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憶
當年漢文帝為抵抗匈奴,在前線不少地方都屯了軍。有一次他去慰勞軍隊,到哪兒都是車駕直入,可走到周亞夫駐扎的細柳軍營就被攔住了。守門的戰士說:“將軍有令,軍隊里只聽將軍的命令,不聽皇上的話。”后來漢文帝打發使者拿符節去通知周亞夫,周亞夫才傳令開軍門,而車駕進了營中,還要求不許車駕快跑。漢文帝到了營里,周亞夫帶著兵器向他作個揖,說:“我甲胄在身不能跪拜,請準我行軍禮參見。”同去的大臣們都覺得周亞夫太過分了,漢文帝卻對周亞夫有了好感,不僅大加贊賞,臨死前還對太子說:“將來國內要是有變亂,可以拜周亞夫為將軍,你也不必擔心。”
漢光武帝時,曾規定都城之門二更后要關閉,任何人不準開。有一天光武帝忙里偷閑出宮打獵,直到半夜才回來。這時城門已經關了,下面人大喊皇帝回來了,可被守東門的郅惲拒絕了。光武帝親自到城下,吩咐郅惲快開城門,可郅惲卻回答:“夜里看不清楚,我不能隨便開門。”光武帝沒辦法,只好從別的城門進去了。第二天一大早,郅惲就上書批評光武帝,說:“陛下打獵還要夜以繼日,即使不愛惜自己,也要為國家考慮,希望以后別這樣了。”光武帝挺感動,賜郅惲布帛百匹,把那個放他進來的官員給降職了。
不讓皇帝進門,還對皇帝大不敬,周亞夫、郅惲按章辦事沒錯,可面對的那是皇帝時,你膽子再大也不該這樣吧。說起來也就是遇上漢文帝、光武帝這樣的明君,知道你是守法能寬容你,假如碰上那些“老子天下第一”的昏庸領導,兩人十個腦袋也不夠砍。若不然這樣的行為怎能會記載下來呢?
伴君如伴虎,專制皇權下臣子們誰不是提心吊膽做事,別說不敬,就是直言勸諫,說話難聽點,方式不好點不是官當不長就是腦袋不保,有幾個傻到敢拿著規矩當干糧,以執行制度為名冒犯領導?
制度面前人人平等,這在帝制社會不過是句空話。想讓皇帝也受制度約束,可能嗎?不說皇帝對制度朝令夕改,常特赦個誰、給誰發個免死牌的,讓制度有漏洞可鉆,就是位高權重者也不把制度當回事,漢武帝時的公孫弘說句話就能致主父偃死罪,曹操馬踏麥地割綹頭發都可以當首級用,對很多高官來說,有制度和沒制度都差不多。
跟領導講制度玩的是心跳,其實也是一種賭注,無論結局是弊是利,這都屬于處理上下級關系的藝術。做下級的怎樣對待領導,應該悠著點來,要是不管遇上什么樣的領導,統統都照章辦事,罵你死板那是輕的。
【原載2011年第5期《閩南風》】