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綠帽子

安廣祿

遠在深圳打工的成聚財突然接到妻子蔡美云的電話，心急如焚地趕回北方老家，還是沒能和慈祥的母親見上最后一面。

成聚財父親早早就離開了人世，父親走后母親沒有再嫁，獨自一人承擔了全部生活重擔。因為母親年輕時體力透支過度，所以進入老年后一直體弱多病，要不是妻子蔡美云長年在家精心伺候，母親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成聚財跪在母親遺體旁，哭得昏天黑地，肝腸寸斷，旁邊的人見狀無不動容。

母親遺體下葬后，成聚財頓時感到心里空蕩蕩的，覺得自己突然一下子變成了一個孤兒，沒有了靠山，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應該怎么過。

這天早晨天還沒有大亮，成聚財就早早地起床來到室外。雖然只是初秋季節，但清晨的秋風吹在人身上依然涼颼颼的。心情煩悶的成聚財想在村子里隨便走走，散散心，驀然發現大門鐵環上掛著一頂嶄新的綠帽子！

綠帽子？成聚財心里不由一緊，連忙拿下綠帽子仔細察看。這是一頂極為普通的帽子，看大小像是大人能戴得了的，說實話要不是因為它的顏色是綠的，恐怕就不會引起成聚財的注意。是呀，天底下又有哪個男人愿意自己的妻子給自己戴一頂綠帽子呢？此時此刻，望著手里的綠帽子，成聚財的心情極為復雜。莫非自己不在家的日子里妻子紅杏出墻，給自己戴了一頂綠帽子？莫非是村上和自己要好的人知道這件事又不好直截了當地告訴自己，只好用這種辦法來暗示他？莫非……想到這里，成聚財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再也沒有心思出去閑轉的成聚財陰沉著臉，在大門口沉思了一會兒，然后把綠帽子往懷里一揣，一聲不吭地轉身回到家里。第二天一大早，成聚財就打點行李，默默地回到深圳打工的單位。

一晃三個多月過去了。

這天晚上吃罷晚飯，成聚財的妻子蔡美云獨自一人在家看電視。她喜歡看社會新聞節目，電視里正在播放一條社會新聞：幾天前，深圳一個儲戶剛剛從銀行里取出15萬元現金，走出銀行大門后，一個騎摩托車的蒙面男子從她身邊經過時突然一把奪走她手里裝錢的袋子，瞬間消失在茫茫人海里。深圳警方正以3萬元重金懸賞破案線索。

賞金3萬元？蔡美云心想，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要是能讓我遇到這個劫匪該有多好呀，一個報警電話3萬塊就到手了，多爽呀！

“咚，咚，咚！”突然，大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誰？”蔡美云警覺地問道。

“美云，我是聚財，快開門。”門外傳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蔡美云剛剛把大門拉開一條縫，成聚財便帶著一股冷風擠進了大門，并迅速轉身將大門關得死死的。

蔡美云發現成聚財身上背了一個沉甸甸的破袋子，滿身疲憊，忙問：“你這是怎么了？”

成聚財兩眼放光，異常興奮地對蔡美云說：“美云，我們發財了！”說話間，成聚財打開破袋子讓蔡美云看。蔡美云頓時驚得目瞪口呆：破袋子里面整整齊齊地堆放著一摞一摞的百元大鈔。從來也沒見過這么多錢的蔡美云嚇得半天合不攏嘴，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哪兒弄來這么多錢？”

“哪兒來的？靠我打工八輩子也掙不下這么多錢。”成聚財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這是前幾天我在一家銀行門口搶來的，整整15萬，夠咱們花半輩子的！”

見蔡美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樣子，成聚財很不高興地說道：“快，快給我弄點吃的來。”

“是，是。”蔡美云這才猛地回過神來，連忙到廚房里做飯去了。一會兒工夫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端在了成聚財面前。成聚財頭也不抬，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突然，七八個警察仿佛從天而降，成聚財還沒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他們摁倒在地，戴上了手銬。隨后警察押著成聚財，拿著裝錢的袋子朝屋外走去。

走到門口，成聚財回過頭惡狠狠地看了蔡美云一眼，問道：“是你報的警？”

蔡美云看著成聚財，面無表情地說：“你別怪我心狠，我只是不愿意因犯窩藏罪而被關進大牢里。”

哪知成聚財到派出所后對警察說：“警察同志，你們抓錯人了，我不是搶劫犯。”

“有贓款在這里，你還敢嘴硬？”警察厲聲說道。

“那就麻煩你把袋子解開看看吧。”成聚財笑著說道。

警察打開從成聚財家里帶來的錢袋子仔細一看，頓時傻眼：袋子里的15摞錢，除了前后兩張是百元人民幣外，里面全是與百元人民幣大小相等的白紙。警方不放心，連忙通過電話與深圳警方取得聯系。深圳警方詳細詢問了成聚財的情況后，很快就在電話里告訴抓捕成聚財的警察說，成聚財的個頭、長相、年齡與深圳警方掌握的搶劫犯特征相去甚遠，另外，成聚財的工友多人證明，案發當日，成聚財一直和工友一起上班，根本不具備作案時間。

