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轟然滑落井底
為了給母親一個驚喜,我從倫敦的學校一出來,就馬上乘坐高鐵回家。我要在愛丁堡度過這個星期日與萬靈節。我回到了愛丁堡的家,母親卻不在家。我想給她打個電話,但是手機沒電了,于是我接上充電器將手機留在客廳充電。然后,我決定先去看一下我家祖傳用來避暑的小別墅——它座落在愛丁堡空曠的郊區。
我喜歡這幢搖搖欲墜的房子,據說這是我祖母的祖母花了所有的積蓄買下來的。在我小的時候,母親、我和我的小妹妹芭芭拉,在這兒度過了一段田園詩般的時光。我父親在幾年前離開家后,我就成了家里唯一的男子漢。來到這所古舊的小別墅后,我環視了一遍,正當我想著該干點什么的時候,我的目光落在了花園里的一口古井上。據說這口古井開掘于中世紀,井壁是用磚砌成的,直徑大約有1.2米。三年前的夏天,這口井突然干涸了,這很奇怪,我決定去看看。
“如果我把它清理一下”,我想,“也許它能重新出水”。我往22.6米深的古井里看了一下,電筒的光柱劃破了黑暗,根本看不見底。22.6米,大概是7、8層樓那么高了!我沒有注意到井邊結了霜的苔鮮,突然,我腳下一滑,整個身體垂直落進磚砌的井筒。我的胳膊和后背擦著粗糙的井壁,一陣轟然滑落之后,我摔在了井底濕軟的泥漿里。緩了一會兒,我調整呼吸,抬頭看了看,不禁對自己還能活著感到慶幸。井口看上去那么的遙遠,只有硬幣大小。
驟然傷痕累累
坐井觀天之時,首先我感到的是恐懼,“我永遠也不會從這出去了?”接著,我想起了我的眼鏡,我坐下來,在黑暗中摸索起來。我的手一直摸到粘滑的墻腳下,終于找到了眼鏡,它居然奇跡般的完好無損。我戴上眼鏡,但是因為井底光線不好,幾乎什么也看不見。我用手和膝蓋在地上搜尋我的電筒,但這次一無所獲。“如果不是手機放在家里充電,這時我可以用手機與母親聯系或報警了,”我想,“至少我還有手表。”我看了看夜光表盤,已經是下午1點30分。這時我想重新站起來,可肋骨和臀部感到一陣劇痛。“真不敢相信這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咕噥著又坐了下來。很快我的左腳開始一陣陣地抽痛,當我脫下鞋子想減輕疼痛時,我發現腳踝劃了一個大口子,大腳趾也骨折了。
過了一會兒,我對自己說:“至少我得試試。”我支撐著站起來,后背靠在墻上,腳抵著另一側井壁,開始一點點向上攀。爬了一會兒,我就再也貼不住濕滑的井壁,撲嗵—聲又落到了井底。就這樣,我一次又一次地折騰了一個小時,直到筋疲力盡。“我得休息一下。”我想,這時已是下午3點了……
忽然預感死亡
我想放松一下,可這里只有又臟又濕的泥地,于是我坐到了一根圓木上,斜靠著井壁,閉上了眼睛。猛然一陣刺痛把我驚醒,我跳起來,拍打著大腿。為了保暖,我把夾克圍在了脖子上,不斷往手上呵氣。過了一會兒,我又昏睡過去。醒來時,上面已經透下來一絲黎明的微光。我的肚子咕咕作響,“沒有食物和水我怎么活下去呢?我必須從這里出去!”我站了起來,然而腳上的劇痛使我又坐回到地上。“救命!”我開始呼喊,“救命啊!救命啊!……”
這時侯,一個鄰居正騎著自行車出來。他帶著一只狗,當他經過時,他的狗發瘋似地向院子里狂吠。“它一定是嗅到什么了?”鄰居想,但是他不想進別人家的院子,于是他騎了過去。當我聽到了狗叫聲時,感到了一絲希望,我立即不斷地呼救。可是一直沒人來救我。過了一個小時,我又坐到了圓木上,嗓子嘶啞了,但我忍住了淚水。
我那折斷的大腳趾傷得厲害,于是我脫下鞋子和短襪,把腳伸進冰冷的泥洼里以減輕疼痛。“但愿媽媽能到這兒來。”我祈禱著。
又過了一天,萬靈節前一天的早晨,我又喊了整整兩個小時的救命。我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死在古井中的預感忽然襲上心頭。也許,我的尸體將永遠不會被發現,我母親將毫不懷疑地認為我仍在學校過周日與萬靈節,而學校則以為我在家里……想到這里,我把頭埋在胳膊里哭了起來。
午后,開始下起雨來,我仰起頭想接住水滴,我的臉和夾克濕了,但舌頭仍是干澀的,而且已經腫了起來……
突然產生幻覺
坐在圓木上,我閉著眼睛斜倚著井壁,迷迷糊糊的。突然,墻上開了幾個洞,幾個陌生人跳了出來,親切而友好。這些鄉下人談論著關于收成和早霜的問題。這時,我告訴他們,我又餓又渴,這些人靜了下來。“告訴我,怎么才能出去?”我乞求道,而這些陌生人轉身走開了。“請讓我和你們一起走!”我喊道,而這些人卻不見了……這是我臨死前的幻覺嗎?我無奈地、恐懼地想著。
到了第四天,我想坐得再舒服點。我打算把圓木挪動一下,便抓住了圓木上的一個鐵箍——一條30厘米左右的金屬片,鐵箍一下子被我從腐爛的木頭上拽了下來。這時我盯著手里這條生銹的爛鐵片,“我能用它來干些什么呢?”我用拳頭捶著井壁,失敗簡直要使我失去理智了。我又一次想爬上去,卻又落了下來。“噢,上帝!”我喊道,“我要出去!”
