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生灌木發“綠電”——內蒙古毛烏素生物質熱電公司發展紀實

文｜本刊記者 張文娟

毛烏素熱電廠的近期目標是通過“農牧戶+基地+電廠”模式的生物質能源產業項目的示范，探索出一條具有中國沙產業特色的持續治沙之路。他們的長期目標是與國內外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合作，進而大規模治理內蒙古毛烏素、庫布其、科爾沁、渾善達克等6000余萬畝可治理沙地。

這樣的一組數字，也許會讓你觸目驚心。目前，全球有110個國家和地區，大約10億人口都受到荒漠化的威脅。荒漠化正在以每年5萬～7萬平方公里的速度擴展，這意味著地球陸地上每年就有4個北京市被荒漠化吞噬。

中國是世界荒漠化面積最大、受害人口最多、危害程度最烈的國家之一。據最新監測結果顯示，全國現有沙化土地174萬平方公里，占我國國土面積的18.1%；荒漠化危及18個省、市、自治區，計889個縣(旗)；影響31個民族4億人口的生產和生活。

面對土地荒漠化的嚴峻現實，我們該有何作為？

一家旨在通過科學利用沙生灌木特殊的生物習性和廣袤的沙地資源，結合先進的生物質能直燃發電技術，開展生物質發電，進而實現規模、有效、持續治理沙地的專業化公司走進了我們的視野，這家公司就是內蒙古毛烏素生物質熱電有限公司，他們在最近的五年時間里，用自身的行動，探索出一條產業化治沙的良性發展之路。

深入內蒙古沙區腹地

2003年，李京陸（現任毛烏素生物質熱電公司總經理）和一群有著高度社會責任感和環境憂患意識的人士放棄大城市的高薪工作來到內蒙古自治區，這里與八省區毗鄰，總面積達118萬平方公里，區內仍有大約52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存在沙漠化或荒漠化趨向，其中包括四大沙漠（巴丹吉林、騰格里、烏蘭布和、庫布其）和四大沙地（毛烏素、渾善達克、科爾沁、呼倫貝爾）。茫茫沙漠，讓人揪心，但是李京陸和他的同伴通過調查發現，這里可治理沙漠和沙地面積約為4億畝之多，其中至少有2億畝邊際性土地通過有效治理可以迅速發揮相應潛力，并且內蒙古的區情是地廣人稀，每平方公里不足20人，沙區尤為如此，由于可治理沙區面積的廣袤，土地集約度高使得內蒙古自治區成為我國最大的發展生物質能源林的潛在區域。

在總結過往一些生物質發電企業在當地經驗的基礎上，李京陸明晰了自己的發展思路——先建原料林基地，后建生物質電廠，以基地保電廠，以電廠促基地。即通過大規模種植沙生灌木和平茬撫育現存沙生灌木，有效解決原料供給瓶頸因素；同時大幅度降低生物質預處理、生物質鍋爐等關鍵設備的造價和維護成本。在國家開發銀行的支持下，2007年5月，李京陸在內蒙古毛烏素沙地，投資3.6億元建設一座示范生物質電廠并先期展開毛烏素60萬畝生物質原料林基地建設。

該熱電廠是我國乃至全球首家利用沙生灌木需要定期平茬撫育的生物習性，獲得可再生的生物質原料（燃料），進行生物質直燃發電的示范項目。該項目一期裝機容量為2×12MW，年提供綠色電力2.1億度，減排二氧化碳25.6萬噸，通過每年持續營造15萬畝沙生灌木能源林基地和收購20萬噸生物質燃料所形成的種植、撫育、儲運、加工、利用產業鏈，為當地農牧民每年提供近5000個力所能及、就地勞動的機會，并使當地農牧民增收6000萬元（人均年增收1.2萬元之多）。

此外，電廠還產生多重效益。首先，通過原料訂單、基地建設和價格信號等方式有效拉動沙區群眾持續治沙造林的積極性和創造性，真正實現“放下鞭子少牧羊，拿起鏟子多種樹”的可喜局面，加快了可治理沙區的生態建設步伐；其次，通過大規模的生物質原料收購使得項目區內（經濟半徑約80公里）的亟待平茬撫育的沙生灌木得到科學的撫育，維護了國家投入巨資、群眾奮斗多年來之不易的生態成果，提高了林分質量，并使之持續發揮更好地生態效益；其三，促進沙區脫貧致富和社會和諧，有利于實現“治沙先治窮”、“富國先富民”的目標；其四，以生物質燃料替代燃煤發電，減少二氧化碳排放，符合國際上積極應對氣候變化的大趨勢；通過CDM（清潔發展機制）進行國際間碳匯交易，又可利用國際資本扶持沙區生態產業的持續發展。

