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用微濕的抹布擦一遍,然后噴點地板護理精油用干抹布慢慢兒再擦一遍。一百多個平米,全搞定怎么也得一個多小時。
易彬塞著耳機邊隨著音樂哼哼邊兢兢業業地擦著書房地板,一邊哼一邊擦,一邊擦一邊哼,哼著哼著,耳邊響著的明明是“空白頁我書寫/就算夢在花江月”,嘴里哼的卻變成了“格嘰格嘰”。呀,這調子也未免差太遠了吧。
都是成天被同學一休哥一休哥地叫,才會這樣的啦。易彬悻悻地閉上了嘴。
這么個風和日麗的周六上午,誰會樂意在家擦地板呢?不擦當然也成,可這個星期的零花錢也就別想了。沒錯,可憐的易彬,每周的零花錢都得靠辛勤勞動來換。
易彬的老媽絕對算不上有潔癖,平日里她自己也只是每日一次地用掃把加拖把草草地清潔一下房間,輪到易彬時卻勒令他只許用抹布擦,否則就不付錢。
老爸偷偷對易彬說:“你媽小時候最愛看《聰明的一休》了,她沒逼你一直剃光頭已經很幸運了,只是擦擦地板而已,擦就擦吧。”
是啊,擦就擦吧,擦地板已經是很好的選擇了,媽媽又不是沒有給過別的選擇。
——洗碗和擦地板,每周一次和每天兩次(午餐在學校吃)。
選什么還用說嗎?
話雖如此,但一想到方鏡子他們這會兒在球場上躥來躥去,自己卻在地板上爬來爬去,易彬手中抹布運動的速度不由加快了許多。快點干完活好去打球呀。
這兒怎么這么臟?
易彬往地板上的一道黑黑的印子上多噴了點護理油,然后用抹布在污跡處著重蹭了幾蹭。抹布移開后,黑印一點沒消退,似乎反而更清晰了幾分。
易彬拋開抹布,用手摸摸那黑印,又把眼睛湊過去細看。這歪歪扭扭的黑印,看起來不像是粘的什么臟東西,也不像是劃痕,難道是老爸抽煙不小心燙到的?不對,老爸最近一個月都忙著四處出差,根本就沒怎么進過書房,更別說在書房里抽煙了。再說被燙到的話,印跡不應該這么平滑,應該會有點下凹吧?啊,還有,前邊擦第一遍地板的時候,怎么沒見這黑印呢?
用手指用力蹭蹭,再用指甲輕輕刮刮,最后用抹布使勁揩了揩,易彬微微點頭,確認這黑印確確實實是擦不掉的,老媽來了也擦不掉。“那就不關我的事啦。”他嘟噥著調頭轉戰其他區域。
“我干完了!”把抹布在陽臺上晾好,易彬回到客廳,向窩在沙發里看動畫片的媽媽報告。
“擦完了?很好很好,錢在餐桌抽屜里,自己去拿吧!”媽媽依舊盯著電視,眼也不眨地隨口應答。
易彬把餐桌抽屜里的幾張鈔票拿出來,卷起來塞進褲兜,然后折返客廳,走去玄關換鞋準備出門打球。鞋子都拿好了,他忽然又改了主意。
“媽,書房里有個地方擦不干凈。”他拿起遙控器按了個暫停,“你和我去看看,免得回頭又亂扣我錢。”
“不用看了,我相信你。”媽媽揮揮手,“遙控器給我,你去打球吧。”
“可我不相信你。”易彬牢牢握住遙控器,他可忘不了上上周,和上上上周無辜被扣了兩成的零花錢。每次還都是先全額交給他然后再召回的!