我筋疲力盡了,嘴里像著了火。“我必須得喝點水,否則我會昏過去。”我盯了一會腳下那個臟水洼,從口袋里掏出高鐵車票的塑料封套,小心翼翼地從水洼里取水,以防把小蟲子也舀上來。我啜了一小口,一股濕臭氣彌漫整個口腔,捏住鼻子,我又喝了一口,感到四肢有了點力氣……
欣然死里逃生
我無奈中盯著井壁,看見墻上的一塊磚似乎松動了。這一發現給了我一大啟示:如果用鐵箍把磚頭撬出,我就能蹬著這些踏腳的磚洞爬出去。“對!設法撬出一些磚洞……但井壁可能會塌陷下來……”我想,“可這是我唯一的機會——我必須碰碰運氣!”
由于潮濕,磚頭已膨脹起來,緊緊壓在了一起,很難移動。中間的泥灰也相當堅硬,我不得不在磚頭邊緣一點點地刮。直到天黑,我只挖出了兩個小洞。“這樣永遠也不會起作用。”我想,隨后我回到井底休息了一下,又從泥洼里喝了點水。接著我解開褲帶想方便一下,突然被那有個大彎鉤的褲帶扣吸引了,隨后我激動起來。“我要活命——我不是個半途而廢的人!”我大聲說:“我要生存——我不能讓我的家庭破碎。”
第五天,我將有個大彎鉤的褲帶扣牢牢地扣在鐵箍上,又開始了工作。由于鐵箍上褲帶扣的大彎鉤,我刮撬磚頭邊緣的縫隙時就輕松多了。
井深20多米,當我踩著磚洞離開了井底時,撬磚的工作一下子變得異常艱難。當一只腳放在小洞里時,我不得不用另一只腳和一只手撐在井壁上,再用另一只手揮動沉重的鐵箍。我計算了一下,一個小時我最多可以挖出3塊磚,然后就必須回到井底去休息一會。我把撬下來的磚并排放在井底,做成了一個原始的床,累極了,我就在上面睡一會兒。
到了第六天,我已經把磚洞打到了井的中部。當我再一次準備爬下去休息一會時,我的左腳卻怎么也踩不到磚洞,掛在離井底三層樓高的地方。我突然感到另一只腳也開始向下滑,不——我要活命!這時我本能地用右手指死死摳住磚縫,指甲都撕裂了,直到我踩到了另一個磚洞。我大口喘著氣,心臟劇烈地跳動,但是我告訴自己必須鎮靜下來,必須安全地回到井底。
第六天中午,當我工作到距井口還有4、5米左右的時候。我感覺到腳上流下—股冰涼的東西。我爬下來,脫下鞋子,我呆住了,我的大腳趾已經發黑了,膿血從上面流了出來。把腳泡在泥洼里,雖然減輕了疼痛,但是也讓它感染了。
我知道,如果不趕緊治療,這只腳將會被截肢。于是我做出了重要的決定——只鑿一個洞,或把兩個洞分得遠一些,只要我的腳能夠到就行。這會節省時間,而且更容易回到井底,于是我重新穿上鞋,爬上去又開始了工作。
又干了一個多小時,我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兩腳發軟。我附著井磚停下來,身子貼在井壁上。是否該下去休息會?“不”——一種求生存的堅強信念與求活命的強烈欲望告訴我自己,“我必須接著干,不然我將死去……”我用一只手摳住磚縫,另一只手撬開一塊磚扔了下去,堅持著,步步向上。這時離井口只有3米了……現在只有1.8米了,我終于攀到了井沿,盡全力向上一攀,終于把右腿搭到了井沿上。最后,我用盡全身力氣,一下子爬了上去,滾進了古井邊的干草叢里。陽光照在我的身上,是如此的溫暖。
11月4日2點30分,掉進井里6天零1個小時之后,我終于自由了。我盯著那個生了銹的鐵箍與帶鉤的褲帶扣,仰天大笑。一切都過去了,上帝給了我這個平時看起來毫無用處的東西,只有擁有智慧和力量的人才能使用它。
我蹣跚著來到最近的一幢房子,直到他們看到了我的腳,鄰居才相信我是從古井中出來的。救護車立即把我送到醫院,給我治療了骨折的大腳趾、凍傷、多處傷口以及脫水。我睡了幾乎整整3天。一個月后,我回到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