毛烏素生物電廠運行模式

毛烏素熱電廠選擇了“兩條腿走路”的方針，即在積極配合當地國有治沙站，承攬其全部治沙撫育任務的同時，廣泛聯系項目區內的農牧戶，采取宣傳鼓動、典型帶動、利益拉動、合作推動等多種形式，讓農牧民把宜林沙地拿出來，遵循“農村土地經營權轉讓實施辦法”，依照“自愿、有償、依法、互利”的原則與毛烏素生物質熱電公司合作。具體做法是：按照既定的《60萬畝毛烏素生物質原料林基地建設規劃》（由內蒙古林勘院編制），結合項目區內農牧民自愿申請，由基地建設指揮部前期組人員進行初勘。凡符合初勘條件的宜林沙地，繼而由基地建設合同組人員運用GPS確定林地面積、方位，并簽署《林地長期租賃合同書》和《林地長期管護合同書》等基礎性文件。最后由基地建設造林組按照基地年度建設作業計劃組織實施。

毛烏素沙區農牧民實際掌控著絕大部分宜林沙地，由于人少地廣，使得人均擁有宜林沙地面積達到2000畝之多。大多數農牧民既無力治沙也無心治沙，滿足于“守著幾百畝草場，放著百十只牛羊，荒著幾千畝沙地”的生活現狀。國家實施的“雙退政策”、“天保政策”使得沙區生態環境大為改善，生態重建和荒漠化進程相對均衡，沙區群眾生活水平有所提高。但是，距離黨和國家提出的全面構建和諧小康社會的戰略目標還相去甚遠。欲實現這一目標，就必須集聚全社會的力量。基于企業應有的社會責任感和危機意識，熱電廠制定了如下具體租賃辦法：

一是對于納入基地建設規劃并簽署相關法律文件的宜林沙地，按照每年每畝3元標準（其中1元為管護費）向農牧戶進行租賃；

二是對于列入基地年度建設計劃的宜林沙地，租讓戶擁有優先造林、管護權，其造林標準由公司制定，其驗收結果由當地林業局、公司、群眾三方代表組成的驗收小組決定。造林費用為每畝110～130元不等，一般視林地實際情況確定。由公司負責先行投入造林費70%，其余30%待當年和來年驗收達標后再行支付。

三是所造林權歸公司所有，其宜林沙地經營權亦歸公司所有，有效期為20年（即第二輪農村土地承包經營責任制期限之內）。

四是所造林的收益及林間多種經營收益歸農牧戶所有，屆時公司向該農牧戶定向收購基地沙生灌木生物質原料，最低保護價為每噸130元，當年生物質原料收購價格隨行就市。

五是基地生物質原料平茬撫育及收購計劃依照公司規定實施，農牧戶不得擅自作為。

六是對于基地建設所涉及的沙生灌木種植、平茬、管護、儲運、加工等一系列勞務活動，公司可以優先考慮安排基地林地租讓戶。對于其中表現優秀者，長期聘用；對于表現不佳者，解除使用。

沙區生物質發電事業的困境

盡管在沙區發展生物質發電產業具有諸多效益和廣闊前景，但是，由于沙區自然環境比較惡劣、經濟基礎相對薄弱等，使得沙區生物質發電事業存在若干具體問題，毛烏素生物質電廠認為以下的問題亟待解決。

首先，國家對生物質定價機制和補貼方式有待改善，目前的上網電價偏低。2007年，國家為鼓勵生物質發電事業的發展，頒布了“在2005年燃煤脫硫發電機組標桿電價的基礎上，加價0.25元／千瓦時”的電價補貼政策。但是，在目前的價格體制下，生物質發電項目一旦投入運營，就立即處于虧損。這不利于生物質發電產業的健康發展。此外，由于不同省份或區域的標桿電價差別較大，而對生物質發電補貼電價一律采取固定補貼方式，客觀上造成了生物質發電上網電價的區域逆差。而我國現狀恰恰是：適合開展生物質發電的區域，標桿電價偏低；標桿電價較高的地區又不適合開展生物質發電。所以，隨著我們對生物質發電規律認識的深化，特別是對在沙區開展生物質發電意義的提升，應當適時改善目前的生物質發電上網電價的定價機制和補貼方式，向適合開展生物質發電的地區傾斜，向可治理沙區傾斜，為構建我國可靠的生態屏障服務，為又好又快地發展“綠電事業”服務。

其次，目前的財政稅收優惠政策出臺相對滯后。2006年，國家頒布的《可再生能源法》指出要制定激勵可再生能源發展的稅收優惠政策和貸款優惠政策。目前，國家通過資源綜合利用等途徑，給予了風電事業增值稅減半征收，城市生活垃圾發電增值稅即征即退的優惠政策，但農林生物質發電適時享受財政稅收等必要優惠政策到如今仍然“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制約了生物質發電事業的進展。

其三，目前有關補貼政策與實際情況不相適應。根據《可再生能源法》規定要求，財政部設立了可再生能源發展專項資金，出臺了《可再生能源發展專項資金暫行管理辦法》。但是，如何申報資金、優惠政策幅度多大等均無明確規定。同時，該辦法將風電、太陽能及海洋能發電作為重點補貼對象，卻沒有將具有巨大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的農林生物質發電列入補貼范疇，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很大的缺憾。

