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霉素發明背后的兄弟情

豈三三

在20世紀，有一項偉大的發明叫作盤尼西林，即青霉素，這是世界上第一種能夠治療疾病的抗生素。由于它的出現，人類結束了傳染病幾乎無法治療的時代，從此出現了尋找抗菌素新藥的高潮。直到現在，青霉素仍是被廣泛使用的抗菌素。它的發明人亞歷山大?弗萊明因此在全世界贏得了25個榮譽學位、15個城市榮譽市民的稱號，以及其他140多項榮譽，其中包括諾貝爾醫學獎。可鮮為人知的是，這只小藥瓶拯救大世界的背后，還有一段與英國前首相溫斯頓?丘吉爾相關的溫情故事——

兒時勢不兩立

1881年8月6日，亞歷山大?弗萊明出生在蘇格蘭基馬爾諾克附近的洛克菲爾德。他是家里8個孩子中最小的，因為家境貧窮僚倒，弗萊明沒有念過書，每天在山村里像個野孩子一樣瘋跑。

直到弗萊明7歲這年夏天，他的人生發生了變化。一天，他和父母正在地里收拾農活，突然聽到呼救的哭泣聲。父親丟下農具，就往出聲地跑去，弗萊明緊追其后。一個10多歲的男孩掉進了糞池里，糞水快要淹沒了他的頭，男孩試圖掙扎，卻越陷越深……小弗萊明嚇呆了！這時，父親毫無顧忌地跳下去，奮力將那個孩子托出來，小弗萊明和聞訊趕來的媽媽哥哥們一起用繩子將男孩一寸又一寸拽了上來……

這個男孩叫溫斯頓?丘吉爾，隨父親來蘇格蘭看望親戚，貪玩的他想去河里游泳，卻不小心掉進了糞坑里。

兩天之后，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弗萊明家簡陋的農舍前。一位高雅的紳士彬彬有禮地自我介紹說，“我是兩天前被你們所救的男孩的父親倫道夫?丘吉爾，特此前來道謝。”邊說邊拿出份優厚的財禮送到弗萊明一家人的面前。弗萊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父親卻斷然拒絕了報酬。

弗萊明一臉的失望，這時，倫道夫指著弗萊明問，“這是你的兒子嗎？”父親點頭。倫道夫接著說，“既然你救了我的孩子，那也讓我為你的兒子盡點力，請允許我把你的兒子帶走，我要讓他受到良好的教育。假如這個孩子也像你一樣善良，那么他將來一定會成為令你感到驕傲的男子漢。”聽說能去讀書，弗萊明的臉上立即綻放出光彩，他做夢都想背上書包走進學校。看到了弗萊明眼里的渴望，父親答應了。

三周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8歲的弗萊明坐著馬車一路駛向倫敦。當他站在倫道夫像宮殿般金壁輝煌的家里，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么漂亮的房子。這時候弗萊明才知曉，倫道夫是一名勛爵。

就在弗萊明還如墜夢境般地站在大廳時，樓上傳來一陣爭吵聲，原來是那個被救的丘吉爾，為不上課與母親在爭吵，他氣憤地沖下樓，一眼看到了穿著像乞丐的弗萊明，正無處發泄的丘吉爾，怒氣沖沖地喊，“是誰把這個叫花子放進來的？”“是我！請對我的客人講禮貌。”倫道夫從書房里出來，嚴厲地說，“以后弗萊明要生活在這個家里，他就是你的弟弟，你要學會知恩圖報。他的父親前幾天剛剛救了你的命。”丘吉爾狠狠地瞪了弗萊明一眼，甩手而去。弗萊明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倫道夫勛爵走過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丘吉爾對他是否喜歡，弗萊明要在這里展開新的人生了。小弗萊明十分努力，也許是因為出身貧寒，他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他的成績在學校名列前茅，總是得到倫道夫的表揚。倫道夫總會拿弗萊明教育兒子，“你為什么不能像弗萊明那樣認真一些呢？”而頑皮搗蛋的丘吉爾，學習成績一直不佳。他討厭父親稱贊弗萊明，更討厭與他作對比。一個出身下賤的孩子，有什么資格和他相提并論？他甚至覺得弗萊明這個外來侵入者，奪走了父親對他的寵愛。

丘吉爾充滿了對弗萊明的厭惡，他總是帶著一群傭人欺付弗萊明。寄人籬下的弗萊明處處小心翼翼，盡管這里可以供他錦衣華食，可以念書，可他還是被傷到了小小的自尊心。他請求倫道夫勛爵能把他送回鄉下去，但是因為他的父親在這年去世了，他的母親沒能力再養活他，他只能繼續呆在這個看似富麗堂皇，卻讓他時刻提心吊膽的地方。

弗萊明和丘吉爾的戰爭從此沒有停止過。直到五年后，丘吉爾中學畢業，被父親送進桑赫斯特皇家軍事學校。臨走之前的那天晚上，他對弗萊明說，“你不要以為我走了，你就能在這個家里耀武揚威，小鄉巴佬！”這年弗萊明13歲，正是叛逆期。丘吉爾的傲慢和鄙夷他受夠了，他不想再看任何人的眼色。就在那晚，倔強的弗萊明悄然離開了那個他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有志者事竟成

