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那個人出現在你的夢里,是因為他想見你。可是大成,還會想見到被叫做熊的宮雪嗎?
[走失的熊]
熊的名字其實并不是叫做熊,她的父母給了她一個好聽的名字,可是從來都沒有人喊她宮雪,大家都把她叫做熊。
“熊,你幫我抄一下作業吧!”
“好的。”
“喂,熊,我今天值日可是我有急事!你幫我!”
“可以。”
“熊啊!你這個發卡好漂亮,送我吧!”
“行。”
這分別是熊的小學,初中和高中生活。或許你們已經猜到了她為什么會被叫做熊,被叫做熊,被人說你腦袋有點熊并不是一句好話,它是意思是軟弱無能。可是熊卻總是笑笑的,她不介意,更不懂得拒絕。
十八歲這一年熊上了大學,她的舍友在周末的時候喊她去爬山,可是在下山的時候她因為提著太多的東西而落后在了后面,她在半山迷了路,最后終于和她們走散了,手機也收不到信號。
等熊找到下山的路時,天已經全黑了。她有些害怕,一個人用手機照著路摸索著下山。
借著微弱的光亮,她和自己的影子對話:“為什么所有的包包都扔給我背呢,我不太喜歡她們。”
影子沒有說話。
“她們為什么要丟下我啊!真討厭……”
影子依舊安靜著。
[大成]
熊走到山腳時又累又渴,她就背著幾個書包坐在馬路邊,等到她想到自己可以打電話求救的時候,手機早沒電了。
路燈越來越暗,周圍的草叢里發出了奇怪的聲響,熊沒有忍住,大聲地哭了起來。
她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大成的,他開著一輛有股酸臭味的小貨車朝她靠近,最后停在了她的身邊。
“喂,小姑娘,你怎么在這里?”他鳴了汽笛:“要不要我送你。”
熊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從地上跳了起來,順著和小貨車相反的方向開始奔跑,可沒有跑幾步,她就摔倒了。那個男人趕緊下車追她:“喂,你不要跑,我不是壞人呀!”
熊最終還是坐上了那個男人的車,他說他叫大成,是幫人送蔬菜水果和雞的,這段路很危險,經常有人搶劫。
熊抱著一堆背包,縮在副駕駛座瑟瑟發抖,她偷偷地打量這個大成,他其實很年輕,穿了一身臟得看不出顏色的運動服,腳下踩著一雙綠色的解放鞋。他的話很多,熊卻一直沒有和他搭話,就怕他把她扔在哪個角落,更或者把她帶到哪里去。
“我真羨慕你們大學生!”大成自嘲:“不像我,沒有文化,只能給人送雞。”熊抱緊了背包,沒有應答。
熊安全抵達學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會睡著,當她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校門時,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車,大成在后面喊著什么,她沒有聽清。
寒冷的冬天,她卻出了一身冷汗。
[再相遇]
這件事在熊的身上很快就過去了,她和她所謂的朋友們依舊交好。她們都忘了熊把她們的書包弄臟的事,熊當然也沒有問為什么那天丟下她一個人她們還能睡個好覺。
自從走失了之后,熊在晚上總會做惡夢,她從圖書館借來了一本圣經,每天晚上都讀。圣經里說:耶路撒冷的眾女子啊,我囑咐你們,若遇見我的良人,要告訴他,我因思愛成病。
熊也害了相思病,她喜歡上了一個不知道名字的男生。她每天都去看他打籃球,可兩個月過去了,熊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她在某一天終于鼓起了勇氣,可就在她走向籃球場的途中,攔路虎跑了出來——
熊看著大成,他穿著黑色的工作服,身上還散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他的小貨車就停在飯堂前面,他大聲地喊著熊:“嘿,你還記得我嗎?宮雪。”他沒有叫她熊,他并不知道她就叫做熊,她在那個晚上告訴過他,自己叫宮雪。
周圍的人都朝他們望了過來,熊感到臉上就像有一把火在燒,她應了一聲便想跑。可是大成卻搶先一步攔住了她:“我給你們學校送水果和雞來,喏,你帶一些水果去吃吧!”他的笑容燦爛,熊卻拿著那大袋的水果落荒而逃。
熊的目的地從籃球場變成了宿舍,大成送的水果最后都落進了舍友的肚子里,她們邊吃邊笑:“熊啊,你那送貨朋友還真不錯,他是不是喜歡你呀?”
