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以來,在湖北利川,廣東潮州、增城、紫金,江西撫州等地陸續發生較為嚴重的暴力事件。事件起因各不相同:農民工討薪被挑斷手腳筋、孕婦擺攤起糾紛、拆遷戶求償無果、涉貪官員被調查中疑為刑訊逼供致死……
這些個人對社會、民眾與地方政府部門之間的對立、對抗雖然都已經得到了較為妥善解決,但損失慘重,教訓沉痛。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這些民眾沒有能夠通過正常渠道的訴求維護權利達成意愿,而無奈地選擇了暴力?
鉛中毒對人體的影響是全身性的,表征復雜,對于兒童而言,由于生理特點,鉛中毒會造成多系統、全身性和終生不可逆的損傷,特別是對神經系統的損傷會引發兒童智力發育障礙。臨江鎮的部分居民,就因為三威電池廠設置在了他們的生活區附近而被查出血鉛超標。出于對調查結果和后續工作的不滿,臨、工鎮發生了后來的群眾攔車堵路事件。
空氣和水是人類生存的必然條件。是天災,是人禍,這些對于普通居民來說都無法選擇。他們居住在這片土地上,休養生息,也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問到:“是誰動了我們的水源和空氣?”。然而確確實實,三威電池廠就這么違規地排放著廢氣和廢水,直到有一天被大家察覺到發生問題。
村民們無法得知,這家污染排放超標嚴重的電池企業怎么能獲得生產資格,進而通過環評并在此扎根的。據了解,國家質檢總局早在2003年就對鉛酸電池行業實施了生產許可證制度,在目前的鉛酸電池企業中只有約1/3具備生產資格。早在1989年,衛生部就制定了產生有害因素的部門的邊界至居住區邊界的最小距離不得小于“500米”的標準,只是這條標準,在很多走走過場的環評中并未得到重視。
最終,人們只能泄憤于政府的辦事不力和相關部門的監管不到位,別無他法。這些傷害對于身體,對于他們生活的環境,其風險可能是無法估量的。但是,他們似乎沒有得到應有的后續安置。據當地媒體報道,在當地疾控中心向村民出具的檢測結果中,村民何慶群一家四口,血樣檢測顯示均未超標,鉛含量的檢驗結果在130微克/升—250微克/升之間,大大低于成人的安全參考值400微克/升,“簡直錯得荒唐”;附近村民帶小孩去驗血,驗出“200多微克/升,從廣州拿了1000多塊的藥就回來了”。
“十二五”規劃中談到要深化總量減排,強化環境質量的改善,同時要防范環境風險,其中重點強調解決關系民生的突出環境問題,并且加強重點領域的有機污染物和危險化學品的防治工作。固然,地方政府需要能表現政績的GDP,但是絕不是以人民的生命安全為代價,相反,創造一個健康、安好的人居環境,才是身為地方父母官的一己之責。
“5·26”撫州爆炸案發生后,犯罪人嫌疑人錢明奇被迅速鎖定。錢明奇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上訪戶。在撫州信訪機關工作^員的眼中,錢明奇難纏,是個老上訪戶;另外一些拆遷戶則慕名而來,向他討教拆遷補償的有關事宜。歷經了近十年的艱辛上訪之路,錢明奇最后無奈地選擇了_一條不歸路。
保障和改善民生歷來是我黨的執政要務。近年來,隨著城市建設和舊城改造步伐的加快,房屋拆遷的工作量變得龐大起來,拆遷工作中所面對的問題也更加復雜和具有現實意義。房屋乃是人們的安居之所,安居方能樂業,因而拆遷工作的社會性和群眾性更應得到重視。在現實生活中,一直有一個名詞與拆遷形影相隨:“釘子戶”。在近幾年的拆遷過程中,包含“重慶最牛釘子戶”、“百里挑一釘子戶”、“釘子戶大戰搬遷隊”等關鍵詞的新聞不絕于耳。錢明奇差一點也成了釘子戶,在錢家面臨第一次拆遷的時候,拆遷人員和錢明奇等人發生了沖突,而政府規定逾期未拆遷將被強制拆除,還會被處以罰款。錢明奇選擇了妥協,并拿到了只及他修建房屋費用1/2的補償款。更多成為“釘子戶”的人,則是因為無法與政府就補償數額達成一致。
為了能夠更好地規范房屋拆遷過程中有關單位的行政執法工作,加強拆遷工作的政策性、社會性和群眾性,2008年國務院頒布實施新修訂的《城市房屋拆遷管理條例》。據媒體報道,在錢明奇的臥室,放著十幾本和拆遷相關的法律書籍,如《新編房屋拆遷補償安置法律手冊》、《拆遷安置補償索賠技巧和賠償計算標準》、《侵權賠償法律試用全書》。錢明奇同樣熟讀了江西省政府辦公廳177號文件,并記錄了以下文字:“各級政府要安排好宅基地,統籌規劃、妥善組織、大力幫助、力爭使拆遷戶在二○○二年中秋節前喬遷新居”,盡管他在臨川政府提供的文件中找不到這段文字。縱使有相關的法律法規,錢明奇花上十年時間依然沒有解決自己的訴求。
