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豪
怎么去英國就一個包包,是去野餐嗎?未料一語成讖,我果真是去英國野餐來著。好友T于2002年前往倫敦讀書,如今是英國南方某大學研究員,此番前去他正好去希臘無法招待,但他給了我3個名字。“你要理解倫敦,找這3個人即可。”他說。到倫敦的第二天,我用掉了第一個名字:J.T的羽毛球球友,40歲上下,待業中。住北倫敦。攝政公園(Regent's Park)、漢普斯特公園(Hampstead Heath)和肯頓城(CamdenTown),他帶領我玩耍的地方全不出這個范圍。
公園綠油油的草皮綿延到視線的最盡頭,走在漢普斯特公園,沿路數不盡的桃紅李白,繁花簇簇,暖烘烘的陽光照在身上,衣服幾乎穿不住,走到底了就是國會山丘(Parliament Hill),可俯瞰整個大倫敦,動線如電影《真善美》開場,小修女攀上山丘,天地抖然一寬。由于沒有現實經驗可參照,行走漢普斯特的青青草地這一事總讓我覺得非常不真實,仿佛走進電影中。可巧這個占地320公頃的公園正是休·格蘭特、茱莉亞·羅伯茨《新娘百分百》的場景,“由于森林茂密,這個公園呀,嘿嘿,”J不懷好意地笑著,“也是喬治·麥可公廁釣人被警察活逮的地方哩。”
在攝政公園和漢普斯特之間是肯頓城。千創百孔的穿環和刺青店、笨重如磚頭的馬汀大夫鞋、張牙舞爪的染發如刺猬……書上說肯頓城正是龐克們的“圣地”。這城本是愛爾蘭人和希臘人的移民社區,藍領階層的孩子聚在一塊,有自己的穿著和認同,出格的服裝品味被轉注假借,成了當今龐克的面貌。可我在肯頓城6個市集晃了一圈,貨真價實的龐克沒看到,穿著海綿寶寶T恤逛大街的年輕人倒是不少。我問龐克在哪里呢?J說一句很玄妙的話:“今時今日,真的龐克還沒出生就已經死了,假的龐克活著也等于死了。”逗留倫敦的日子,若約J出來,由于他失業的緣故,我們都只能在公園鬼混。可我發現人在大太陽底下曬久了,失去了心機和算計,臉上都有一種天線寶寶的愚癡和快樂,因此,我需要第二個名字從我名單上浮出。
畫廊“當然去美術館呀,倫敦是美術館之城耶,泰德美術館這個歐洲最富盛名的現代美術館正在展示米羅的畫耶,對了還有國家肖像藝廊、薩奇美術館,這些美術館大都不用錢耶……”在MSN與我對話的是Y,英國某音樂學院研究生,在倫敦3年。他在在線劈哩啪啦就是一長串的介紹,依著他的指示來到泰晤士河邊的泰德美術館(Tate Modern)。國家肖像藝廊(NationalPortrait Gallery),展示上萬張自16世紀到當代名人的肖象,說那是古典時期的臉書也未嘗不可。拐進去略過蘇珊大嬸和茱蒂丹契的畫像,直接上3樓的餐廳。按Y的建議先閉上眼停頓5秒,再張開眼,面前玻璃櫥窗果然看見西倫敦最氣派的天際線,圣保羅大教堂、Trafalgar廣場的尖塔。沒人料想得到畫廊附設的餐館有這樣開闊的景致,這是Y的私房景點。
后來Y跑來與我會面,我們拿良辰美景做下午茶,Y看看時間,說:“沙奇美術館5點半關門,現在4點59,快,殺過去還來得及。”我一邊跑一邊抗議:“我不要看美術館了啦,我要吃飯!”“這個沙奇呀,是英國當代藝術的推動者,挖掘新秀辦展覽不遺余力,可作品賤買貴賣,生意人一樣的性格讓他毀譽參半,不過美術館還是好的,我們就只看一樣東西,就一樣……”Y半哄半騙把我拉進美術館。進門聞到撲鼻的油漆昧,“這美術館是剛蓋好的嗎?”我們走進一個空空的展場,重重疊疊的窗子和光影,空間上下對稱,原來是中間攔腰設著一面鏡子,瞧仔細了,不對,那是一個油槽。偌大的空間塞滿一個油槽和它的倒映。那就是理查威爾生(Richard Wilson)的裝置藝術《20:50》。這個威爾森對泳池水面的表面張力有一種執迷,有一日他想,倘若把游泳池的水都換成廢棄的機油會是怎樣的光景,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于是有了眼前這個轟動倫敦的展覽。我想:“不對,哪個瘋子丟根火柴,我們和這些名畫不就葬身火海啦?”在旁的工作人員一臉老神在在:“這些廢機油經特殊處理過,燒不起來的啦。”
佳肴在畫廊里肚子咕嚕咕嚕翻動,像坦克輾過。靈與肉一樣重要,離開畫廊我們直奔“杰米的意大利”(Jamie's Italian),杰米,哪個杰米?杰米·奧利佛(JamieOliver),那個改革英國學童午餐的型男大主廚,不然還能有哪個杰米呢?杰米奧利佛在英國素有Naked Chef之稱,這個封號當然不是說他在廚房脫光光烹飪,而是其料理手法強調食材的原汁原味。點了冰鎮橄欖和蛤蜊面,橄欖清脆開胃,現打的手工面條人口,新鮮面條有麥子的香氣,再咀嚼幾口,海鮮醬汁的香甜都滲入面條里,味道層次分明,好好吃。
大快朵頤后我與Y又晃到西敏寺河岸區的小公園。僅僅Y和J兩個名字,就夠我玩得不亦樂乎,根本無須第三個名字。倫敦物價奇高,但謝天謝地,暖烘烘的陽光和綠油油的草地都是免費的。Y說了他對倫敦的觀察,他說一般人僅能糊口,而有錢人的富裕超乎想象,前者是被高物價追趕的獵物,后者是獵殺金錢的獵人,獵人與獵物。我說幸好陽光多平等,環顧四周,修路工人、嬰兒與母親、大學生躺在夕陽的余暉下聊天或嬉鬧,快樂人人有分。(編輯嚀良凌)
海外星云 2011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