“我兒子真行,擦地板還擦出花來了!”媽媽蹲在書房窗邊,兩眼放光地盯著地板上的黑印。她旁邊的易彬滿臉黑線之余也不得不承認那印子看起來的確像朵花。可是剛才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地板上的黑印,此刻看來比剛才又清晰了不少,彎彎繞繞形成的圖案非常像朵花,更準確地說,是像個花苞——鼓鼓囊囊的桃形花苞,底部鼓鼓的,尖端微微打開,一副吹口氣就立刻會開放的樣子。
易彬正這么想著,耳邊就聽到他媽媽喚道:“兒子,過來往這花苞上吹口氣。”
做兒子的翻了個白眼,無奈地聽從了。雖然他覺得趴在地板上對著個黑印吹氣很傻,但那也比看著自己老媽趴在地板上傻乎乎地吹氣好。
母子倆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桃形花苞,眼睜睜地看著它微微一顫,然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瓣一瓣打開小小密密的半圓形花瓣。整朵花的顏色,由外至內有微妙的深淺變化,花瓣簇擁著的纖細花蕊顏色最淺,印在棕色的木地板上幾乎看不見。
“真像看動畫片啊!”媽媽感嘆道。
易彬則忍不住伸出一個手指,在最外沿的一片花瓣上摸了摸。軟軟滑滑的,帶著點彈性,跟地板的觸感完全不一樣。媽媽見了也興高采烈地伸手去摸另一片花瓣。
“哎呀!”她的手伸出去后硬生生地頓住了,“易彬,瞧你做的好事,我要扣你零花錢!”
那片半個指甲蓋大小的花瓣,在易彬的輕輕一觸之后,從花朵上飄飄悠悠地掉了下來,可憐巴巴地斜躺在整朵花旁邊。
“我怎么知道輕輕一碰它就會掉啊,”易彬趕緊為自己辯解,“也許是你說話太大聲了把花瓣震落了也說不定……其實掉一個花瓣在邊上看起來更漂亮哎……其實花總是會謝的,花瓣總是要掉的……”
“好了,閉嘴,”媽媽歪著頭換個角度欣賞棕色地板上的黑色花朵,“這花是你擦出來的,本來應該獎勵你,現在你弄掉了一個花瓣,正好功過相抵。……不知道這花能開多久,你爸出差要下周才回,那時候不知道花還有沒有。喂,兒子,去拿相機來,免得到時候你爸說我們娘倆騙他。”
對著地板上的花咔咔拍完后,易彬跟媽媽說:“我覺得老爸即使看到了照片也不會相信,他肯定會說是你畫在地板上的。”易彬想起了很久以前媽媽故意畫在他房間墻角的蜘蛛。
“我要能畫成這樣,還用得著在雜志社當個小美編呀。”當媽的對兒子的藝術鑒賞力表示不屑。
“我覺得這花肯定能開到老爸回來,”易彬覺得還是順著媽媽說話明智,“呃,一般花的花期是多長來的?玫瑰花什么的好像可以開一周吧,其實我覺得花謝了也沒事,花謝了就該結籽了……”
“說得好,”媽媽在易彬肩上用力一拍,打斷他,“等真結籽了,我給你加零用錢!”
“這花結的果子不知道能不能吃……不能吃的話也沒事,能用來種就成,你說要是有了花種,該種客廳還是臥室呢?你房間就算了,男孩子家的地板上有個花像什么樣子……這花只能種在地板上嗎?墻上行不行?鏡子上呢?……哎,對了兒子,你還沒和我說清楚這花到底怎么來的呢……”
媽媽亂沒形象地坐在地上,拽著易彬問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問題,做兒子的費了好大勁才終于擺脫她跑出家門來到球場。
“怎么才來啊?”已經玩得差不多了的伙伴們正滿身是汗地在場子邊喝水休息。
“家里有點事。”易彬解釋。
“什么有點事啊,在家擦地板吧?一休哥!”謝小刀哈哈大笑。
“每周都要擦地板,今天擦得特別久,有沒有把地板擦出花來呀?”方鏡子這個損友在一旁快活地落井下石。
“還真擦出花來了。”被眾人取笑的易彬小聲嘀咕著,撿起籃球拍了幾下,對著籃板來了個遠射。球在籃筐邊磕飛后又引起一陣哄笑。
“今兒不打球了,”易彬跑去把球撿回來,一把塞給方鏡子,然后轉身對大家用力揮手說:“走,跟哥回家去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