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雕文化的新機遇

■ 余黎鋒 by Yu Li feng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誰要是不能跟上它的步伐,就注定要被淘汰掉，化為歷史的塵埃。然而可喜的是莆田木雕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與其他地區的木雕藝術相互交流、相瓦影響，既有相似之處，又形成自己鮮明的特色，非但沒有被淘汰掉，反而在新的機遇中煥發勃勃的生機，為我們中華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留下寶貴的財富。而我就是生在一個位于莆田地區的木雕世家，雕刻技藝代代相傳，在業界頗負盛名，但是每一代傳人都本著精益求精，開拓創新，虛心學習，“取其精華，去之糟粕”的態度將這門技藝傳承下去。

一個地區的藝術與其民俗和文化背景是分不開的，莆田木雕涉及的題材非常豐富，有宗教倩仰．民間傳說、莆仙戲曲、古代傳記、祥禽瑞獸、花草魚蟲、民間圖案等。只要是民間百姓喜聞樂見的內容，都被當作雕刻題材。

取材宗教的大多是圓雕，主要是佛教、道教以及一些民間信仰的造像。還有附屬的陳設品，如達摩、彌勒佛、觀音、羅漢、五帝、媽祖等。例如《如意觀音》因手執如意寶杖得名，此物亦可為手中把玩，被視為吉物。然而古印度佛典無此法器，蓋出于漢地也。以后又把柄端改成靈芝形成吉祥云形，其柄微曲，造型優美，它亦曾被中國民間視為天帝力量的象征。如意寓意吉利，且形象很美，因此民間十分崇拜，如意觀音不見于南北朝和隋唐，盛行于明清且法相多樣，主要形象是，左手持如意，右手拈花指，立于蓮池之中，目視水中蓮花 。此形象受到廣大信眾的追捧，而被廣泛應用。

祭祀用的木雕造像大多造型端莊嚴謹．而描寫民間信仰故事的造像卻形象生動．充滿生活情趣。莆田木雕取材的民間傳說大多是百姓耳熟能詳的故事，如“劉海戲蟾”“秋翁遇仙”“麻姑獻壽”等，有些是流傳于莆田當地的民間故事。如有反映九鯉湖傳說的“九鯉飛仙”“鯉娘獻珠”等，取材莆仙戲曲的有“三打王英”“團圓之后”“春草闖堂～長坂坡”“西廂記”“貍貓換太子”等，這些內容有的宣揚正氣，抨擊奸惡，有的劇情曲折，生動有趣，都反映了莆田普通百姓的愛憎。作品中對此多有描述。

還有傳統的龍、鳳、獅、麒麟、鹿、鶴、喜鵲等祥禽瑞獸的題材。也有象征吉祥如意的松、柏、梅、蘭、菊、竹、荷花等。有的作為人物配景使用，也有的單獨作為裝飾主體使用。就如我親手設計并雕刻的“歲寒三友”，因喜鵲立在寒梅上，也叫喜上眉梢。此版雕得通透，根底牢固，棱角圓滑，以帶型呈變形萬字相連，意為綿綿不斷。

莆田木雕得以發展的一個重要的要素，就是它所選的題材都和普通民眾的生活需要或精神需要緊密聯系在一起。而我們就是緊緊抓住這一點，做到盡量契合個人。因為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審美觀，我們要做的是將這個獨一無二的特點給突顯出來。經過研究我認為莆田人偏愛把自己喜歡的歷史人物、故事或圖案刻在建筑物或日用器物之中，老百姓平時可以目睹這些木雕．滿足了他們的審美要求．又因為是自己喜聞樂見的內容，很自然引發他們愉悅的心情，再次獲得藝術感受。家境稍微過得去的新婚男女，也把這種雕滿各種民間喜聞樂見故事和圖案的家具當作結婚這一人生大事的必備品。這也是莆田木雕能受莆田人民歡迎的基礎之一。我的宗旨就是為他們帶來視覺上的享受，從而引發他們的共鳴，身心愉悅。

