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的自贖——評葉辛的長篇小說《客過亭》（作家出版社出版）

■林影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出版的關于讀書的宣傳畫

從知青時代的《蹉跎歲月》，到后知青時代的《孽債》，再到現在的《客過亭》，葉辛以他的知青三部曲完整地刻畫出知青一代人幾十年的人生軌跡和心路歷程。

《客過亭》是剛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來老一代知青的群體雕像。漸入老年的他們，發現自己的心靈深處依然存在一個不泯的世界，時代越久遠，那個世界的物象反而越清晰，于是他們結伴而行，要到當年插隊落戶的山寨去看一看。本以為這次第二故鄉之旅，可以放下什么，了卻一些心事，誰知這次旅行卻如同一只無形的手，撕開了一些隱藏多年而又無法躲避的真實存在，讓他們心情更加沉重，靈魂更加痛苦。第二故鄉之旅成為一次沉重的心靈之旅。

古玩書畫商人汪人龍，是特地為武斗中被流彈打死的一同下鄉的同學沈迅寶去上墳的。多少年來，他保守著兩個秘密：一是沈迅寶是陪自己去省城看病而被流彈打死的；二是自己的發跡完全得益于當年沈迅寶藏匿的價值連城的名畫。雖然于心不安，他也暗中幫助沈迅寶下崗的妹妹而進行靈魂的自贖，但是當他撲倒在沈迅寶的墳頭時，他的靈魂顫抖了，從他撕心裂肺的哭聲中，我們聽到了他靈魂自省之后懺悔的聲音。

與當地女子相愛的方一飛與季文進，在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轉折終于結束了一個災難時代的時候，面對苦盡甘來、峰回路轉的機會，他們義無反顧地拋下了戀人回歸了城市，但是記憶不會泯滅，就如同一個固結的傷疤，那些封塵幾十年的記憶也會時常隱隱作疼，已是肺癌晚期的方一飛在彌留之際，依然念念不忘一往情深的情妹蒙香麗，與之不辭而別的負疚感讓病床上的他深感痛苦；季文進懷揣著十五萬元的動遷款，是專為尋找當年拋下的懷著孩子的未婚妻雷惠妹陪禮賠罪的，可是當他見到了歷經艱難的雷惠妹和從未謀面的一副農民模樣已經結婚生子的兒子時，心里像灌進了鉛一樣沉重難忍，他已經當了爺爺，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一個兒子，自責、愧疚的心情可想而知。這是一群靈魂受傷的人，雖然已經步入老年，但是內心卻十分脆弱，于是蘊積在心中多年的一種情緒，被第二故鄉之旅點燃而瞬息爆發了。

《客過亭》的悲劇，撞擊著人們的視覺和心靈，從那些悲愴的、陰郁的、苦澀的故事中，我們看到了一個特定的知青群體，他們經過一個思想被禁錮、道德尊嚴缺失和權利價值被踐踏的年代，愛情變為傷痛，心靈被扭曲變形，我們看到了一代人的悲哀和無奈。

《客過亭》的悲劇，有一種飽滿的情感張力，它給人們提出了一個沉重的命題：時代無法選擇，悲劇也難免發生，我們拿什么來拯救人類的靈魂？葉辛在《客過亭》中給出了一個方法：自贖。也許，也只有自贖，才能讓悸動的靈魂得以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