弗萊明決定去投奔同父異母哥哥湯姆。湯姆已從格拉斯哥大學畢業，在倫敦當眼科醫生。在他的資助下，弗萊明進了一所技術學校學習。

弗萊明的離家出走，讓倫道夫勛爵家中炸開了鍋。勛爵派出很多人尋找弗萊明的下落。丘吉爾聽說后，心里震驚的同時，也有些愧疚。雖然他總是拿弗萊明開涮，但他還是對這個弟弟產生了一定的情感，哪怕是一種對立的情感。那幾天他忐忑不安，時不時地向家人打聽有沒有弗萊明的消息。

安定下來之后，弗萊明擔心勛爵掛念，決定寫封信。收到信后，倫道夫一家都放心了。丘吉爾極其興奮，這小子還真有點骨氣，嘴里卻說，“有什么好擔心的，能出什么事。”

雖然弗萊明在技術學校學習，但更希望能像哥哥一樣成為一名醫生。他決定邊打工邊掙學費。就在他為這個目標努力時，一天，倫道夫勛爵找到了他。弗萊明固執地咬著嘴唇，沒有說出是丘吉爾帶給他的傷害。“非常感謝您這些年對我的關心和教誨。我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去念醫科大學。”倫道夫點點頭，這是個有主見也有自尊的孩子。

1895年，倫道夫勛爵去世了。在這年，弗萊明去了一家專營美國貿易的船務公司上班。而丘吉爾則從軍校畢業，分配到第四驃騎兵團任中尉。兩人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1901年，20歲的弗萊明突然意外地獲得了250英鎊的遺產，據說是他一個終身未婚的舅舅留給他的。這對弗萊明來說，簡直是筆巨大的財富，他可以去念他夢想中的醫科大學了。7月，弗萊明通過了16門功課的考試，獲得進入圣瑪麗醫院附屬醫學院的資格。

勤奮的弗萊明獲得了學校提供的各種名目的獎學金。畢業后，他留在母校，幫助老師賴特博士進行免疫學研究。1908年，他以優異的成績獲得了博士學位，成了一名真正的醫生。

就在他雄心勃勃地準備在傳染病治療領域大干一場時，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了。他來到戰地醫院，從事傷口感染的治療。在那里，弗萊明得到了極其難得的系統學習致病細菌的好機會。1918年戰爭結束，弗萊明回母校擔任細菌學講師，同時又到賴特接種站從事細菌的研究工作。

在弗萊明為自己的醫學研究努力時，丘吉爾的人生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不僅當上了隨軍記者，還寫出了第一部著作《馬拉坎德野戰軍紀實》。1899年，辭去軍職的丘吉爾在南非采訪時被敵方捕獲。同年12月，他極為大膽地獨自一人越獄成功，這一事件使得他在英國名聲大噪。1900年，經歷了幾次戰斗的丘吉爾回到英國后，步入政壇，所向披靡。

一個是研究細菌的醫學家，一個是政壇驍將，這對曾經的兄弟，像兩條永不交叉的平行線，在各自的軌道上行進。一切的改變，緣于弗萊明對一種抗生素的發明。

1928年的夏天，弗萊明對其進行了七年的試驗喪失了信心。七年之前，患有感冒的他在噴嚏中無意發現了溶菌酶，他認為這可能就是獲得有效天然抗菌劑的關鍵。而七年下來，研究以失敗告終。連續的失敗加上熱得透不過氣來的天氣，使弗萊明心情異常煩躁，他放下實驗，去海濱避暑。

兩個月后，弗萊明回到了離開多日的實驗室。一進門，他習慣性地去觀察那些盛有培養液的培養皿。一只長了一團青綠色霉花的培養皿引起了他的注意。弗萊明走到窗前，對著亮光，看到一個奇特的現象：在霉花的周圍出現了一圈空白，原先生長旺盛的葡萄球菌不見了。會不會是這些葡萄球菌被某種霉菌殺死了呢？他抑制不住內心的驚喜，急忙放到顯微鏡下觀察，果然證實了他的推測。

隨后他又特地培養了這些霉菌，然后把過濾后的培養液滴上去。結果，奇跡出現了，幾個小時內，葡萄球菌全部死亡。進一步的動物實驗表明，這種霉菌對細菌有相當大的毒性，而對白細胞卻沒有絲毫影響，就是說它對動物并無傷害。

這時，一名助手因手被玻璃劃傷開始化膿，腫痛得厲害。弗萊明取了些正做實驗的霉菌培養液，“試試么？”助手忙不迭地點頭。第二天，助手跑來驚喜地大叫，“先生，快瞧我的手！”望著助手紅腫消盡的手，弗萊明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他的試驗成功了，他興奮地說，“我給它命名為盤尼西林！”這，就是青霉素！

一笑泯恩怨

弗萊明不是一個化學家，青霉素培養液中的有效成分太少，青霉素的提純問題始終沒能解決，加上當時磺胺藥在全球的風行，青霉素并未引起人們的重視。青霉素的成功發明，卻沒有廣泛流傳起來。但弗萊明相信，總有一天，青霉素會造福人類。他細心地保存著菌種，一代一代地進行著培養。

