你怎么辦。”
“殺人是犯法的。”我抖著膽子說。
“殺人?不,我頂多會像處置肖全那樣處置你,可惜我要你的大腦沒有用。”
“你的意思是……你把肖全……”
“沒錯,老爸封存起來的技術,陰錯陽差被我發現了。相信你聽過人腦越用越靈敏的說法,肖全這個優等生的腦細胞自然不同凡響。因此我把他靈敏的腦細胞抽出一部分來為我所用,就是這樣簡單。”
“肖全的瞌睡……”
“我抽走他的都分腦細胞,每天一點,剩余的記憶細胞要負擔對它們來說太多的思維與記憶,自然疲憊渴睡。”
“肖全最后會如何?”
“他睡眠的時間會越來越長,最終進入……永眠。”
雖然是五月,我的寒顫直滾下脊背。
我決定孤注一擲。
“劍飛,”看著他走近我,我的聲音抑制不住地顫抖,“不如我們談個條件。生物書上說大腦是人體最致密的組織,而你獨立操作,萬一出了意外,就麻煩了。”
“你是說,你這個生物課代表……”
“是的,我愿全力協助你,這樣即使事發,我也是你的同案犯,你當然可以相信我不會舉報你。”
“你不是肖全的朋友嗎?呵呵……”
“生命比什么都重要,”我說著違心的話,“何況肖全已經注定永眠,,我想解救他也無計可施,不是嗎?”
劍飛思考了一瞬,隨后很有決斷力地一揮手;“好吧!”
我松了口氣,衣裳已被冷汗濕透。
接下來的幾天,我協助劍飛,抽取了肖全的全部腦細胞,包括主管記憶的、主管思維的、主管情感的……一切。
劍飛很得意,我每天一絲不茍的工作,讓他相信了金錢與威嚇的結合已經征服我。而每天半夢半醒的肖全已被老師們劃入差生行列一劍飛的成績則一路飆升。
最后一天。
如果沒有意外,今天肖全就會進入永眠。看在他曾是我朋友的份上,劍飛很夠義氣地準備了一具水晶棺。
扶著肖全躺進去,我表情復雜地看向劍飛:“來吧,最后一步了。”
他多少帶一絲懷疑地看著我所有的舉動,但我做的只比他需要的更完美。
肖全的最后一部分腦細胞也注入了劍飛腦中,我放下針頭,靜靜地看著劍飛。
有什么要發生的話,就是現在了。
我在內心瘋狂地祈禱。
劍飛從短暫的休息中睜開眼睛,看著他清明的眸色,我的心沉到谷地。
但那眼神隨即出現了一絲迷惘:“我似乎做了個很長的夢……剛剛醒來……小菲,你也來了劍飛的研究室?我只是睡了個午覺嗎?”
我心花開放:“快坐下,你需要休息!”
沒錯,面前這個人,他的身體是劍飛,但靈魂卻是肖全。我的賭博成功了。
每天的手術中,我偷偷移動帶麻醉的針頭,攪亂部分劍飛本來的腦細胞;又將肖全全部腦細胞,完好無損地移入劍飛的頭顱。肖全的意識、肖全的記憶……這一切在劍飛的腦中漸漸再次組合成型,而劍飛已不甚完整的意識,則會消散而去。不,或者沉睡在他大腦中的某一個角落……但我相信他打不過肖全多年來在刻苦學習中磨練過的意識。
一聲驚叫,是肖全發現了水晶棺中他自己的“軀體”。
“別驚慌,我有個很曲折的故事要講給你。”我對肖全,不,劍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