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賤笑了

伊安然

1.

“小姐，你這樣做是沒用的。”虹玉看著自始至終就沒消停過的梁成碧，紅著眼眶道，“外面那群可是山賊！我們兩個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梁成碧不死心地繼續在房里尋找可能有用的武器或者工具。

“小姐，別開玩笑了，你沒見那個土匪頭子武功有多高嗎？當時你的轎子險些飛下山道，他當時是從馬上飛出云的呀！”虹玉一想到當時的情形，仍是膽戰心驚。

土匪頭子？梁成碧的心猛地停跳了一拍。

他是她見過最英武的男人，不同于她見過的任何尋常男子的清秀俊逸。他坐在馬上，手持韁繩，薄唇緊抿，劍眉朗目，臉上是不怒自威的懾人氣焰，最難得的是他那雙眸子，深邃得如同一口深井，叫她望進去便跌落無底洞般，跳不出來……

如果是他這樣的相公，遇上這樣的事，必定是將她護在身后奮力廝殺吧？

梁成碧猛地搖了搖頭，那人可是劫了她的山賊。如果不是他，她現在已經回到京城的家中了吧？她居然，居然幻想這種人是自己的夫婿？

見她這個樣子，虹玉越發慌亂起來，坐立不安道：“小姐，你說，他們會不會對我們做什么齷齪事啊？萬一他們對我們動手動腳的話，那可怎么辦啊？”

“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房門被毫無預警地推開，梁成碧嚇了一大跳，她剛剛才在想的男人，已經換了一身藏青色的長袍雙手負背立于門邊，“從今天起，二位就是流云寨的俘虜。除了洗衣，做飯，喂馬之外，你們都必須待在各自的房內，不得隨意外出。”他說著聳了聳肩，利刃般的眸子，在梁成碧身上滑過，“還有就是，我們這里對死人通常都是棄尸荒野，如果二位不介意被野狼野狗把尸骨啃爛……”

“啊！”虹玉不等他說話，已經嚇得躲在梁成碧懷里號啕大哭起來，“小姐！”

“怕什么？他要是真有這么狠，剛才劫銀子的時候，就該直接把我們倆殺了的！”梁成碧仰著頭，大膽的迎視他。

結果，她驚奇地發現，她不怕他，一點都不怕。

2.

“讓一讓！”梁成碧拿著笤帚，老實不客氣地打了打他的腳背。

石破天放下手中的書卷，皺了皺眉：“你是在故意找碴嗎？你就不怕我……”

“怕你？”梁成碧搶過話頭，冷哼一聲，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怕你會吃了我不成？”

她琥珀色的眸子里寫滿了挑釁，因為剛剛掃完了院子，額頭還有細密的汗珠，兩頰是讓人沉醉的紅，玫瑰色的雙唇正有意無意地微撅著。

“看來我對你太客氣了，你顯然忘記我是個殺人如麻的山賊了！”他說著，長臂一伸將她拉進懷里，不由分說便吻上了她誘人犯罪的粉唇。

梁成碧頓覺唇像是被什么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似的，他滾燙的氣息落在她的臉上，雙唇更是恣意掠奪她口中的甘甜，她的舌尖被他用力吮吸，似懲罰又似挑逗，教她手腳發軟，幾乎要呼吸不過來。

“下次想挑戰我的耐心之前，先掂掂自己的分量！”石破天猛地放開她，眼見她滿面潮紅的樣子，心里頓時又是一陣狂跳。

他沒想真的吻她的，他只是想抱著她嚇唬嚇唬她。但是天知道，當她發間幽蘭般的香味近在咫尺時，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居然分崩離析。

“你……”梁成碧的心頓時跌入低谷。

“還愣在這干什么？給我出去！”石破天沉下臉，陰惻惻的表情才讓梁成碧的眼淚都險些滑落。

平素里見慣了他對一切都滿不在乎的冷淡表情，她是真的忘了他是個什么樣的人物了。

她看見他看《孫子兵法》看《詩經》，她幾乎要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了。她甚至還笨到幫他把衣服上開線的地方偷偷縫補好，她還因為發現他喜歡吃自己做的紅燒魚以后，讓整個流云寨的人都吃了十天的紅燒魚。

想到這，一種前所未有的羞憤涌上心頭，她眼中一片淚光迷蒙卻還是死死地盯著他看了許久，最后，轉身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3.

