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女兒常跟一個男孩玩耍,男孩稍大,六七歲模樣,小臉瘦黑。看穿著聽口音,我斷定他是民工子弟。
一連數日,兩人和平相處。然而,那天女兒卻抹著淚回來了,她說:“我說他有個扣子很丑,他就說我的扣子丑,還把我推倒了……”我頓時火冒三丈,拉起女兒去找他算賬。
我剛走到工地入口,碰上了那個男孩,被一個滿身油跡的男人拉著,小男孩卻也啜泣著。我也明顯看到了那個扣子,的確不協調,因為其他扣子是金色的,小蘑菇狀,唯獨第二個,是中間凹陷、略帶暗紅的餅狀紐扣。
那個男的趕緊強笑著說:“大哥,對不住咧!”我陰著臉,口氣很生硬:“我女兒說他扣子丑,他就打我女兒……”“大哥,俺知道,對不住咧!他回來俺罵他咧。”他歉意地遞來一根很廉價的香煙,我擺擺手,回了。他自己點上,嘆了一口氣,說:“大哥,實不相瞞,俺老婆生病躺在炕上,看孩子衣裳少了個扣子,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她就把自己袖口上的扣子拆了,給孩子綴了,俺老婆硬撐著綴好這扣子,就‘走’了……這扣子是不太稱,可也不知咋回事,后來誰說那扣子不好,這孩子就瘋了似的跟誰吵。”
聽了這話,我一時語塞,無言以對,心頭的火氣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一腔酸澀。我“哦”著,連說“沒事沒事”,拉起女兒往回走。路上,我對女兒說:“小哥哥的扣子,是他媽媽親手綴的,永遠最漂亮。有一種漂亮是看不到的,但心能感受到。”
女兒眨眨眼睛,似懂非懂,而我眼角已滲出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