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課文的小偷

今天的上學(xué)途中，瓜哥把他昨晚的經(jīng)歷講給方果子聽。

“你肯定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瓜哥賣著關(guān)子。

方果子問：“是不是很驚險?”

瓜哥說：“有點驚險。”

“是不是很好玩?”

“有點好玩。”

方果子不再問了。

瓜哥憋了一會兒，只好乖乖說出來：“昨天晚上我家來了小偷了。”

方果子說：“這怎么能算是我從沒聽說的事?”

不過，好朋友家遭竊了，總該關(guān)心一下。“偷掉什么了?”

瓜哥說：“什么都沒偷掉。”

“那，”方果子不明白，“驚險在哪里?好玩在哪里?”

“你聽我慢慢說。昨天我爸爸開盲腸炎，我媽去醫(yī)院陪夜，家里只有我一個人。我去外面吃了一碗面，回來時，那小偷剛進門，他只好鉆到床底下，想等我睡著了再動手。但我怎么可能不做作業(yè)就睡覺?”

“那倒是，”方果子說，“昨天的作業(yè)我做了一個半小時。”

瓜哥說：“你知道的，比起你來，我要用加倍的時間。”

“那就用了三個小時。”

“可是，作業(yè)做完了，不是還要背書嗎?”

“《唐詩二首》，一共八句，很快就可以背下來的。”

不過方果子也知道，以瓜哥的智商，背出八句詩亦非輕而易舉。

瓜哥說：“第一首‘日照香煙生紫爐’……”

“不對，”方果子糾正瓜哥，“應(yīng)該是‘日照紫爐生香煙’……也不對，我被你搞昏了，應(yīng)該是‘日照香爐生紫煙’!”

瓜哥說：“反正翻來覆去地念，翻來覆去地背，花了一個小時才背出第一首。”

“那，”方果子說，“那個小偷在床底下已經(jīng)窩了四個小時了。”

“第二首是‘兩個狐貍’。”

“‘兩個黃鸝’!”

“兩個黃的狐貍。”

方果子忍不住吼道：“什么黃的狐貍!”

瓜哥解釋：“這樣容易記啊。可是我說了‘黃的狐貍’，你猜怎么樣?”

“怎么樣?”

“那個小偷從床底下蹦了出來。他像你那樣對著我吼：‘什么黃的狐貍!’把我嚇了一大跳。他i兌‘我不是故意要嚇你一跳的，我實在忍不住了，你實在太笨了!”’

方果子也挺吃驚：“這個小偷竟然敢教訓(xùn)你?”

瓜哥說：“他不但教訓(xùn)我，還把這兩首詩背給我聽。不但正著背一遍，還倒過來背了一遍。”

那首李白的詩倒過來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天九落河銀是疑，

尺千三下直流飛。

川前掛布瀑看遙，

煙紫生爐香照日。

方果子有點佩服地說：“這個小偷在當小偷以前一定是個好學(xué)生……不過我不明白的是，他既然是個好學(xué)生，怎么又會當小偷的?”

瓜哥說“他以前沒讀過這兩首詩。他比我大不了多少，但他已經(jīng)當了好長時間小偷了。他在床底下聽我念課文、背課文，聽了好多遍以后，他就會背了，他就忍不住了。”

方果子回到家里，把小偷背課文的事講給老方聽。

老方饒有興趣地說：“這個小偷在瓜哥家里沒偷到東西，卻記住了一段課文。他反客為主地訓(xùn)了瓜哥一通，然后就氣昂昂地走掉了?”

“揚長而去。”方果子說。

“有意思，有意思。”老方頗為感慨，“也許這個比瓜哥大不了多少的男孩以前誤以為自己不是讀書的材料，所以當了小偷。但昨天這次偶然的遭遇，也許會給他一點鼓勵，

‘點信心……”

老方跟方果子議論了一會兒，最后他覺得可以把這議論寫成文章在報紙上發(fā)表。

方果子建議：“題目可以叫《背課文的小偷》。”

老方說“人需要尊嚴，就叫《傳奇男孩》吧。”

幾天后的早晨，瓜哥在地鐵上又遇見方果子時，充滿了述說的沖動。

“你知道嗎，昨晚那個小偷又來了!”