警察大惑不解，問道：“成聚財，你搞這個惡作劇的目的是什么？”

“警察同志，我這絕對不是在搞惡作劇。”成聚財告訴警察說，幾個月前，當他在大門上發現那頂綠帽子后，開始懷疑妻子蔡美云有外遇，但他深知捉賊要贓、捉奸要雙的道理，就這樣無憑無據地當面質問蔡美云非但不會有什么結果，反而會使自己陷于十分被動的局面。可是捉奸吧，自己又遠在深圳，鞭長莫及。

前天，在深圳打工的成聚財聽說深圳警方正懸賞3萬元捉拿搶劫犯的消息后，靈機一動，連忙請了幾天假，假裝成搶劫犯的樣子回到家里。成聚財是這樣想的：如果蔡美云沒有外遇，得知自己搶錢后要么和自己同流合污，要么好心好意地勸自己自首；如果蔡美云有了外遇則肯定會背著自己報警，因為這樣做她既可以成為大義滅親的英雄，又能得到3萬元的獎金，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將自己送進監獄，除掉他這個橫在蔡美云和情夫之間的絆腳石。

原來如此！警方只好放了成聚財。

哪知成聚財回去沒多久又來到派出所，聲稱要報案。警察說：“我們這里可不受理你妻子有沒有外遇的事情。”

成聚財斬釘截鐵地說：“不，我報的是命案。”

“命案？”民警聞言大吃一驚。

成聚財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說：“是的，是命案！”說罷，他從衣袋里掏出一支像鋼筆一樣的微型錄音機，摁了一下按鍵，里面立即傳出一男一女的對話聲。雖然錄音效果并不是太好，但還是能清楚地聽到里面的談話內容：

女：“親愛的，報告你一個好消息，我把成聚財那傻蛋送到監獄去了。”

男：“送到監獄？別說他遠在深圳，就是他站在你面前，你也不可能把他送到監獄里去呀！”

女：“他在深圳搶人家15萬現金后逃了回來，我趁去廚房做飯之機報了警，警察剛剛把他抓走了。”

男：“哦，原來是這樣。這下他最少也得判個10年以上，你再也不用費盡心機找理由和他離婚了。”

女：“是呀！上次他媽發現我們的關系后說要告訴他兒子，我當時真的害怕極了，多虧你想出了給她飯里下安眠藥的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了老太太。這件事了結后，我一直在想用什么理由提出和他離婚，沒想到瞌睡遇到了枕頭，我們不但輕而易舉地得到3萬元的賞金，還不費吹灰之力擺脫了成聚財這個傻蛋。”

男：“這真是天助我們，今后我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成聚財告訴警方說，他認為如果蔡美云真有情夫，警察把他抓走后蔡美云肯定會情不自禁地在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她的情夫。為此他趁蔡美云去廚房做飯之機，將早已準備好的微型錄音機悄悄地放在了枕頭下面。果然不出成聚財所料，錄音機里那個女人的聲音是他妻子蔡美云，而那個男的不用說是蔡美云的情夫，成聚財根據聲音辨別，知道他是村主任胡文智。

事關重大，警方立即出警將蔡美云和胡文智抓起來。

經過開棺驗尸，警方確認成聚財母親胃里有大量的安眠藥殘留物。村衛生所的醫生則證明成聚財母親死前不久，胡文智曾分幾次到衛生所買過安眠藥。在鐵的事實面前，蔡美云和胡文智只好低頭認罪。

蔡美云和胡文智被關進監獄后，成聚財又想起了那頂綠帽子，心想要不是有好心人巧妙地借用綠帽子來提醒他，蔡美云紅杏出墻不要緊，含辛茹苦把他養育大的母親含冤九泉事大。想到這里，他打心眼里感謝這個給他送綠帽子的好心人。

這天中午，人們即將吃午飯的時候，村口的人特別多。成聚財來到村口，揚了揚手中那頂綠帽子，誠心誠意地對大家說：“鄉親們，有位好心人當初把這頂綠帽子掛在我家大門上，暗示蔡美云給我戴了綠帽子，從而幫我挖出了毒害我母親的兇手，使我母親能含笑九泉之下。今天我非常希望這位大恩人能勇敢地站出來，接受我誠摯的感謝！”

鄉親們聽罷，不由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叔叔，這是我的帽子。”突然，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快步跑到成聚財面前，非常高興地喊道。

“你的？你怎么會有這樣的帽子？”成聚財看了小男孩一眼，大惑不解地問道。

小男孩答道：“叔叔，這頂帽子是我們班排練節目時用的一個道具，那天下午放學后我拿在手上邊走邊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丟到什么地方了。為此我還被老師狠狠地批評了一頓呢。”

“你再怎么丟也不可能丟在我家門上吧？”成聚財還是弄不明白。

“聚財，是這樣的。”成聚財的鄰居楊大媽接過話茬說，“那天晚上吃罷晚飯，我出門后發現你家門口的地上有頂帽子，心想肯定是你家的。本想直接送到你家，可你家的大門已經關了，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就將帽子順手掛在了你家大門上。”

原來是這么回事！成聚財呆住了……

（責編：湯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