“大當家的？”喬安好奇地第二次叫道。

石破天卻仍是心不在焉地看了看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空。

通常這個時間段，他都能聞到風里飄來的飯菜香的。可是今天……一想到上午她那雙噙滿淚水的眼睛，他心頭那種狂躁的感覺就越發強烈。

“大當家的，你沒事吧？”

“你剛剛從廚房過來看到成碧嗎？”他沉聲問道。

喬安一聽，眼中頓時泛起曖昧的笑意：“梁姑娘啊？剛才我來的時候，虹玉還在說呢，從中午開始就沒見她的人了，我們還以為是大當家的您……唉，大當家！大當家你去哪兒啊？”

“叫齊弟兄們，搜遍整個山頭也要給我把她找出來！”石破天冷冷扔下一句話，便直奔馬廄去了。

“搜山？您是說……梁姑娘跑了？”喬安問完話，石破天的人影都不見了。他撓了撓頭，雖然不知道發生什么事，但還是迅速跑去叫人了。

石破天騎在馬上，聽著呼呼的風聲不斷在耳邊掠過，只覺得心亂如麻。

他不該那樣對她的，這么長時間的接觸，他心里清楚的很，她表面柔順其實個性極為剛烈。他看見過她從當初什么都不會的大小姐到現在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她對他的心意，他不是不明白。他知道她偷偷放在他床邊的寧神香囊，也知道她每次在他書房里磨磨蹭蹭地打掃，是借故多看他。他又何嘗不是經常在她打掃的時候，望著她黑色的發絲在陽光下閃爍酒紅色的光芒沉醉不已呢？

只是，她理應有一段好姻緣的，而不是跟著他這個朝廷通輯的山賊頭目吃苦。

今天的這個吻是個意外，如果她不是靠他那么近，如果她的唇沒有那么嬌艷……

“該死！！”他狠狠咒了自己一句，沿著小路策馬上山。一路上，天空居然飄起了細密的雨絲，雨點不大，但是打濕了的衣服被山間的夜風一吹，仍是寒意沁人的。

“梁成碧！”

“梁成碧！”空曠的樹林里，傳來的回聲，驚起了許多飛鳥。

“成碧，你快出來！你不想今晚被野狼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話，就快點回答我！”他大聲吼著，憤怒而又焦慮。然而四野一片靜寂，石破天心里有一種叫絕望的情緒正鋪天蓋地而來。

“我，我在這！”

他大喜，尋聲望去，卻見梁成碧正全身濕透，奄奄一息地跌坐在一棵樹下，心頭的狂喜頓時被不祥的預感代替，他飛身下馬，沖至她身旁，聲音略有些發抖：“成碧？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有，有蛇！”梁成碧艱難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便軟軟地癱在了他的懷里。

4.

“你醒了？”他的聲音不同于以往的洪亮，變得異常粗沉沙啞。

“嗯！”她輕哼了一聲，算是回答，旋即抽回自己的手放進被窩，頭也轉向內側不再看他。

“你體內的蛇毒都清得差不多了，不過大夫說還要多躺幾天，盡量少走動。”石破天頓了頓，見她仍是不語，只好又問道：“你餓不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或者，我倒杯水給你喝？”

梁成碧眼前還浮現著他吻了她之后滿臉都是懊悔的表情。她是有多配不上他，才會讓他那么后悔吻了她呢？

他不愛她，這結論讓她心如刀絞，卻是不爭的事實。

石破天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送至床邊：“成碧，聽話，喝口水好不好？”

梁成碧終于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放我走吧！”

石破天猛地一震，手中的茶水險些灑了出來：“你說什么？”

“我想回家！”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她是真的開始想念爹娘了。

石破天猛地灌下杯中的水，毫無征兆地俯下身子，雙唇印上她有些干裂的唇瓣，將口中略有些苦澀的涼茶悉數灌入她的口中。

她猝不及防，頓時被忽然涌入喉中的水嗆到，劇烈地咳了起來。

“成碧！”石破天顯然沒料到她會嗆到，忙扶起她輕拍她的背，然而這一舉動卻將她徹底激怒。

“放開我，你這個渾蛋！你到底把我當成什么人了？我恨死你了，既然不愛我，為什么要把我留在這里？你明明就不喜歡我！”她像個忽然爆裂的火球一樣，瘋狂地將他推開，顧不得還受傷的腳就想掀開面前的被子逃離他。

石破天從背后緊緊將她鎖入懷中，將昏迷中的她抱回來的一路上，他幾乎嚇得魂飛魄散。他不敢相像如果她就那么樣死了，他以后要怎么辦。

他嘆息著將冰冷的臉龐貼上她滾燙的后頸，整張臉沉沉地埋進她披散的長發里，深深地吸取屬于她的馨香：“不是這樣的，成碧！我只是怕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我只是個山賊而已，你值得更好的人呵護你啊，成碧！”

梁成碧的憤怒頓時像被掐斷的火苗一樣，瞬間熄滅。她難以置信地回頭，眨了眨眼，當她確定此時的石破天的確是一臉溫柔而又矛盾地望著自己時，忽然像只靈巧的小兔一樣撲進了他的懷里。

她的身體緊緊貼著他的，她的手指輕叩他正狂跳的心臟：“如果我說，此心安處，是我家，破天，你愿意要我嗎？”

石破天聽見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沸騰：“你會后悔的，成碧！”

梁成碧仰起臉，迎著月光，定定地看著他，嫣然一笑：“那就等我后悔那天，你再像現在這樣，把我鎖在你懷里吧！”

石破天遲疑了片刻，末了，將她緊緊地攬入懷中，似乎恨不得就此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

窗外，月光似乎隱約有了羞澀的怯意，悄悄地隱進了云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