另外，構圖飽滿、布局氣韻生動，富有裝飾感是我所雕刻出來的木雕的特點之一。研究木雕，不管是人物故事、建筑場景、花卉樹木、祥禽瑞獸還是圖案紋樣。它往往有這幾個特征：其一是構圖充分利用木料的面積空間，物像平鋪陳列，盡量不重疊。每個物像清楚地展現在觀眾的面前，觀眾對故事的發生及場景中的物像一目了然。其二是畫面結構常常為對稱的裝飾形式，這樣的布局往往是主體物像居中，次要物像作左右、上下對稱排列；或者兩個主要物像均衡放置在廁面的上下、左右，中間和旁邊輔以次要物像，使得畫面達到內容豐富又布局勻稱的藝術效果。其三是往往把不同的場景和人物，或者一部曲戲、一個故事的幾個情節組合在一個畫面中，配以圖案紋樣，注意虛實主次、線條分割、層次節奏的處理。追求畫面結構的嚴謹與變化，構圖的飽滿與均衡。這些形式與中國古代的一峰壁畫、磚刻相似。其四是人物更多的組雕，將圓雕與平雕(浮雕、勒刻、鏤空雕)、高浮雕等相結合。采用中國畫“散點透視”的手法，豐富了木雕的表現力。由于木雕受雕刻面積的限制，我們在做構圖時就改變雕刻主次的大小比例，以此在有限的空間里盡可能地突出主體。同時又要兼顧上下左右構圖的均衡，我們經常會看到人物比例較大，而周圍的建筑、樹木甚至胯下的坐騎都比例較小。層次感較強，從半圓雕、深浮雕，再到淺浮雕，主次物體一層接一層。畫面留空較少，顯得氣氛較熱鬧。這樣的安排．既分出主次，又使畫面緊湊而富有章法。

這些都是經過我浸淫木雕雕刻多年的心得，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悟得出來的。

還有莆田木雕一直都以“精微透雕”著稱。而我也一直秉承著這種風格——精致細膩、古樸典雅、層次重疊，多年以來也有不少優秀作品。大型的建筑物或家具的實用部分，由于功能限制，較為簡單實用，其手法也比較簡單明了。其他鑲嵌在窗、廚柜、小件日用器物、陳設器物及祭祀器物上的木雕，往往是情節復雜，景物豐富，作三四層或更多的鏤空通雕，精雕細刻，玲瓏剔透。即使很小的人物形態也必須雕刻得須眉畢現，衣紋清晰，表情生動。要做到這些其實也不難，熟能生巧。將這些木雕裝飾于器物上，既能遠觀其整體的氣勢和藝術效果，又可近看其精巧的雕工和玲瓏剔透的細部，你能感覺像是面對一個景物豐富、氣氛熱鬧、深遠而又廣闊的

2場景。木雕能夠身具“精微透雕”的藝術特點，除了藝人身心投入和身懷絕技外，和我們所選的材質也很有關系。我們所選的木雕材料，主要是盛產于莆田大地的龍眼樹，龍眼木是莆田的主要果樹之一，材質堅實，木紋細密，色澤柔和，老的龍眼樹干，特別是根部，虬根疤節、姿態萬狀，是木雕的好材料。龍眼木材質堅硬．便于我們處理木雕的細節而不容易斷掉，可以在材料面卜反復地進行細節的重疊，以產生強烈的視覺沖擊感。后來大量運用的花梨木，紫檀木、沉香木等紅木也同樣具有木質堅硬、紋理細密、色澤美觀的特點。

木雕多是建筑物、家居、日用品和祭祀器物上的裝飾或是附屬的構件。這就決定了木雕在美化功能的同時，又要符合器物的實用功能，既要符合整體造型的需要，又要具備單獨的審美的實際用途和放置的位置，使之既能達到裝飾的目的，又能經久耐用。藝人要貫徹實施以上特點，如床上的裝飾雕刻，在床腿和床沿人經常會碰擦的位置，多用陰雕或漆畫裝飾，景物沉在木料下面，不影響人們的使用，而在不易碰到的床柜面上則多用浮雕甚至高浮雕，制作精巧，裝飾華麗。又如祭祀用的果盤外部的裝飾，從內容到形式的運用，極盡傳統木雕工藝繁縟的裝飾雕刻而成。

如今，我們的眼光已經不止局限于本地，現代海峽兩岸經濟文化交流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莆田木雕作品受到一致好評，能被廣大的群眾所接受和喜歡。它就如一個跳板，我們將通過它躍上世界的舞臺，散發出獨特的文化魅力，將它推向一個新的高度，讓木雕從一個地區的民間藝術發展成為現代的一個產業。

（余黎鋒 莆田裕豐工藝古典家具）

1 樊靜.中華文化五千年[M].北京:華夏出版社，1997年1月

2 唐家路.民間藝術的文化生態論[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6年5月

3 徐華鐺.木雕觀音百態[M].北京:中國林業出版社，200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