方果子問：“他還是從床底下跳出來的嗎?”

瓜哥說：“不是的，他根本就沒跟我見面。”

“怎么回事?”

“我們聽見有人敲門。但我要去開門時，敲門的人說：“不剛開門，開了門也看不到我的，我會立刻消失的。你們聽到我的聲音就行了。’”

“是那個男孩的聲音嗎?”

“是的。我們就不開門，只聽他的聲旨。他問我：足不是又教新課了，又要背書了?”

方果子驚訝道：“看來他背書背上杞了。

“他說他要謝謝我讓他有了背書的機會，讓他上了報紙。他說他還想背長一點的課文，好向廣大人民證明，也向他自己證明——他確實是一塊讀書的料。”

原來這男孩看到了報紙上老方寫的文章。

方果子說：“昨天教的是《葉十公好龍》——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鑿以寫龍，居室雕文以寫龍……他都背出來了?”

瓜哥說：“我還沒背出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背出來了。我背出來的時候，他……沒有聲音了。”

門外沒人了，所以沒有聲音了。

過了幾天，又教新課文了。

放學(xué)時方糶子對瓜哥說：“今晚那個傳奇男孩還會來背課文吧，我想見見他。”

瓜哥說：“他在門外，你見不到他的。”

“那，聽聽聲音也行。”

方果子早早吃過晚飯，來到瓜哥家。

他和瓜哥一家盯著門板，等待敲門聲。

可是門外毫無動靜。

方果子說：“我們自己先來背書吧。”

方果子把課文背熟了。

瓜哥用加倍的時間也把課文背熟了。

但他們要等的人仍未出現(xiàn)。

方果子說：“今天要背的課文更長一些，更能使他過癮，可他怎么不來了呢?”

瓜哥說：“不知道。”

“他是不是……又干他的本行去了?”

“不知道。”

方果子回到家里。老方正沉浸在一部歷史小說的構(gòu)思中。

方果子把老方從商朝拖回來。

“傳奇男孩失蹤了……”方果子把自己的推測告訴老方。

老方仔細思考一番，然后問方果子：“他是不是說過這樣的話——‘想背長一點的課文，好向廣大人民證明’?”

方果子點頭：“沒錯，他說過。”

老方說：“這表示他挺在乎別人的評價。他看了我的文章，會不會這樣想——我背了更長的課文，報紙上還會有文章表揚我吧?”

“完全有可能!”方果子說，“他第二次去瓜哥家背課文，就是背給廣大人民聽的。但他沒見到第l-篇表揚文章，泄氣了，就沒再繼續(xù)。”

老方搖了搖頭，轉(zhuǎn)過身去，讓思緒重新回到商朝。

方果子剛才在樓下發(fā)現(xiàn)自家訂的晚報還在信箱里，就順手帶了上來，這時隨意翻看著。

忽然他怪叫一聲!

老方驚問：“怎么了?”

方果子遞過報紙，說：“傳奇男孩寫文章了。”

“真的?”

老方趕忙來閱讀這篇標題為《我怎么會這樣》的文章。

文章前面加了編者按：

本報前些日刊登了老方撰寫的“傳奇男孩》，文中主角昨天給我們寫了信。

他說他寫了兩天時間，希望讓廣大人民看到這封信。編者使將全信2000字刪削了一半，還改正了153個錯別字和大量病句，予以發(fā)表。

這時電話鈴響了。

老方抓起聽筒一聽，便告訴方果子“晚報的編輯。”

方果子跑到自己房間，用分機旁聽。

編輯：“今天的報紙看了吧?”

老方：“剛看了編者按。”

編輯：“反應(yīng)很強烈。有何先生在我們網(wǎng)站上留言，說為了讓這個男孩的文章里再沒有那么多錯別字，他愿意幫助男孩重新回到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