此外，根據財政部、國家發改委等頒布的《關于發展生物能源和生物化工財稅扶持政策的實施意見》（財建【2006】702號）和財政部《生物能源和生物化工原料基地補助資金管理暫行辦法》（財建[2007]435號）的規定，目前僅對生物燃料乙醇和生物柴油進行相應補貼，而對在沙區已發揮多重巨大效益、建設日臻成熟的生物質發電原料林基地卻排除在外，這也是亟待完善的。

其四，沙區荒漠化土地現行經營制度有缺陷。在沙區開展生物質發電以及所有沙產業，都將面臨一個共同“門檻”——治沙必先租沙。即欲開發治理沙地，必先向擁有實際控制權的農牧民租賃沙地。其租賃成本、規模和效率完全取決于租讓雙方的意愿和犧牲。在內蒙古自治區，由于歷史的原因，農牧民實際控制著幾乎所有的可治理沙地。他們既無力治理，又待價而沽。使得外來企業治沙成本越來越高，“入門”難度越來越大。這是一個必須正視的問題。

未來戰略構想

面對未來，李京陸和同伴們仍然信心十足。毛烏素熱電廠的近期目標是通過“農牧戶+基地+電廠”模式的生物質能源產業項目的示范，探索出一條具有中國沙產業特色的持續治沙之路。他們的長期目標是與國內外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合作，進而大規模治理內蒙古毛烏素、庫布其、科爾沁、渾善達克等6000余萬畝可治理沙地；配套裝機240萬千瓦；每年提供210億度綠色電力和50萬個勞動崗位；年直接回饋當地農牧民50億元；年減排CO2約2500萬噸，把內蒙古打造成為我國北疆最可靠的生態屏障和最遼闊的綠色煤田。

同時，為了促進生物質發電事業的健康持續發展，特別是扶持具有特殊意義的沙區生物質發電事業的快速發展，毛烏素熱電廠也期待得到更多的幫助，夯實發展基礎。

首先，希望有關部門能夠做好生物質資源調查和評估，特別注重建立沙地生物質資源培育和利用的責任機制，制定資源培育保護和有序開發的科學規劃，使得生物質能源林基地建設常態化、規范化。

我國生物質資源豐富，但是資源分布較為分散，收集、運輸和儲存較為困難。通過深入調查和評估全國生物質資源整體情況，合理規劃生物質發電的站址和規模，與電網的建設和其它能源發電方式相配合，做到因地制宜，多能互補，協調發展。根據區域總體規劃及生物質能資源分布特點，在資源評價和環境評估的基礎上，結合當地電網情況和電網規劃，制定生物質發電發展規劃，從源頭上避免惡性競爭，防止“一哄而上”。

毛烏素熱電廠的近期目標是通過“農牧戶+基地+電廠”模式的生物質能源產業項目的示范，探索出一條具有中國沙產業特色的持續治沙之路。他們的長期目標是與國內外產業資本和金融資本合作，進而大規模治理內蒙古毛烏素、庫布其、科爾沁、渾善達克等6000余萬畝可治理沙地。

其二，希望國家能夠加大財政投入和稅收優惠力度，并能夠適時調整生物質發電電價，特別是實施因地而異的生物質發電上網電價機制。

其三是支持技術研究開發和設備制造。希望能夠將生物質發電的科學研究、技術開發及產業化納入國家各類科技發展規劃，在高技術產業化和重大裝備扶持項目中安排有關專項，支持國內研究機構和企業在生物質發電核心技術方面提高創新能力，在引進國外先進技術的基礎上，加強消化吸收和再創造，盡快形成自主創新能力。

其四是推行綠色電力配額制度和認購制度。希望能夠借鑒國外發達國家綠色電力配額制度的成功經驗和做法，結合我國電力市場的實際情況，加快建立健全我國的“綠色電力證書”和“綠色電力證書交易制度”，通過合理的配額制度，擴大可再生能源發電的市場空間，提升生物質發電項目的盈利能力。借鑒荷蘭等發達國家綠色電力認購制度的成功經驗和做法，總結上海推行的綠色電力認購做法，盡快出臺全國性的或在經濟發達地區推行綠色電力認購辦法，鼓勵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以及居民認購綠色電力。

其五是希望國家能夠盡快推進可治理沙區的宜林沙地承包經營制度改革，為社會化力量規模、高效治理沙區、建設基地，發展生物質能源產業開辟通途。借鑒國家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的成功經驗，對可治理沙區群眾手中的無力甚至無心治理的宜林沙地，采取限時達標治理，過期補償收回的措施，確保林地的規模化、集約性和經營的長期性、可靠性。唯有此，才能奠定我國生物質能源產業發展的最大空間和堅實基礎。進而迅速、有效、持續改善我國可治理沙區的生態環境和生活水平，讓萬頃荒沙變成生生不息，永續利用的“綠色油田”和“綠色煤田”，造福子孫，造福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