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戰勝了釋迦牟尼

橘文泠

隨手翻閱《大唐西域記》，看到編纂者的名字，忽然有感觸。

大家都知道，大唐的風氣是非常開放的。開放到什么程度?兒子娶了庶母，公公搶了兒媳，這兩件事都發生在應為表率的皇家，上行下效，李姓皇族如此，民風的發展走向自然也不言而喻。

然而在整個大唐皇室的風流史中有一個關鍵詞是必須要提到的，那就是“出家”。

武則天在成為唐高宗的妃子前曾經出家為尼，而楊玉環在八宮前也曾出家為道姑，法號太真。

在唐代，出家似乎是很多皇室女性的選擇，當然其中或許真的有所謂“道心甚堅”的看破紅塵者，但更多的還是向那位著名的魚玄機看齊——你出家后就不在是俗世中人了，自然不必再堅守俗世中的禮法，可以自由自在地與男子交往，直奔“極樂世界”去了。

正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后世“三姑六婆”這個貶義詞中的“三姑”指的就是尼姑，道姑，卦姑，認為這些出家人多行淫媒之事，穿針引線敗壞門風，個人認為這種社會輿論唐風的影響不能說是沒有。

不過以上這些，佛門也好，道門也罷，畢竟是作為皇室風流史的一層遮羞布而存在的，大家縱然心知肚明，也不會公然去揭開莊嚴神圣的表象，除了一個人——

她就是高陽公主。據說，她與僧人辯機私通，私情敗露后辯機被腰斬，她本人亦因此失歡于太宗皇帝。

而近期的研究顯示，這很可能只是一個杜撰出來的故事，而最早記載這個故事的《新唐書》究竟意欲何為如今已無可考。

不過拋開史實，這實在是一段足以令人興奮到顫抖的傳奇，首先看看男女主角的設定——高陽公主，太宗皇帝愛女，同時因為她的生母不詳，你可以想象她的母親是隋煬帝的女兒李建成的妃子，怎么刺激怎么來。而男主辯機僧更強悍，這也是這個故事如此令人激動的原因之一，他不是那些借出家為名行齷齪為實的淫僧，相反他自幼出家，是玄奘譯場的九名譯經大德之一，也就是說他精通佛法與梵文，看他編纂的《大唐西域記》中優美詞句亦可對他的文學造詣窺見一斑，說是個口吐珠璣的妙人應不為過。

至于兩人之間的情節發展，你可以想象辯機對高陽是無奈接受，畢竟對方是天子疼愛的女兒，惹惱了她，她一回頭和自己的皇帝老爸說今天遇到個僧人調戲她，你豈非死得冤氣沖天?

當然更有生命力的說法是辯機面對美麗明媚的高陽女，一時間佛祖戒律都拋在了腦后，全身心沉浸到愛欲的極樂世界里，而那些嫉恨公主獨得帝寵的小人恰好抓住這把柄告個御狀，搞得辯機慘死，從此小情人陰陽兩隔，徹頭徹尾的悲劇。

受寵的帝女，修持的高僧，這簡直就是場囊括了愛情，肉欲，權力，陰謀，信仰的大戲。相信每一個讀過這段傳奇的人都會對它過目不忘，因為它能讓人產生一種打破禁忌，將一切清規戒律踩在腳下的沖動。

忽然想到宋代編纂的《新唐書》記載這一段或許是為了表現唐皇室子弟的驕奢淫逸，但無論它是真實的也好杜撰的也好，它的記錄者或者說作者大概不會想到，很多年以后，這段記錄最終被演繹美化成一個悲戀故事，而唐室子弟也因為表現得如此富于感情而在歷代的皇室中特別受人喜愛。

而這樣的結果，從某種角度來說，才真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