一等就是十年，英國病理學家佛羅理和歐內斯特?金看到了弗萊明關于青霉素的文章，當時他們正在尋找抗菌新藥，對此產生了興趣。他們重復了弗萊明的實驗，給青霉素做了提純。經過細菌學家和生化學家的共同努力，高純度的青霉素終于誕生了。1938年，正式用在了病員身上，效果顯著。這不起眼的青霉素變成了治病良藥，轟動了全世界。

這時候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青霉素這款神奇的藥，使弗萊明和丘吉爾奇妙地相遇了。彼時的丘吉爾已是英國首相。1941年，他在出訪非洲時，不幸罹患上了肺炎，肺炎在當時屬絕癥，醫師們均束手無策。眼看著首相的生命危在旦夕，有人大膽提出建議，用青霉素試一試。因為是新藥，還沒有全面推廣，一向固執的丘吉爾堅決反對。

見眾人所說無效，妻子克萊門蒂娜?霍齊爾為了說服丘吉爾，才告訴他說，這個青霉素的發明人，就是當年從他們家里出走的弗萊明！丘吉爾與妻子婚后生活恩愛幸福，丘吉爾也不止一次地提到過弗萊明和他父親。他為自己曾對弗萊明的態度后悔不已，以至到父親倫道夫勛爵去世時，留下了一筆錢，讓他轉交給弗萊明。他這才知道，其實父親早就清楚是他逼走了弗萊明。他知道弗萊明是自尊心很強的人，為了使他能夠接受勛爵的遺產，丘吉爾隱瞞了實情。

這個秘密，丘吉爾只告訴了妻子。當他了解到發明青霉素的人是弗萊明時，內心百感交集。“這小子果然如父親所言，真的是有出息啊。”他有些興奮：“如果是他，我愿意試一試。”但他提了個要求，要弗萊明親自來為他治療。

弗萊明接到這項政治任務后，內心一陣掙扎。雖然幾十年來，他與丘吉爾從未再見過面。但他知道，那個曾把自己逼出家門的壞小子如今已是英國首相。當年受到的羞辱和內心對丘吉爾的怨懟，讓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拒絕。可現在，他生命垂危，他不能見死不救？何況他也曾是自己的兄長。

一個秋高氣爽的下午，弗萊明從英國飛到非洲，看著病床上的昏迷不醒的丘吉爾。48年不曾相見的兄弟，沒有想到重逢會是如此情形，歲月讓他們都從滿頭青絲變成雙鬢斑白。弗萊明內心一陣戰栗，他什么也沒有說，便指揮助手開始用青霉素為丘吉爾治病。

青霉素挽救了丘吉爾的生命，一周后，他能夠正常地活動和吃飯了。見丘吉爾日漸好轉，克萊門蒂娜來到弗萊明的臨時住處。“弗萊明博士，我需要和你談談。”在這天，弗萊明才聽說了關于那筆遺產的來歷，包括丘吉爾一直對他深深的自責。弗萊明感到無比震撼，在他殘存的記憶中，丘吉爾永遠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恨不得將他踩扁在腳底下，怎么可能還會為了他而感到內疚？可是當他聽說那筆遺產時，心還是忍不住地抽搐。原來丘吉爾深深了解自己，為了自己接受，竟然隱瞞實情。“弗萊明博士，今晚我告訴你這一切，只是希望你們倆兄弟能夠冰釋前嫌。”此時，弗萊明眼里飽含熱淚，他重重點點頭，“非常感謝您告訴我一切。”

這天晚上，弗萊明走進了丘吉爾的病房，兩人一時默默相對。丘吉爾首先打破了沉默，依然用他那種驕傲的語氣，“謝謝你，給了我兩次生命。”弗萊明笑了，還是當年那個壞小子的口吻，哪怕說句感謝也要用居高臨下的姿態。他握住了丘吉爾的手，“你同樣也給了我新生！我的兄長。”丘吉爾老淚縱橫，緊緊回握著他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丘吉爾和弗萊明兄弟二人，一場糾結了近五十年的心鎖就此解開了。

二次大戰后，青霉素因治愈首相而被全面推廣，遍及全球，為此弗萊明還獲得了1945年諾貝爾醫學生理學獎。

1955年3月，弗萊明去世，被安葬在圣保羅大教堂。丘吉爾聞訊，參加了葬禮。同年，丘吉爾也辭去了首相職務。十年之后，與世長辭。

歷史真是充滿奇妙的巧合。試想當初，假如弗萊明的父親沒有去救那個小男孩，就不可能有偉大的首相丘吉爾，弗萊明也不會受到良好的教育而成為偉大的科學家；假如不是心中那段愧疚，丘吉爾大概不會如此相信弗萊明，并無條件試驗新藥，青霉素的應用也許要晚許多年。假如不是青霉素，丘吉爾很可能過早退出政壇，那么世界歷史也許會改變。

一個小小的善舉，誰也預料不到，居然有著如此連環功效。有時候人生不需要多大的起伏波瀾，卻足可以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