那么,使用法律手段呢?“十二五”規劃在事關國計民生的諸多重要領域都切實貫徹憲法所確立的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戰略方略,實現“社會主義民主法制更加健全,人民權益得到切實保障”的目標。錢明奇不是沒有嘗試過。2004年3月,撫州市中院將案件移送至臨川區法院作一審審理判決。但錢明奇等8人認為審案機關和被告之間存在直接利害關系,難以作出公正判決。他們申請要求臨川區法院依法回避審理本案的申請,被駁回。隨后的判決結果依然難以服眾。只不過,錢明奇的死,讓其他的上訪戶在案發后都迅速獲得了賠償。
英國政治學家洛克說:“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但是這條守護自己家園的路,錢明奇卻走得如此之艱難:他翻閱法律書籍,持續上訪,申請行政復議,甚至在心灰意冷時,他自學上網,注冊新浪微博求助。十年的上訪路最終讓錢明奇對法律喪失了信心,最終他選擇了以生命為代價。
今年的兩會上,有代表委員表示,2011年作為“十二五”開局之年,司法打擊腐敗需要繼續努力不能松懈。官員因涉嫌瀆職被司法機關異地調查,這在我國現行的司法體制下是一件極為正常的事情。甚至,在當前貪污腐化現象不斷涌現的現狀下,這也理當是順應民心的舉動。
那么停職官員冉建新的猝死,為何偏偏觸動了百姓最敏感的那根神經?種種跡象都顯示這可能是非正常死亡:一個健康的自然人,僅在接受調查9天就死亡;全身的累累傷痕;死者家屬的強烈質疑……,即便這些都還是未經證實的呈堂證供,人們卻已然肯定冉建新死于非命。
長期以來,我國的司檢法系統對于民眾而言,基本處于封閉的狀態,公民的知情權和監督權無法得到伸張。同時,其執法方式的簡單粗暴、執法信息的不公開、執法過程的不透明,又持續地在影響人民之于國家公信的信任感。正是由于冉建新的調查是在一個類似于“暗箱”的環境下進行操作的,其死因我們也只能從辦案的當事人口中得知。盡管恩施州委、州政府及利川市委、市政府采取高度重視事件的處置工作的動作,各級黨委政府及政法機關積極為死者家屬和群眾宣傳法律法規,力圖做好疏通解釋工作,明確表明各級黨委政府處理冉建新死亡事件的態度和工作進展,但是由于檢方之于此案的利害關系、國家機關之于民眾的既定印象,人們寧愿相信:巴東縣人民檢察院與此事脫不了干系。這同貴州甕安事件如出一轍。
為平息事態,利川官方在人群聚集后一再地向公眾解釋和通報事件處置情況。事實上,上級檢察機關對此事的處理不可謂不及時:冉建新在審訊期間突然死亡,在湖北檢察機關引起很大震動。事發當天,湖北省檢察院立即派人趕赴恩施,次日成立調查組進駐巴東縣,對冉建新死亡事件展開全面調查。7日上午,負責辦理冉建新一案的巴東縣人民檢察院反貪污賄賂局局長曾正平、直接參與辦案的檢察人員,被上級檢察機關停止執行職務,接受調查。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來自官方的說法并沒有被采信,人群依舊以“死”之名在聚集。又或者,人們是在試圖以“死”之名來抗議某些國家機關的行事不公。正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民眾對于公檢法司機關的不信任感是在日積月累中形成的,自然也不是事后一兩個通報、幾句簡單解釋就能化解的。
“毆打孕婦”事件原是一起擺攤的外來務工者同治保員之間的糾紛,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有如龍卷風一般,越轉越快,越卷越大,最后失去控制形成一起群體聚眾滋事事件。
此次事件緣起于有人說:“孕婦被治保員打死了”。真實的情況又是怎樣的呢?在6月12日廣州市政府新聞辦召開的發布會現場,增城市委有關領導表示經醫院檢查,孕婦和胎兒均未受傷,事件中也無人員傷亡。孕婦王聯梅的丈夫唐學才也現身發布會現場,表示自己和妻子以及她腹中的胎兒都沒事。雖經證實為謠言,聚眾人群并未散去。13日,又有大批武警與特警挺進新塘。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人們對官方關于事件情況的通報存疑也罷,然而,孕婦王聯梅的現身說法也無法成為這起事件的一劑止痛良方。這里不得不提及涉事雙方身份的特殊性。王聯梅和丈夫同是來自四川的務工人員,是大敦村的8萬名外來務工者的縮影,他們很多人都住在集體宿舍里,工資不高,閑暇時去村口超市看看電視,外出則要提防治安員的棍棒,或者給錢;同樣來自外地的老板日子也不見得好過,他們得向治保隊繳納巨額房租與治保費才能在此立足。而另一方治保員,則是大敦村的8萬名外來務工者的管理者,治保員隊伍主要由當地村民組成。治保隊大概由40人組成,這20年來他們就依靠手中的棍棒管理龐大的外來工隊伍。同處大墩村這一片土地,雙方對立已久。