熊即使再遲鈍都能感覺到她們口氣里的嘲諷,她沒有說話,只是在狠狠地用腳踩著自己在日光下的影子。
[朋友]
和大成成為朋友完全是一個鬧劇,她一個星期在學校里遇見他好多次,他給她送了三大袋水果后自動把自己歸類為她的朋友。
熊也無法拒絕。
之后,熊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地避免從飯堂前經過,卻還是會遇見他,他開著貨車在學校里對著熊鳴笛。
“宮雪!”
到后來,熊不再跑了,她問大成:“你怎么每天都在我們學校?”
“我和農場老板打了申請,我以后就只送你們學校的蔬果。”
“為什么?”她說:“校園里不能鳴笛的,以后不要了。”
大成撓了撓頭:“我只是小學畢業,沒有讀過高中,我喜歡這里的氛圍。”他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樣,亮晶晶的:“你能帶我去上課嗎?就一節。”
熊并不想和他一起去,可是她從來都不會拒絕人,最后只能點頭答應。
大成這一天沒有再穿他那套臟兮兮的運動服,而是一件白襯衣,后面還印著動感地帶的logo,因為熊對他說:“去上課要衣著整潔。”
熊帶著大成混在了最后的一排,可她沒有想到平時最好糊弄的馬基老師會突然點人回答問題,當大成結結巴巴把問題回答后,熊開始意識到不妙。
果然,馬基老師指著大成:“你是哪個班的,答得很好!”
“我不是您的學生,我是給飯堂送雞的!”
課室里哄堂大笑,有男生捂住了鼻子用書本扇風:“怪不得一直聞到雞屎的味道!”
熊用書本捂住了臉,她看到了她的良人,就坐在他們的前一排,笑得前俯后仰。
我根本就不該帶他來,熊懊惱地想著。
[去死]
熊是那么地討厭大成,他就像她的影子一樣跟著她,形影不離。除了上課,她總能在學校里遇見他。
她的舍友們現在都不再吃他的水果,她們問熊:“這火龍果吃起來怎么像榴蓮那么臭?”
“好啦好啦,和雞放在一起難免有雞屎的味道嘛。”
熊捂住了耳朵,卻依舊阻止不了這些聲音,它們就像蛇一樣不停地往她的耳朵里鉆。
“宮雪,你能再帶我去上課嗎?今天我生日……”當大成這樣對熊說的時候,她終于爆發了,她把他狠狠地推開:“你別再跟著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很臭!”
“宮雪,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他擔憂地問。
熊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大聲地說過話,她像個瘋子一樣吼著:“我見到你就心情不好,你讓我很丟臉!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朋友,誰和你是朋友!和你在一起我總是要捂住鼻子,你渾身是雞屎味……”
她吼完之后就開始跑,午休的時候校道上并沒有什么人,熊跑到了宿舍樓下才停下來,她回過頭去看見大成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他的影子被他踩在腳下,沒有動彈。
[影子]
大成沒有再出現,他再也沒有來送過水果。
熊在某一天終于和她的良人表白了,他們夢幻般地在一起了。十八歲的熊做夢都在笑,她覺得自己活了十八年從未如此暢快過。
直到某一天,她的舍友神經兮兮地拉過她:“喂,你還記得那個送雞的不?經常給你帶水果的那個。”
“他怎么了?”熊感覺到胸口悶悶的。
“他死了!好像是上個月底出的車禍,據說那一天還是他的生日,從我們學校開車出去撞車了。”舍友說:“據說他的腿骨都給撞碎了,車上的雞也都死光了……”
接下來她說了什么,熊沒有聽清。
十八歲的熊一直在做夢,她不停地夢見大成,他站在校道上,眼淚一滴一滴滴在水泥地上。
熊醒來的時候是半夜,月光冷冷地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影子映在地面上。
編輯|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