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吉米已經(jīng)十四歲了,此刻,媽媽正在講為什么不讓他去郊游,他媽媽語氣和藹、輕緩,吉米的眼睛里卻布滿了反抗和憤怒的陰云。
“好的,媽媽。”他極力控制著情緒,“如果您說我不能去,那我就不去,行嗎?”
斯萬森夫人嚴(yán)肅地說,“吉米,你這樣說,仿佛我是一個‘獨裁者’?!?/p>
“好吧,您是‘仁君’。”吉米冷冷地說,“我必須依照您說的去做?!?/p>
媽媽的臉抽搐了一下,咬著下唇思索?!笆虑椴荒敲春唵巍!彼f。
她想找一些郊游時可能會遇到的困難來說服吉米,但轉(zhuǎn)念一想,她笑了,她愿意把這當(dāng)做考驗吉米是否長大了,會分析問題的證明。
他誤解了媽媽的笑,以為她是在小看他、還把他當(dāng)做一個小孩兒。隨后幾天,他父母所做的事情似乎就是在想方設(shè)法圍困他。
“吉米,你不能——”
他們的話語、他們的限制就像章魚的觸手般緊緊纏繞著他,束縛得他透不過氣來。憤怒與爭取自由讓他失去禮貌,他跳起來大喊大叫,“什么事兒都是為我好!但你們說的不是真話!我清楚你們?yōu)槭裁床幌胱屛胰ソ加巍H且驗楸A_,因為你們不喜歡他?!?/p>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身體幾乎顫抖,對自己說出的話既感覺吃驚又感到高興。斯萬森夫人臉色很不好看。
“是。我認(rèn)為和保羅在一起對你沒好處,我不希望你與他為伍?!?/p>
吉米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我喜歡保羅,他是我最好的朋友?!?/p>
“他父親是一個酒鬼?!彼谷f森夫人平靜地說,“保羅是從感化學(xué)校出來的,對吧?他偷了一家糖果店的東西。”
“他是好人!”吉米喊道,聲音里充滿了痛苦,“他也不是騙子,他確實犯過錯,這他全告訴我了。他從沒隱瞞他的過去?!?/p>
“我已經(jīng)聽說他現(xiàn)在組織了一個團伙,不是嗎?”
“是俱樂部,那只是個俱樂部。”吉米說,“而且我是其中一員,俱樂部組織去郊游?!?/p>
“我們沒必要再討論下去了?!彼谷f森夫人的語氣突然冰冷如鐵,“記住吉米,每次我們觀點不一致的時候,事實證明我說的沒錯。”但吉米不想再聽。他轉(zhuǎn)身跑向布里格雜貨店,他們相約在那里會面。
二
過了三個街區(qū)后,他放慢腳步,氣喘吁吁,臉上猶帶怒容。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父母時常對他的鼓勵,“我們知道什么對你最好”
有些記憶會自動跳出來,雖然他極不情愿回想這些。一次,他堅持要在一條水流湍急的河中游泳,父親隨口說道,不行,你不能冒險。吉米發(fā)火,他父親的平靜讓他的怒氣泄了個精光。然后父親告訴他去游吧,但必須在他身旁游。
此刻,回憶突然卡住了吉米的喉嚨:河水緊緊壓迫著他的氣管,他的眼睛使勁兒往外凸,長距離的游泳讓他的雙腿和手臂麻木抽筋。這時,父親把手放在了他的后背上,一直把他拖到岸邊。吉米搖了搖頭,突然遲疑起來,反抗的勁兒也消失了。
三
保羅面無表情地靠著雜貨店的玻璃門正在等他。他十四歲,黑色頭發(fā),黑色眼眸明亮如夜晚的星星。吉米走近保羅時看見他臉頰上有淚痕。
“嗨!”保羅高聲說,“我們走吧?!?/p>
吉米問:“其他人呢?”
“他們?nèi)闹饕饬恕!北A_恨恨地說。
吉米明白了。這讓他怒火中燒,真想找個人揍一頓。所有家長都阻止孩子與保羅交往,更不會讓他們參加郊游,只因為保羅在感化學(xué)校待過。
保羅聲音冰冷地說,“也許你也不能去?”
吉米深深地凝望著保羅,他的心里有一團友情與忠誠之火在猛烈地跳動。“別瞎想。走吧。”他笑著說。
憎恨從保羅的臉上褪去,露出了甜蜜和溫和之色。他高興地把手臂搭在吉米的肩上。
“你——你媽媽不擔(dān)心你來,是嗎?”他問。
保羅是多么需要這個肯定!
保羅沒有媽媽,他爸爸一直酗酒。
吉米吞下自己的苦衷,說,“是,她還讓我在郊游后帶你回家吃晚飯?!?/p>
保羅一下子激動得雙頰通紅,低聲說,“我很榮幸?!?/p>
“我得打電話告訴她。”吉米無意識地說,“你等一下。”
吉米走進雜貨店給媽媽打電話。用哽咽的聲音告訴她他要去郊游,只有他和保羅,他不在乎她會生氣。“其他人全沒來。”
他對著電話喊,“因為他們的媽媽——”他激動得無法說下去。
停頓了好一會兒,最后說,“媽媽,郊游回來我會把他帶到家里吃晚餐。我說是您叫他來的。”在她回答前他掛斷了電話。
他們一起度過了非常美妙的一天!那是五月,他們出城六英里,看見樹上的新葉是淡淡的黃綠色,花栗鼠倏忽一跳而過。
他倆躺在草地上,望著天空中千變?nèi)f化的白云,保羅的臉上充溢著滿足,眼睛里閃爍著夢幻的光彩。
但是,吉米盯著一朵云時卻看到了媽媽嚴(yán)厲的面孔。
不過,斯萬森夫人的面孔在迎接保羅的那一刻完全不是嚴(yán)厲的。當(dāng)她看到保羅熱情而又害羞的笑容時她簡直不敢相信。當(dāng)然,吉米知道一會兒等待他的將是父母的教訓(xùn),但他們從來不在別人面前訓(xùn)斥他。
整個晚餐,斯萬森太太對保羅都很友好。但吉米發(fā)現(xiàn),他的父親正在仔細(xì)地觀察保羅,而保羅絲毫沒有察覺。
在他們洗完盤子之后,斯萬森先生對保羅點了點頭?!斑^來,保羅?!彼f,“我給你看看我的個人收藏?!碑?dāng)保羅熱切地跟在他后面走下地下室的臺階時,斯萬森夫人拍了拍吉米的肩膀,吉米的心怦然一跳,極不情愿地走在后面。他轉(zhuǎn)回頭,瞪著她。
“我不管。”他低聲說,“其他人全沒來,我不能——”
“吉米,”她輕聲說,彎下腰親吻他,“我為你驕傲,吉米。你在正確的時間做了正確的事情?!?/p>
“您是說——”吉米支吾道,“我的意思是——”
她的眼睛明亮而真摯?!笆菋寢屽e了?!彼龍远ǖ卣f,“這次是我錯了。你是對的,我想他是一個好男孩。”說完,她像剛才一樣在他的面頰上輕輕拍了一下后走開了。
快樂充滿了吉米的心,他歡樂而自豪。他想,我是正確的,媽媽錯了,她居然承認(rèn)是她錯了。
瞬間,他突然感覺到自己長大了,不再依賴父母的智慧與決定,可回想起自己從前對父母的所作所為,他不由得感覺到自己的臉正在發(fā)燙,他終于明白了父母的良苦用心,也懂得了在成長的歲月里,該如何選擇。
(黑馬摘自《演講與口才·學(xué)生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