顯然,王聯梅夫婦遭遇治保員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他們上街擺攤,是無法擺脫作為管理者的“治保員”,盡管他們總是在晚上8點以后出來“打游擊”。隨后雙方的肢體沖突,王聯梅的有孕在身,引起了圍觀者的不滿。接下來的事件規模的升級,則充分說明外來務工者的積怨被點燃,引爆。的確,王聯梅死了只是誤傳,但是這20年中或者更久的時間,又有多少務工者和王聯梅夫婦有過相似的遭遇?所以,王聯梅的平安無法阻止事態升級。人們更關心的是,治保員手中“揮舞的大棒”何時才能被拿掉,以后的生活環境如何才能得到有效保障。
中共十六大指出:“農村富余勞動力向非農產業和領域轉移,是工業化和現代化的必然趨勢。”改革開放三十年,我國社會經濟建設碩果累累,尤其是東南沿海各省,這與千萬外來務工人員的貢獻是分不開的。當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如何消除本土排斥和對立,改善外來務工人員的工作環境和人居環境,幫助外來人員適應并融入到當地,這就成了執政者的當務之急。
四川小伙熊漢江在去工廠討要薪水的時候被挑斷手腳的筋脈。起初,在處理這起因勞資糾紛引起的傷害案時,熊漢江被法醫鑒定為輕傷。這樣的結果引起了家屬和老鄉的不滿和抗議。據來自潮州官方的通報:6月2日晚,傷者家屬先后到古巷派出所、潮州市政府、古巷鎮政府,要求抓捕兇手和及時幫助解決醫藥費用;古巷鎮黨政領導高度重視,及時與傷者家屬溝通,不但看望了傷員,還墊付醫藥費。官方還稱,“傷者家屬非常滿意,后全部人員撤離鎮政府”。然而,從6月3日起,依然有人前往潮州市、古巷鎮政府等政府單位聚集,要求懲辦兇手,賠償傷者。直至6日晚,演變為一起聚眾圍堵打砸燒事件。
和打砸燒事件對比明顯的是,此前這些務工者和當地人其實是利益的共同體。如同大墩村一樣,古巷鎮外來務工人口雖然沒有和本地人口形成倒掛,但是其比例也非常之大。古巷常住人口8萬,其中有2萬是外來人口。這些數量巨大的流動人口,和當地人一起讓古巷鎮的衛生潔具產業位居全國前列。
自始,由于法醫鑒定的有失偏頗,已經引發了熊漢江周圍人群的不滿。古巷鎮的陶瓷業發達,這些外來務工人員功不可沒。但是據反映,在當地企業中,老板大多態度強硬,一般工人做滿一年才有工資,否則就沒有。工作量大,收入不高且沒有保障,是這些務工者必須承受的痛。如今,熊漢江的遭遇儼然成為壓垮他們心理承受底線的最后一根頭發絲,也成為此次打砸燒事件的導火索。
因此,雖是利益共同體,二者的關系卻談不上和諧。一方面是外來務工者勞動環境惡劣,缺乏勞動保障;另一方面是企業管理者對于勞動者的漠視,忽視人文關懷,缺乏對務工人員應有的尊重。勞資雙方積怨良久,自熊漢江觸發,卻沒能止于熊漢江。或許,如果熊漢江能在最初得到較為公正的法醫鑒定和處理結果,這件糾紛就能戛然而止。然而,長期處于緊張的勞資關系中,類似的事件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在企業發展壯大的過程中,如何加強企業的經營管理,加強勞動者的勞動權益保障,都是企業經營者應該學習的課題,刻不容緩。
目前,廣東已經成為全國最大的勞動力吸納地,這些勞動者占據了全國流動勞動力的三成之多。他們之于當地的經濟建設和發展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伴隨著經濟的崛起和發展,沒有融入當地環境的外來工處境卻日益尷尬:他們是問心無愧的建設者,卻缺乏勞動保障,面臨語言排斥,不能獲得地域認同……
現在各級政府都在談創新社會管理,社會管理是構建和諧社會的重要內容。外來工是影響社會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的重要因素,如何改善外來務工人員的生存境遇,提升外來工的歸宿感和幸福感,完善對外來工的管理體系,是當前各級政府必須引起重視的問題。
責任編輯 張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