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

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那條名為“瞬間”的道路。盡管她知道，那條路綿延無盡，再也無法回頭。

花季·暗淡

那本應該是她生命中最璀璨的年華。當她吹滅第十八根蠟燭，命運便開始捉弄她了。

經常的、永無休止的吵鬧，翻天覆地的吵鬧。她的家庭幾乎支離破碎，名存實亡。剛開始的時候，她還盡力做一個積極的勸導者；可到后來，勸說頻繁了，無力了，她也厭倦了。“上帝啊！我前世犯下了什么天大的過錯嗎？這樣的日復一日可怎么過？還不如分開的好。”她經常會在心中向自己所敬仰的上帝傾訴。

果然不久，母親便默默地收拾行李走了。而原來頗具鋼琴家氣質的父親，也慢慢淪為一個面目蒼老的中年男子，枯瘦的手指總是夾著一根香煙，也不知道吸沒吸。后來的一天夜里，父親醉倒在雪地里，再也沒回家。

她無奈地苦笑，這就是上帝賜給自己花季的“禮物”呀！

她歇斯底里地哭了。這個家，只有她了。

夢境·抉擇

她又做夢了。

父親演奏過的曲目在她耳邊響起，母親吟誦過的詩樂在她口中哼唱。

夢境中出現了她敬仰的上帝，他手握天平。一旁的天使問她：“現在是你的機會——你可以選擇，是瞬間的溫暖還是永遠的孤獨？”她的心震了一震……她愣住了。“給我幾天時間，我要考慮考慮。”她有些茫然了，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于是陷入了寂靜，一片黑暗，什么都不見了。

夢醒時分，她居然發現了一張字跡潦草的紙條，“若是考慮好了，請到爾貝大劇院找我。”

爾貝大劇院？很熟悉。她揉了揉蒙眬的睡眼，想起夢中的問題。

瞬間·永恒

瞬間？永恒？她思考著，體味著這兩個詞的含義，手中卻漫不經心地翻閱著《海的女兒》。爾貝大劇院……那是？她的記憶突然像被誰點觸了一下：爾貝大劇院，分明是父親生前演出的地點，對，就是那兒。

她突然認為這一切都是上帝給她的暗示。要不然，她怎么會來到爾貝大劇院，登上父親生前的舞臺，坐在父親生前親手制作的木椅上，與這個穿著父親生前的西裝的男人對話？

“沒錯，我是上帝——”那聲音與夢境中一模一樣。“那個問題，你考慮好了嗎？”她還在思考。已經失去了的，便不再擁有了吧！她還在回憶，父母帶給她的，只有痛苦罷了。那瞬間，還能挽回一切嗎？瞬間之后，等待她的不過是更為無期的痛苦，或許是死亡。

“那……那就選擇后者——永恒吧！”她猶豫良久，卻還是說出了口。“遵從你的意愿。”上帝微笑著。但是，他奪走了她的光明，讓她失去了雙眼。

尾聲·深思

一年后。

她漸漸逃離一切，她恨自己——因為她當時，忽略了上帝給她的提示，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

她失明后不久，經常聽到一臺老式收音機反復講述著《海的女兒》。終于在一年后，她懂得了其中的含義——

海的女兒本來擁有永恒的生命，可她卻甘愿為愛情化作泡沫。她失去的是永恒，可誰又能說，她得到的不是更珍貴的永恒呢？她將自己的生命與愛情凝結在這短暫的瞬間，可她心中瞬間的幸福，已經勝過了曾經的永恒生命。

如同這個問題，溫暖雖然是瞬間的，但它卻比永恒孤獨要好，因為它是令人幸福的。然而她當初，卻只是比較了兩者在擁有的時間上的巨大差異。

“永恒是一個美麗的夢境，構成夢境的，只是瞬間，實現生命的，也是瞬間。”于是，她每天念叨著這句話，別人都以為她瘋了。

可是，誰又看見了呢？更不會有人知道，這一切，可是她心中的上帝，讓她作出的選擇。

人生的路口，便也如此。選擇了，不管是否后悔，只能走下去，直到下一個路口……“那是一條決定你未來的道路，因此請好好考慮。”“請給我幾天的時間。”

又一個路口出現了……

【點評】

干凈的語言，細膩的刻畫，新穎的構思，這些都是可貴的品質；但最可貴的是能獨立思考殘酷生活，并努力尋求個人的超越。人生充滿“路口”，最需要的是理性的思索并作出選擇。

（羅 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